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圣劍， 鎮八方。

此劍浩瀚隆重，起手縹緲，落劍卻極沉， 剎那間，仿佛整個地面都向下重了三分， 四面八方的劍意沉默下，讓人難以呼吸。

然而這樣的沉重卻被另一份沉重直接擊中。

于是沉重的錮被打碎， 劍氣如碎片般散開，沉默下的劍意真的就這樣被在了地上，再也不得起！

劍意如山， 然而既然地崩山塌， 石碎樹倒，劍意自然不再。

四圣劍破。

紅老道眼中有了一微驚卻了然的笑意，顯然從這道劍意中看出了什麼， 談樓主輕輕勾，心道難怪虞兮枝的培元固本丹要一煉一雙， 原來竟是如此？

這劍劍意飽滿，氣勢充沛， 即是如此， 想去空啼沙漠， 自去便是，不過一場歷練。

韓峰主愕然睜大眼，卻見對面的小卻似乎比他還吃驚。

“韓峰主，你為什麼會這個劍法？”虞兮枝口而出。

正殿中紫淵峰弟子詫異之際，心道這話怎麼是你先問出口， 這四圣劍分明是紫淵峰不傳之，應該是韓峰主反過來問你怎麼會， 結果你在這里先發制人？！

正有人張口喝，卻見虞兮枝神些許猶豫，語氣卻是誠懇道：“你會的似乎不太全，我建議你去千崖峰找小師叔重新學一學。”

韓以春深吸一口氣。

他掌紫淵峰的四圣劍至今已有十幾年，若是當年前任紫淵峰主來說他劍意不全，他尚能低頭，然而十幾年過去，他自覺劍意已經甄至圓滿，又豈有被虞兮枝這樣一個小真人指責的道理？！

然而他堂堂元嬰真人的這一劍，卻也確實是被虞兮枝一劍破之！

他的劍意沉厚，四圣劍要鎮八方，不沉厚如何做到震懾八方？

然而虞兮枝剛才那一劍，卻分明輕盈甚至靈！

輕盈如何鎮八方？輕盈為何會破他的鎮八方？！

而……竟然讓他去和千崖峰那個小子學劍？縱使謝君知有天下第一劍修之名又如何？他韓以春學四圣劍的時候，謝君知都還沒出生！

他的劍……錯了嗎？

直到此時，他才像是聽到了方才紅老道與談樓主的聲音，沉沉怔怔問道：“你是什麼修為？”

“近來千崖峰總有三次破境。一次為易醉師兄破筑基，一次為黃梨師弟煉氣，一次為程岑師弟煉氣。”夏亦瑤的聲音輕輕響起：“確實……還沒聽說二師姐有破境……”

“既然我沒有破境，小師妹你喜得名劍又許久了，不如你去？”虞兮枝側臉看向夏亦瑤，冷冷一笑，見到對方些許蜷的眼神，笑意更深，說話卻極為不客氣：“如果你不想去，就閉。”

“二師姐，你……你怎可這樣說我！”夏亦瑤不忿咬道。

“奇怪，二師姐為何不能這樣說你？”風晚行心中大呼痛快，表面卻滴滴疑道：“嗯？難道二師姐說錯了什麼嗎？”

夏亦瑤怒目瞪向風晚行，后者一副“哇哦你在瞪我我好害怕哦”的樣子，雖然輕紗掩面，眼中卻已經訴盡委屈與害怕，顯然只要再多說一句，就要落得一個“欺負外門小師妹、惹其落淚”的聲名。

既然已經讓夏亦瑤閉，虞兮枝不在上繼續浪費時間，也不回答韓峰主的問題，只徑直道：“我接住了韓峰主的一劍，也請韓峰主信守承諾，讓我阿兄休息三日！”

韓以春只顧出劍，想要退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卻豈料對方竟然不避不讓接下了這一劍。他雖然心焦，此時卻突然意識到，紫淵峰竟然確實無人可派。

