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日尾聲,夏日到達之際,巫蠱之案終于告一段落。與此同時,圣人一道圣旨落下,轟朝廷,沉寂多年的東宮迎來了它的新主人:三皇子。
一時間,三皇子派風乍起,尤其是定遠侯府和衛國公府,更是門庭如市,前來拜訪之人絡繹不絕。
扶蓮華也從昭獄里被放了出來,哭哭啼啼地坐著馬車被傅班親自送回衛國公府。
難得從院子里頭出來的安慶長公主高貴地瞪著傅班,咬牙吐出三個字,“你等著。”
傅班:……
昭獄之地,堪比地獄,扶蘇上下打量扶蓮華,然后有些疑地手了的臉。
怎麼好像……胖了一圈?
“苦了?”扶蘇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忍不住變了疑問句。
扶蓮華一臉戚戚然,“嗚嗚嗚,我再也不想去昭獄了。”每天都要吃一只,被子還臭臭的,最關鍵的是那個錦衛指揮使每天都盯得后背發。
實在是太可怕了!
“太醫。”安慶長公主讓人去宮請太醫,然后不顧扶蓮華一臉的,徑直回了院子繼續宅。
扶蘇安道:“母親是擔心你的。”
扶蓮華點頭,“嗯,我知道。”然后又想起那堆被錦衛弄壞的蠟梅花,“可惜了我的梅花。”
“放心,哥哥替你解決。”扶蘇話罷,隨在他后的青路便已然騎馬飛奔而去,追上傅班,將手中的一疊賬單遞給傅班,“傅大人,您上次來咱們衛國公府弄壞了不東西。”
傅班低頭,凝視著賬單上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兩黃金,真心覺得衛國公府在敲詐,可他又沒有證據。別說九千九百九十九兩黃金了,他的俸祿早就被每天一只給掏空了。
“公子說了,他知道傅大人兩袖清風,只需要傅大人做出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蠟梅花,這賬單就一筆勾銷了。”
傅班:……那是什麼東西?
.
扶蘇安好扶蓮華,便回到屋與趙善一道飲茶。
趙善一襲黑,端坐在扶蘇面前,深深嘆息,臉上出劫后余生之,并夸贊扶蘇道:“還是你料事如神,讓兒提早抄寫佛經,也讓我站了六日的花園。”
扶蘇打開折扇,著眼前清茶,表是一慣的冷漠。
趙善心極佳,他繼續絮絮叨叨,“兒那個子,抄了整整一月的佛經,也是辛苦了。”
扶蘇雙眸微闔,薄輕啟,“殿下,圣旨已下,您如今是太子,為了避嫌結黨,還是要來衛國公府。”頓了頓,他又道:“對了,您可以回去問問娘娘,蓮兒手中的巫蠱娃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趙善臉上笑意微斂,“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殿下回去問問就知道了。”扶蘇吃完一盞茶起,離開時留下一句話,“那個巫蠱娃娃,是求子用的。”
.
梁含正坐在窗前繡牡丹,一個不留神,繡花針扎到了手。
“嘶……”疼得一,大宮白靈著急上前,“娘娘,沒事吧?”
梁含搖頭,看到牡丹上那一滴漬,問白靈,“衛國公府家的小娘子從昭獄回來了嗎?”
“回來了,聽說太醫今早上剛去,沒有大礙,只是了些驚嚇,好好調理就行。”
“那就好。”
那就好。
“娘娘,殿下得封太子,您如今也是太子妃了,這是天大的好事,怎麼還蹙著眉頭呢?”白靈面帶笑意的勸。
梁含輕輕頷首。是啊,這是天大的好事。
梁含著眼前新住的太子東宮,臉上出真誠的笑,不該在心中裝太多憂愁。
“娘娘,殿下回來了。”外頭有宮娥進來稟報。
梁含趕起迎接。
趙善快步走到殿門口,一眼看到迎出來的梁含,臉上不再是溫和的笑,反而出一冷冽寒意。他吩咐白靈道:“出去,關門。”
氣氛瞬時凝重起來,梁含神僵地站在原地,看著趙善的眼中出慌。
白靈忐忑的出去了,殿只剩下趙善和梁含兩個人。
趙善抬手,將藏在寬袖的巫蠱娃娃放到桌上,然后轉看向梁含,嘆息道:“這是我從傅班那里拿過來的,說吧。”
梁含雙一,跪倒在地。看著面前的趙善,抖著手抓住他的袍子,“殿下,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沒想到會變這樣。我只是,我只是想,想要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子而已。”
趙善被梁含扯著,筆直地站在那里,良久后,他彎腰,把從地上扶起來,臉上是無奈,“這件事已經結束,兒,不要再提起。”話罷,趙善輕輕推開梁含,然后撿起地上的巫蠱娃娃扔進了琉璃燈罩。
火燃起,巫蠱娃娃被燒灰燼。
趙善的臉印在火之中,沉默而平靜。
梁含站在趙善一步遠后,看著被火吞噬的巫蠱娃娃,臉上一片灰敗之,出一心灰意冷的絕。
.
