溫宴睜開了眼睛。

屋子里沉沉的，一時之間分不清今夕何夕。

緩了一會兒，才慢慢醒過神來。

這是驛館，霍以驍讓了榻子給，倒頭就睡著了。

雙手攥著被子，溫宴不由自主地彎了角，得是有多困，才會連霍以驍拿被子給都不知曉。

話又說回來，霍以驍再別扭，對卻是心至極。

睡夢中的一床厚被，還有那燒過夜的炭盆。

霍以驍不會說，得自己看、自己想。

前世時，黃嬤嬤點評過，說這些舉是“找糖吃”。

溫宴笑得直不起腰，再仔細一想，確實如此，而且對尋找的過程樂在其中。

當然，這也就是溫宴一人了，換作其他人，這麼跟著霍以驍，別說是找到糖了，驍爺不會讓們近。

這種信任從何而來，以前溫宴數次想從霍以驍里挖出真話，可惜都沒有功。

今生得再試試，萬一又找到糖了，那真是雙份的甜。

溫宴抱著被子笑了會兒，這才靠到了窗邊，輕輕啟了一條。

冷氣一個勁兒鉆進來。

溫宴看了一眼，天瞧著是霧氣還未散。

江南的冬日就是這樣，若不出太，這霧氣得繞到中午才會稍稍淡一些。

此刻約莫是巳時尾端，不到午時。

溫宴關窗戶，從榻子上下來，的頭發有些，這間沒有銅鏡，便往對側臥房去。

繞過博古架，打了個寒。

這半間不及那半間暖，又是剛從被子里出來，難免不適應。

溫宴了胳膊，視線落在霍以驍上。

霍以驍還在睡，呼吸平緩。

溫宴輕手輕腳上前，在床邊蹲下，用氣聲試著喚道：“驍爺？”

霍以驍沒有反應，一時半會兒似是醒不過來。

見此，溫宴也就不再吵他了，自己往銅鏡前坐了，整理發髻。

一面手，溫宴一面琢磨，霍以驍是一晚上沒有睡嗎？

他從前不止是不嗜睡，反而覺，一天都睡不到三個時辰。

莫不是昨日碾芝麻那藥杵的緣故？

不至于吧？

上回碾迷藥，洗得干凈的。

也不對，這次霍以驍來臨安，好像沒有睡。

去茅家埠的小舟上，前回寫軍令狀的時候，不過，半夜里陪去嚇唬人，霍以驍倒也沒有犯困過。

可能真是昨夜被熱得沒有睡好，讓他繼續睡會兒吧。

溫宴從里頭退出來，系好斗篷，推門去找霍以暄。

霍以暄正在念書，見溫宴來了，笑著道：“謝謝溫姑娘的湯圓，熱騰騰的，一碗下去，整個人都神了。”

溫宴道：“不用客氣。”

霍以暄的視線越過溫宴往后看，遲遲沒有瞧見霍以驍的影，不由奇道：“他人呢？”

“睡回籠覺。”溫宴答道。

霍以暄的臉上滿滿都是怒其不爭，咕噥道：“平日里睡不醒也就算了，怎麼現在還睡……”

溫宴一愣，問：“他總是睡不醒？”

“可不是，”霍以暄道，“沒事兒就閉目養神，一養就睡過去，弄得白天不是白天，黑夜不是黑夜的，我看他是閑得慌，無事可做，不養神能做什麼？”

說著說著，霍以暄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搖著頭道：“也不知道該不該說羨慕……”

溫宴忍俊不。

也許是日夜太過顛倒，也許是得空了又年輕睡。

年輕多好。

雖然亦有煩惱，但霍以驍還沒有遭遇過那些狠毒的算計和手段，沒有那麼偏執和冷漠，沒有經歷霍以暄的離世……

霍太妃說過，霍家幾個兄弟之中，霍以驍與霍以暄的最好。

霍以暄樂天，時淘氣，長大后也沒有了那份明快，霍以驍與霍以暄一道時，最是放松。

而隨著霍以暄的病故，霍以驍的邊，再沒有讓他能不設防備、愉快相的同齡人了。

前世，溫宴只與霍以暄打過照面，對他所有的印象都來自于霍太妃和霍以驍的講述，即便如此，也足夠讓覺得親切。

所有對霍以驍好、且重要的人，溫宴都有十足的好。

今生遇上，越發覺得這人有趣極了。

只可惜，走得太早了。

溫宴記得，霍以暄是來年秋闈后病倒的。

聽說是出了考場后與相的友人去吃了兩杯酒，第二天早上頭痛不起。

霍家大夫人心疼他前幾天辛苦， 讓人伺候他喝了醒酒湯，由著他睡到下午，沒想人就糊涂了，請了太醫開了方子，還是沒有撐住，隔天天亮就不行了。

太醫說，這是應考張后突然放松下來的緣故，是沒有辦法的事。

溫宴原想著，霍以暄又不是久病在，早些尋到良醫良藥，興許能搏一個機會，也不算是意外突襲，及時提點便能避開。

能做的，就是早些進京，彼時能陪在霍以驍邊，讓人能盡快走出失去兄長的霾。

可若真有機會……

“大公子，”溫宴心說，死馬當活馬醫，那也得醫一回，“來年的秋闈固然要，但也不能忽略了，你也學一學驍爺，該養神時就養神。”

霍以暄哈哈大笑。

溫宴見他如此，也不清楚他是不是聽進去了，便想著下次讓霍以驍勸勸他。

最好是能勸他不去秋考，功名是要，但與生命相比，誰會不希霍以暄能夠活下來呢？

真的不行，就尋個道士、高僧去霍懷定那兒裝神弄鬼，讓他信了考了科舉就沒命了，霍懷定肯定要兒子。

云層散開了些，出些許日。

溫宴滿腦子鬼主意，日刺得瞇了瞇眼。

霍以驍差不都該醒了吧……

溫宴正要與霍以暄告辭，話到了邊，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問道：“大公子與惠康伯世子、太常寺卿方大人家的公子可有？”

霍以暄不知溫宴為什麼這麼問，卻也直接答了：“認得是認得，可要說很卻也沒有。”

這下，到溫宴皺眉了。

既然不，霍以暄出了考場，和這些人去吃什麼酒？

雖然就兩盞酒，太醫也說，即便不飲酒，霍以暄當時的狀況亦如崩斷的弓，但溫宴覺得，能不喝，自然還是不喝為好。

萬一裝神弄鬼失敗了，就拖著霍以驍堵在考場外，霍以暄一邁出來就把人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