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九曲深深, 好似沒有盡頭。
虞兮枝一邊和小知知閑聊,一邊向前走,只覺得雖然過分安靜了些, 卻也算是風平浪靜,如果不是境, 四面環敵,幾乎稱得上是悠閑。
平素里謝君知到底是小師叔, 雖然他們開始認識的方式有點問題,尤其是每個朔月都還是要喝一碗對方的,頗有一種奇異的依附和飼養, 導致虞兮枝雖然甚至比其他人更清楚謝君知的厲害, 但卻對謝君知有些生不起應有的、對長輩的敬意,所以時不時就忍不住對對方直呼其名。
但千崖峰到底并非只有兩個人,大多數況下, 還是隨別人一樣,認認真真喊他一句小師叔的。
但現在, 小知知的存在,似乎奇異地淡化和模糊了這層界限。
“小知知, 你說謝君知現在在干什麼?”虞兮枝拎著劍, 隨口問道。
小知知心道雖然剛才也說了, 謝君知做的事和小知知有什麼關系,但真的就這樣將他和謝君知割裂開來去問,小知知還是莫名有些不爽。
但虞兮枝似乎也并沒有想要等他回答,只徑直道:“你說,如果他在的話, 會怎麼破開這個境?”
“當然是一劍斬之。”小知知臉上出了這題我會的表。
“劍修果然魯。”不料虞兮枝慨道:“竟然連境也要劈,不講道理的嗎?”
小知知莫名其妙:“有朝一日劍在手, 劈盡天下道理狗,這話你沒聽過?”
虞兮枝神復雜,心道這話聽過才不對勁吧?
不等回應,又聽小知知驕傲道:“這世上,沒有劈不開斬不斷的東西,只有不夠鋒利不夠強大的劍。”
虞兮枝悄然停下了腳步,看了看手里的劍,再看看面前莫名其妙竟然似乎不到頭的回廊,眼睛亮了亮。
小知知微愣,似是明白了要做什麼:“不是,你等……”
第二個“等”字還未出口,已經劍起。
橫豎不過是木質的紅柱回廊罷了,未踏上回廊之前,只覺自己一路向前,不出半柱香便可通過,然而此時,走過的路卻分明像是被拉遠了!
找不到原因,也還沒有能夠看出這里是否有陣法的實力。但好巧不巧,手里有一柄劍。
是劍修,也可出劍。
于是劍鋒利。
虞兮枝用的是山教學里,某天將一劍從地上飛的劍法。
劍風極細,甚至細到不似劍風,而像是鞭。
――那種上面綴滿了尖銳利刺、以靈氣震之,便可寸寸張開,長鞭如刀,靈氣也如刀的長鞭。
虞兮枝所有挨過的劈之中,這是最疼,也是留下紅痕最久的一劍,換句話說,這一劍,因為切面小而凝聚,所以貫穿力最強,用來劈斷這木質回廊,再好不過!
魯劍修無路可走,便揮劍。
浩瀚到不似結丹真人所能擁有的靈氣傾注在劍之中,這方圓的靈氣頃刻間仿佛要被這樣的一劍直接空,而九曲回廊……
自然是真的斷了。
這種斷,并非是建筑的坍塌,而是上一步還在回廊深深之中,下一步便一人一劍,站在了此宅合院的主宅門前!
的劍太過霸道,竟是直接將這九曲幻象斬破了開來!
――又或者說,本來以的修為,劍再盛,也理應很難在化神境大圓滿的境中達到這樣的效果,然而此境的主人顯然或許對劍修并無了解,搞了諸多陷阱彎繞,卻不料竟然會有人暴力答題,是以唯獨了一道這樣的結界!
原本還在九曲回廊里轉圈的其余六人都被劍驚醒,以為發了什麼機關,結果再抬眼,竟然天旋地轉,只見站在最前方臺階下的悉背影。
“二師姐!”此起彼伏的聲音帶著驚喜響了起來。
虞兮枝猛地回頭,臉上有喜,卻突然想到了什麼:“都站住!不要過來!”
易醉臉微變,顯然是因為這句話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經歷,頓時頓住了腳步,略帶張地看向虞兮枝,手已經下意識向了劍柄。
卻見警惕地掃過每一張臉:“境多傀儡魍魎,一人說一個能證明自己的事,說對了才是本人。”
眾人面面相覷,卻又覺得有道理,只是一時之間無人開口。
還是易醉清清嗓子,先開口道:“咳,那我先來吧。我師娘想要孩子,要不到所以喜歡小師妹,又因為覺得二師姐是要和小師妹搶資源的人,所以不喜歡二師姐。”
這一點虞兮枝當然心知肚明,卻不料易醉竟然也看出來了。
但在場的其他五個人都不約而同出了聽到了不該聽的八卦后的表。
震驚,就是震驚。
孫甜兒心道都修仙了,還執著于傳宗接代,掌門夫人是覺得家里有皇位要繼承嗎?
掌門之位向來都是能者任之,難不這位掌門夫人還想搞子嗣連任制?那也要問問千崖峰那位小師叔手里的劍答不答應啊。
沈燁從前一直覺得,是虞兮枝確實不喜修煉,在整個昆吾山宗的新一代門弟子中宛如異類,所以才不掌門夫婦喜歡的,結果沒想到竟然是這種……嗯……實在降智又匪夷所思的理由。
他又想到之前虞寺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里,難得飲了酒,對他說,人生為何總是兩難全,他想敬師尊,疼妹,然而兩廂卻不對付,他在中間,好生艱難。
黃梨悄悄了鋤頭,心道自己為凡人的阿嬸都知道孩子的事是緣分,求不得,修仙之輩竟然還有這等俗貨?