扶蘇心中是有氣的,可是他撒不出來。
這氣若是撒出來,牽扯太廣,不止是他,就連衛國公府都無法承。
這就導致在梁定安的生辰宴上,他喝多了。
梁定安作為壽星,被眾人圍著灌酒,似乎還不知巫蠱娃娃一事。扶蘇遠遠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酒宴正酣,陸婉穿輕薄夏衫,搖著團扇出來氣。在后,定遠侯府熱鬧依舊,梁含蕓尚被關著閉,即使是這樣熱鬧的日子也不曾放出來。
其實能來參加梁定安的生辰宴,還得虧這位梁含蕓小娘子的針對,這才讓與梁定安有了一點小小的集,能被邀請來此次盛宴。
只可惜份卑賤,今日只在外圍坐著,不曾真正進那個京師貴門的核心圈子。低的看不上,高的攀不到,陸婉無聲嘆息,只得隨轉轉,想著能不能運氣。
夏日濃長,走得偏僻,今夜似乎要落雨,天比平日里昏暗許多,風也大。
晚間稍有些涼意,陸婉拉了襟,突然聽到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警惕地轉頭,后黑的,什麼都沒有。
陸婉看著四周漫天綠樹,在暗里形一片昏黑的暗影,猶如張牙舞爪的巨,又像一扇連天的暗門。
暗咽了咽口水,頭皮發麻的,剛剛邁出幾步,后又傳來聲響。
陸婉霍然停住,僵著子站了片刻,抖得篩子一般,最后終于是鼓足勇氣扭頭。
前頭灌木泥淖之中,巍巍地出一只手來,馬上就要抓到的擺。
陸婉的尖噎在嚨里,恐懼到極致后莫名鎮定。提抬腳,狠狠踩了下去。
“啊!”一道男聲傳來,修長拔的人影從灌木里踉蹌著出來,那只被陸婉狠狠踩過的手在黑暗中一頓甩。
陸婉張地瞥他一眼。
一襲黑,不辨份。
夜黑風大,陸婉覺得不妥,正奔逃之際,視線下落,看到男人腰間墜著的玉佩,神一凜。
龍紋玉佩。
是了,定遠侯府小侯爺的生辰宴,來的人怎麼可能是凡夫俗子呢。
陸婉一瞬鎮定下來,那邊男人也甩完了手,趕后退三步,拱手道:“抱歉,驚擾了小姐,那個……不知該從何出府?”
陸婉深吸一口氣,端端正正朝男子一福,臉上擺出笑,“方才過來時前頭有婆子可問路,公子可隨我走。”
“多謝小姐。”趙善拱手,跟在陸婉后。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后便見一條掛著紅紗籠燈的房廊邊立著不婆子和使,也依稀能聽到前頭宴會的喧鬧聲。
趙善驚喜道:“終于尋到路了。”
陸婉聽到他略顯天真的話忍不住發笑。
“三公子。”突然,趙善后傳來一道聲音。他扭頭看去,就見扶蘇面不善地站在不遠……瞪著他?
