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珩夢到熙被一杯毒藥毒殺亡后,他便再不敢有毫的松怠。除了明著暗著派有兩撥人護在熙旁外,但凡有必要的,他更是會親力親為的親自護在旁。
生怕夢中的那些會映照到現實中來,也生怕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出什麼意外。
所以,這日得知熙主仆幾個又出城去金寺上香祭拜后,魏珩也即刻撂下了手中別的事,一路跟了過來。
魏珩一路上沒現,只不近不遠的跟著。所以,熙直到到了金龍寺,也沒發現有人跟著自己。
熙進佛堂祭拜上香,魏珩則等候在佛堂前的那棵大樹下。他一抬眼朝佛堂看去,就能看到跪在團上祭拜父母雙親的影。
著這樣的場景,他不由也會在想,若是當時將從吉安帶回來時,他便有排除萬難的決心迎娶為妻,是不是今日他們就不會是這個樣子。
可當時的他有太多顧慮,也太過懦弱。
雖當時心里也掙扎過,也約冒出過這樣的念頭。但他的確被太深的門第觀念錮住了,他沒有為不顧一切的勇氣。
可當他如今有這樣的決心和勇氣時,一切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上天給過他機會,是他沒有好好把握住。如今這樣,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此后余生,不論結果如何,他都會傾盡全力護其左右。
魏珩目溫著佛堂,而這時候,突然迎面朝他走來一個披袈裟的老僧。
“阿彌陀佛,魏施主,好久不見。”老僧下下一把雪白的胡須,臉上皮也都皺了起來,眼窩深陷,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
看這長相,也實在猜不出其年紀來。
若說他有百歲往上,也不無可能。
魏珩本能的對其有份恭敬在,雖不認識,但魏珩仍略頷首以示敬意。
“老師父。”魏珩言辭謙卑,“不知有何指教?”
突又反應過來他方才說了句“好久不見”,魏珩輕蹙眉,仍誠懇問:“在下同老師父曾經相識?”
那老僧卻說:“若是有緣之人,隔千里也能相會。若是無緣,便是站在對面也不相識。”說罷,他了佛堂里,似是意有所指,但卻又什麼都沒再說。
魏珩自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免心中一喜。
“老師父的意思說……在下同里面這位姑娘是有緣分的?”他忙又急道,“不知可否多言幾句。”
但那老僧卻說:“貧僧多年游歷在外,可巧今日得遇施主,所以便來打了聲招呼。既施主還什麼都未知,那貧僧所言也就都不重要了。”
說著,他便又“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了一聲,然后肩而去。
魏珩想著這累日來的夢境,想到夢中他和娘日日同屋而的關系,又想到娘最終被一杯毒酒毒倒下時的場景……魏珩知道,這一切的一切,或有玄機在。
所以,魏珩只略恍了下神,便想即刻追過去繼續問個清楚明白。
但這寺廟里這會兒人群熙熙攘攘,又哪還有那老僧的影?
魏珩只覺得方才的一切也像是做了一個夢。
等熙出來后,魏珩讓兆安跟著,他則速速去尋了這寺中的方丈。
魏珩將那老僧的容貌形容了一遍,但方丈聽后卻搖頭:“寺中并不曾有這樣的僧人。”
而魏珩卻突然盯著面前之人看,他突然覺得,那位老僧眉眼間,竟同眼前的方丈有幾分像。
魏珩雖心中狐疑,但想著方丈的人品,以及多年來他同他的……眼前德高重的金龍寺高僧,他實在不該會如此捉弄自己。又想著,修行之人或許能解尋常人不能解之,于是,魏珩便將近日來的夢境皆一一告知了方丈。
方丈面容始終十分淡然祥和,即便是說起這等離奇之事,他面上也不見有毫驚訝之。
仿佛萬眾生看在他眼中,都不過皆是過眼云煙一般。
什麼生生死死,什麼,都是浩瀚天地下的一粒浮沉罷了。
所以等魏珩說完后,方丈也只是“阿彌陀佛”了一聲,然后說:“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施主所夢或許是前生來世,也或許只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
魏珩清楚的知道,這并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真正因為思念而產生的夢境,絕不會這樣連貫。
所以魏珩問道:“人真的有前世和來生?”