后山長老多數都在閉死關，或在十七年前那一戰中重傷，又或是那一戰中犧牲之人的親眷，也不是不能去請，但此次事態雖急，卻也總覺得不至于此。

至于那些教習……韓以春覺得讓他們去，恐怕是送死，畢竟既是教習，多數擅教，而不善戰。

偌大昆吾，竟然無人能去。

韓以春也是經歷過若干個甲子的人，雖然每個甲子的大戰后，都總有相似的況出現，但每一次遇見，卻也難免總是無力心酸。

他深吸一口氣，再看向面前接了他一劍，主請戰的，眼神已經變了許多。

所有人都想退，只有要進。

所有人都覺得不行，可卻愿意接他一劍，臉蒼白，卻也要護自己阿兄無恙。

昆吾有這樣的弟子，明明才是日后的希。

他剛才竟然昏了頭，向這樣的弟子揮劍！

韓峰主在心頭嘆了一口氣，正要再開口，卻有人先他一步。

“枝枝，別說了。”虞寺上前一步，沖虞兮枝搖搖頭，順手將擋在了后：“我是昆吾山宗太清峰大師兄，我去本就是應該的。既然師尊開口，虞寺自然赴湯蹈火，縱金丹碎裂，靈盡毀，也應在所不辭。更何況，伏妖本就是吾輩修仙天職所在，豈能逃避。”

“阿兄！”虞兮枝急急道。

虞寺卻沖微微一笑：“阿妹剛才的一劍很好，便是我，恐怕也很難接住，所以，你愿意與我同去嗎？”

虞兮枝微愣。

懷筠真人這才稍微松了臉，正要再說什麼，卻見虞寺倏然肅正容，朗聲道：“愿意與我去一趟空啼沙漠的同門請出列。此去迢迢，想來兇險萬分，但只要虞某還在，便必定努力護諸位周全！”

鐘鳴到現在，太清峰正殿發生的所有事都在大家眼中，有人惶惶不安，有人若有所思，卻也有人心急如焚，義憤填膺，只覺得易醉之言實在在理，恨不能替大師兄。

此刻聽到虞寺的話，頓時有人慨然出列！

“紫淵峰陳南君愿同行！”

“雪蠶峰孟西洲愿與大師兄同去！”

“太清峰陸之恒請戰！”

……

一片聲音此起彼伏響起，虞兮枝不經意一數，竟然已經十七人，加上，正好十八。再念及原書劇，心頭難免一時酸，心道難道縱使自己這般努力，卻也無法改變什麼。

這十幾人此起彼伏聲后，虞寺一一掃過眾人面孔，似是要將這些面孔記腦中，他不再多說什麼，只重重一點頭，就要袍向外而去。

卻有一道聲音姍姍卻錚然響起。

“雪蠶峰高修德……愿同去！”

虞兮枝猛地回頭。

那個與作對、暗小師妹的高修德，怎麼會……？

高修德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此時此刻會站出來，他從大家讓虞寺增援時，心底就莫名憋了一肚子氣。剛開始，他也無法分辨自己的這份心究竟為何，直到此刻。

喊出自己名字的時候，高修德還有些莫名赧。但在話音落后，他卻覺得心頭一輕。

剛才郁結于心的那些緒一掃而空，他仰起頭，在所有人或詫異或不可置信的目中，再次揚聲重復：“雪蠶峰高修德，請戰！”

“還有我。”易醉從門檻上直起來，自然而然跟上，又向著拎著鋤頭著劍柄的兩人一揮手：“愣著干什麼，走了。”

虞兮枝無意識慢走兩步，卻見跟著虞寺出去的人遠不止十八人，再加上，浩浩一眾昆吾道服喑啞卻氣勢洶洶，人人負劍，袍邊各小花翻飛。

“大師兄！二師姐！”一道清脆聲音響起，風晚行追了出來，紅烈烈，在虞寺與虞兮枝回頭的時候，竟揚手將面紗揭下，翻腕扔到了空中！

明艷貌席地而坐，膝蓋微曲，抱琵琶于懷，纖細手指撥出一串錚然音韻。

嘈嘈切切，大珠小珠。

雙手翻飛，掃琴弦，雪峰琴音起，殺氣驚破陣。

喊了虞寺與虞兮枝，卻什麼也沒說，卻奏了一曲《破陣》。

琴音如冬日破冰，如落瀑高山，更如戰場烈馬嘶嘯，北風戰旗揚起，千軍萬馬撼地，卷起砂石遮天，所向披靡，一往無前！

太清峰正殿許多人心涌，神復雜，有人開始想自己當初究竟為何劍道，有人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般，踏向前一步，也跟上。

然而昆吾二十三人的影已經消失在山巔的風雪之中。

再抬眼，已是黃沙滿目。

……

“沈師兄，你不要管我們了。”鄭許咳出一串沫，他下意識想要抬手掩，手臂了，這才倏然想起來自己此時雙臂已斷，雖然還未丟掉劍，卻也再也揮不出一劍：“你一個人……還有機會逃，若是帶上我們，就、就真的……”