昆吾掌門夫人,就這?就這?
陸之恒莫名和程岑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些震驚和不屑,然后再悄然藏好緒。
虞兮枝自然也有一瞬間的不自在,但易醉說的到底是事實,于是“嗯”了一聲,再看向其他人。
沈燁想了想:“可能也算不上,韓峰主……也就是我師尊,他的四圣劍,劍意與你有區別。而我興許境界不夠,竟然覺得難辨高下。”
“見過我之前那一劍,你是真的。”虞兮枝點頭:“順便告訴你,為了來救你,我和韓峰主在太清峰對了一劍,說不上輸贏,但我接住了他的劍。”
沈燁驚訝地微微張開。
陸之恒沉思片刻:“之前在暮永峰,二師姐每次做的飯都很香,尤其是早上的湯小餛飩,饞哭我。”
虞兮枝:“……”
行叭。
孫甜兒早就想好了:“琉峰門加親傳一共五十二位弟子,其中四十八位都喜歡虞大師兄!”
空氣有了一瞬間的詭異的安靜,隨即,三道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憑什麼!”
“我差什麼了?!”
“那還有四位呢?”
孫甜兒理直氣壯看向易醉:“憑大師兄好看又勤,從來不怪氣別人,還是第一個結丹的人!”
再一言難盡地看了看沈燁:“沈師兄,您也不是不好,就是……站在虞大師兄邊的時候,對比實在是太鮮明了些。”
頓了頓,再回答虞兮枝的問題:“那日二師姐比劍,有其中三位在場,們見過謝小師叔后,就……”
易醉向來崇拜小師叔,聞言并不奇怪,甚至覺得比大家都喜歡虞寺要好接多了,只好奇追問道:“還剩下的那個人是誰?說起來為什麼你這麼清楚?”
“當然是因為,剩下的那個人是我。”孫甜兒挑眉。
易醉恍然大悟,又問:“那你喜歡誰?”
孫甜兒微怒:“關你什麼事?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其余幾人到底都是年,都在暗自羨慕虞寺實乃九千萬的夢,自然便沒有人注意到虞兮枝些許過分的吃驚和時間有點過長的發呆。
小知知不知何時手里多了一虞兮枝掉落的頭發,他抬手一抖,頭發便變得筆直,然后他拿著這樣筆直的頭發,隔空了虞兮枝的臉。
發太細,了好幾下虞兮枝才覺到了微,抬手撓了撓臉,回過神來,只覺得自己的反應實在是大了些。
喜歡小師叔很奇怪嗎?
好像也并不。
拋去修仙這件事本來看,大家其實確是十幾歲的男,心生愫實在再正常不過。
修仙又不是修無道,非要人斷絕七六。再說了,無道那玩意兒是人修的嗎?都不用說別的地方,渡緣道每年還俗的和尚還嗎?
只是大家不覺得,喜歡這種輩分的人,就像是爺孫嗎?
虞兮枝下心底奇奇怪怪,又似乎并不能被這種簡單的概括語句囊括的心,再看向黃梨和程岑。
黃梨撓了撓頭:“第一次見二師姐時,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可是宗門來的小真人?”
程岑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麼可以用來證明的事,難道要說黃梨的面煮的好,自己三塊下品靈石的劍叟無欺?
年思忖許久,帶了些許猶豫地看向孫甜兒:“那三位師姐應當沒有機會。”
孫甜兒出了疑的神。
程岑字字珠璣:“據我的觀察,小師叔眼里只有二師姐一個人類,讓們放棄吧。”
虞兮枝:?
小知知:?
易醉原地跳了起來:“程岑你是假的吧?!小師叔看我也很像在看人啊!你在說什麼鬼?!”
“很像,終究與‘是’有區別。”程岑冷酷無道,又安了一句:“也沒什麼,還有我和黃梨陪你。”
易醉:……
不是這個問題啊!
孫甜兒神古怪地看了程岑一眼,又看了虞兮枝一眼,心道這種事整個昆吾山宗不都心知肚明嗎?特地說出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又或者說,因為這話是從千崖峰傳出來的,所以格外有佐證意義?
還想再去看虞兮枝。
虞兮枝卻已經轉過了頭,不知怎的,聲音似乎有點不自在又悶悶:“都沒問題。那麼現在我們要推開這宅子的門,面對未知的陷阱,但也可能拿到境的寶,還是找離開的路?”
“來都來了。”大家都在,自己也沒事,沈燁又恢復了平時有些倦懶的樣子,聲音也跟著拉長了調子,于是聽起來就更像是是什麼老年夕紅組織觀時、遇見不怎麼喜歡的風景或活的時候會說的話:“不拿點寶貝,回去都不好意思說自己進過境。”
七個人都舉步站上了臺階,幾人互相對視一眼,腳步微,重新換了換站位。
昆吾有劍,也有劍陣。
而劍陣,正是七人陣。
無論開門會遇見什麼,如果一個人擋不住,那七個人呢?
如果一道劍無法匹敵,那麼一座劍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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