方丈說:“施主若信,便是有。若不信,便就是沒有。世間萬,皆由心而變。”
魏珩垂眸靜思一瞬,沒再多說什麼,只起道別。
*
婉很快嫁到了宮外來,婉同陸家的四老爺親那日熙沒去。同陸家毫無,人家家中擺喜宴,自然也不會請。
不過,等婉嫁了過去后,婉以陸家四夫人的份親自給熙下了帖子,熙這才得以登門。
熙如今手中還算闊綽,直接給婉和陸安年包了十金的禮錢。
十兩黃金,等同于百兩白銀。雖說于這些富貴人家來說不算什麼,但卻足以代表熙的一份心意。
陸安年的父母早已亡故,如今爵位在大房手上。因上已無長輩,所以兄弟幾個已經分家了。
陸安年是嫡子,老伯爺老夫人在世時也十分疼他。所以,他不但分得了一兩進的院落,手中錢財私庫也是不。
再加上婉從宮里帶來的嫁妝,以及長公主和魏珩給添的嫁妝……小夫妻二人后半輩子的日子是可以十分滋潤的。
陸安年同魏珩是同科,只是當年魏珩拔得頭籌,高中了狀元,而陸安年是那一科的二甲十三名。
高中后,陸安年便進了翰林做事。
他仕途沒有魏珩那麼坦,如今只在翰林做些瑣碎小事。
陸安年是個文秀的男子,容清雅。他話不多,站在婉邊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婉。
熙是經過之事的人,一看婉夫婦,就知道,二人定是新婚和,里調油。
魏珩為婉擇的這門親事還是很不錯的。
婉婚后過得好,熙也很為高興。
夫婦二人一道出門來迎過熙后,陸安年便去了書房,只婉陪著熙說話。
婉梳著婦人髻,比起時期,更添了幾分溫婉。
熙給道賀。
婉笑容靦腆:“如今可真好,無需再每日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也不必去應付那些不想應付的人。他是真心待我的。我只要想到日后每一日都是這樣的日子,我就覺得我這輩子也不枉活這一回了。娘,真的,夫妻之間若能真心相待,彼此心中都有對方、都只有對方,這將是天底下最值得高興的事。”
聽這樣說,熙也笑道:“能看得出來你很幸福。婉,真心的祝福你。”
“那你呢?”婉迫不及待問。
比起同分自己的快樂外,婉其實更在意是不是也能得這樣一個一心一意待之人。
婉知道心里或許還有心結在,有未能徹底放下的事。但不論日后同表兄會怎樣,婉只希可以每一日都開開心心的活。
于是婉同說自己的心里話。
“我是先太子的兒,這你該已經知道了。”這是婉第一次在熙面前這樣直白的提起自己的世。從前不是不愿提,而是不敢。
從小便膽心驚的在深宮里討生活,雖然帝后不能待,但因份實在尷尬,日子其實過得也并不太好。
知道,蒹葭宮有不婢嬤嬤可能都是圣上或皇后的眼線。
所以,從小便知道凡事要謹言慎行。
從前沒有自己的家,一言一行都頗多顧慮,行事說話總畏首畏尾的。而如今,有自己的家了,且邊帶出來的婢都是自己的心腹,才第一次敢這樣暢所言,大談自己的過去。
“我父母皆去那一年,我才四歲。很多小時候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有兩件事,我卻記憶尤深。一是年時,父親扛我在肩上看花燈的景,我那時候小,不懂什麼份和規矩,也不知道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只知道他是我父親。所以,每當他扛我在肩膀上,邊伺候的嬤嬤婢都是一臉驚恐,忙讓我下來,我當時就很奇怪。”
“但我爹爹卻并不管這些,他還笑著對那些婢嬤嬤們說,我背我兒怎麼了?這天底下,有哪個父親是不拿兒當心肝寶貝的。”
說到這里,婉已經雙眼淚,熙也是聽得眼眶酸。
但仍在認真聽著。
“那第二件呢?”熙問。
婉眼中淚珠滾落了下來,但卻抬手一把給抹掉了。
然后眼眶含淚的沖熙笑。
“第二件就是當年我母親臨死前對我說的話,說我是兒,晉王和晉王妃不會對我如何的。要我忘記那日發生的所有一切,要我好好珍惜這條命,好好活下去。”
“不要記著仇恨,要永遠都記著開心的事,爹爹和娘親還有兄長們,永遠都會活在心中。”
提起母親的這些話,婉已經徹底止住了眼淚,不哭了。
但熙見狀,卻更是心疼。
婉說:“起初小的時候我不太能理解,為什麼如此深仇大恨,母親卻要我忘記。但后來漸漸讀多了書,我反而能有些明白了。”
熙見婉沒有立即再接著說下去,而是朝了來,熙便接話道:“娘娘疼你,知道復仇之路不好走,便只想你好好活著。”
婉點頭:“但除了這個,還有一點。”婉說,“既當時敗已定勢,也有很多人為此而斷了頭流了,母親便不希這樣的事再發生一次。”
“奪嫡之爭素來殘忍,母親不希我因為復仇而再添無辜之人的命。”婉漸說心境也更朗闊起來,溫笑著道,“若他是仁君,日后能重社稷、子民,那也不枉他當年弒弟奪位,走上這樣一條路。而若他非仁君,也自有天下人去反他,他也討不了什麼好。”
朝政之事,既沒有那樣的能力去干預,也就不要枉送了這條命。
其實若要說死的話,也并不畏懼。早在當年,就已經死過一次了。
如今,既選擇了活下來,就只想好好活。
熙點頭,雖書讀的不多,但也能理解婉。
“你現在的樣子,正是娘娘想要看到你為的樣子。”熙說。
婉道:“所以你也要開開心心的。這樣的話,你爹你娘在天上看著你,他們也才能放心。”
熙知道婉的良苦用心,在自揭傷疤的安和勸解。
但其實熙并沒有不開心。
熙也實話同婉說:“我并沒有不開心,只是稍微有點小煩惱。”最近是因為有幾次都夢到了不一樣的魏珩,有點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困擾。
但這些卻不好同婉說。
所以熙只能說:“你說的這些我明白的,我打從堅定了決心要離開魏家起,就儼然想好了自己后面的路。我知道自己接下來的人生要怎麼走,并且我也很開心。”
男人可以走仕途,兒雖不能為,但憑手藝吃飯不丟臉。
如今也還算小有就。靠著替婉做冠,得了明德太后賞識。
如今鋪子里生意越來越好,也早在前些日子便親自挑了幾個收為了學徒。
照這樣下去,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婉道:“雖然他是我表兄,也對我很好,我私心里是希他好的。但我和你一樣,同為子,我心里其實更傾向于你的。因為很多事,只有同樣為子,才能明白生而為活在這個世道的艱難。娘你放心,日后的路不管是什麼樣的,我都站在你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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