沈燁眼中全是，他沉默不語，仿佛沒有聽到鄭許的話，只發狠般從芥子袋往外倒東西，七零八落的小瓶子掉了一地，他一個一個撿起來，像是不要錢般往手心里倒丹藥。

小村已是一片廢墟，幸好他們趕上了最后的時分，護送尚未被蛇妖俯的村民及時離開，然而卻也有村民倉促之下，忘記帶家中老伴的牌位，是要去拿。

寧雙便是為了護送那位村民，在歸途之時，被地底乍然涌現的巨大蛇尾直接卷至半空，再重重摔落了下來。

萬妖圖鑒沈燁早已倒背如流，他一眼就認出了那翻甩的青蛇尾上的花紋是為土瓶，卻又懷疑自己眼花了。

土瓶蛇妖向來只有手指細，多豢養于瓦罐瓷瓶之中，因貌態可憨，常做小兒玩。但此妖生來帶詛咒，若被有心之人捉拿，則可詛咒他人人丁凋零家族衰敗離奇死亡，只是妖之所以為妖，詛咒功時則必反噬。

可就算反噬，也不過為蛇妖，是上人形，下蛇狀的妖人，又怎麼會巨大至此――！

沈燁思緒飛轉，劍卻已經錚然起，然而他再快，也還是沒能追上寧雙墜地。

修仙之人的軀自然比凡人強許多，但也難耐這樣巨大的蛇妖重重一擊！

前一刻還活生生的師弟前襟滿，竟是被那蛇妖一擊之下，脊骨全碎，再落地之時，已經無法調集靈氣做緩沖，只得就這樣從高空直直落地――

塵埃與漬一起濺開，沈燁眼睜睜看著寧雙就這樣倒在了泊之中，再無聲息。

另一邊，鄭許還在組織村民撤退，終于護得最后一名村民上了府撤退的馬車，再布下結界將此地徹底籠罩后，他恰聽到這邊靜，回頭問道：“沈師兄！寧師兄還好嗎？！”

然而也正是這一回頭，又有蛇頭于沙丘之外瞬息奔襲而至，他到腥風，回劍去擋，卻只見到巨大獠牙一口咬下！

沈燁還沒能接這邊的況，卻又聽得另一邊的慘！

蛇妖一擊必中，中即游走，閃電般回頭，竟是就這樣重新潛回了地下！

沈燁將兩人拖到了村民尚未完全倒塌的房中，寧雙生死不知，他卻也生生敲開對方的，塞了丹藥進去，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去找止續的丹藥。

然而他也到底也是第一次見這樣酷烈的場景，鄭許的順著地面流過來，空氣里那種屬于蛇妖的腥臭氣息似乎越來越濃烈，沈燁只覺得視線中一片猩紅，手也忍不住抖起來。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沈燁氣，一個一個看瓶子，卻始終找不到那個解蛇毒的瓶子出來。

求援符他已經了一刻鐘過去，此刻寧雙與鄭許這般況，想必太清峰命魂鐘也已經敲響，他們……他們只用撐到宗門派出救援。

沈燁不斷說服著自己，又塞了一把丹藥進鄭許的里，再將一整瓶的外傷丹灑在他的雙臂上止：“鄭師弟，你別怕，宗門很快就會有人來，我們都能活下來，我們都會活下來，你……你堅持住！你一定要堅持住！”

原本安靜一片的村落也有了些許的聲音，地表微，仿佛有什麼龐然大于地底游過，而那樣的聲音細聽卻竟然仿佛不止一。

安靜的時間越久，代表蛇妖蓄勢的時間越長。

沈燁終于在一片藥瓶的狼藉找到了解蛇毒的拿一瓶，臉不由微喜。

幾乎是同一時刻，滿地呼嘯起。

滿村寂靜，只有此有有有人。

巨大的蛇頭吐著信子，不知何時，悄然近。

蛇妖有靈智，已經發現結界將其困于此，想要出去，自然只能解決放置結界的人。

蛇瞳倒豎，凝一條黑線，靜靜注視著屋中之人，在終于蓄勢許久后，終于再次發了攻擊！

沈燁倉皇回頭，獠牙卻已到了近前！

年心中閃過一絕。

面臨死亡前的一瞬總似無限拉長，沈燁心道自己如今筑基中期，今年十九歲，前途無量，韓峰主還說馬上要傳他四圣劍中的第三劍，可惜……

一道亮若秋水的劍從天而降，悉的四圣劍氣一鎮八方，竟生生擋住了那蛇頭蓄勢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