趙善覺得有些委屈,他不過就是走錯了路而已嘛。
“咳,不小心走錯了路,多虧這位小娘子。”
趙善側讓出后的陸婉。
扶蘇一眼看到陸婉,正對著趙善笑得跟朵花似得。可一看到他,就斂了大半,那笑雖掛在臉上,但怎麼看怎麼假。
對著別的男人就笑得那麼開心。
扶蘇瞇眼,口涌起一醋酸之意。
陸婉朝扶蘇遠遠一福,道:“我先走了。”話罷,小娘子盈盈轉,青烏發飄散,垂落于香肩細腰之后,像一匹鋪開的綢緞。
房廊冗長,緩慢行走,影漸消失于漫天昏暗之中,像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抹點。
陸婉走得不快不慢,故意顯出窈窕段,清楚的知道在這樣燈朦朧的環境下,自己的背影是多惹人遐思。
對付男人,最劣等的法子是千依百順,稍有些手段的是若即若離。可在陸婉看來,你該讓男人求而不得,心難耐、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才能勾住他的心。
扶蘇攥著手中折扇,眸收,如盤桓于深山的蜘蛛網一樣,牢牢抵住纖弱的影。
他知道,一直都在勾引他,拒還迎,半遮半掩,跟別的人一樣。
可其實,跟別的人又不一樣,哪里不一樣呢?是太虛偽,太險,太貪慕虛榮嗎?不,是即使如此,他依舊不可避免的被牽了心。
男人立在半明半寐的月中,腦中混沌又清晰,仿佛被一細線勒扯兩半,這邊站著他,那邊跟著。
扶蘇知道,他心了。
可是他更知道,這個人不他,的是他的家世。
扶蘇視線下落,走到他面前的趙善心虛地手了鼻子,“那什麼,我就是想看看定遠侯府晚間的夜景,沒想到正遇神下凡替我指路。”
“太子殿下覺得我信?”扶蘇一臉冷。
趙善:……不信,可是你拿我沒辦法呀。
趙善拍了拍扶蘇的肩膀,“我就是覺得你孤家寡人一個太過可憐,難得見你對某位小娘子上了些心思,就想看看到底是哪樣的子,竟能咱們扶蘇公子的眼。”
“我對……”
“哎。”趙善打斷扶蘇的話,語重心長道:“長,有些話不是用說出來的,你上說沒有,心里卻是有的。”
趙善的話像他在扶蘇心口的那手指一樣,異常犀利地進扶蘇心口,利刃似得剝開他的心,顯出里頭不為人知的心思。
“這位小娘子人心善,雖出低了些,但我知道,你不是看中這些的人。”
聽到趙善對陸婉的評價,扶蘇冷笑一聲,“呵。”然后一臉嘲諷地出兩手指隔空對著趙善的一雙眼睛了,又點了點他的腦子。
趙善:……雖然不太懂,但莫名覺得侮辱極強是什麼意思?
“對了,你上次說的那件事,我已經問過兒。”趙善的語氣陡然輕下來,“是兒的不對,我替向你和蓮兒道歉。”說著話,趙善袍,竟就要向著扶蘇下跪。
扶蘇被驚到了,他一把托住他的胳膊,還沒說話,后突然傳出一道聲音,“太子殿下。”
趙善一愣,而后躬道:“師父。”
天太暗,他竟沒有看到扶蘇后正巧走來的扶清搖。想是發現他不見了,這父子倆便一起來尋他。
扶蘇朝趙善輕搖了搖頭。
求子娃娃一事,扶清搖并不知。
趙善面愧疚,朝扶清搖行禮時腰背彎得深深。
“太子殿下,今非昔比,您要注意安全。”扶清搖皺眉看著趙善提醒道。
福禍相依,巫蠱之案后,明白人心中都清楚。圣人放棄了這個計劃,放棄了摧毀定遠侯府,也就是下定了立趙善為太子,將他培養下一任帝王的決心。
今年夏日,是趙善獲得圣人恩寵的開始,也是他為靶子的開始。朝廷之上,所有敵對的矛頭都將對準他。
“是。”趙善恭謹拱手。
“天不早,青路,送太子殿下出府。”扶蘇朝青路吩咐。
“是,公子。”
趙善隨青路去了,扶蘇則依舊站在原沒。
扶清搖立在扶蘇側,與他一道看著趙善的背影,突然開口,“剛才與你們說話的,那是誰家的小娘子?”
扶蘇一頓,實話實說道:“興寧伯爵府家的。”
扶清搖皺眉,“興寧伯這個人我聽說過,品不良,難免家門不凈。”
家門不凈。
他何嘗不知。
空氣流淌,浸著春日花香,扶蘇卻仿佛聞到了那獨存的兒香。
趙善從前頭房廊拐角過,腰間玉佩隨著步伐輕微晃,在月下劃出一道瑩白。
扶蘇突又笑一聲,眸卻極寒。
確是家門不凈。
陸婉那麼明的一個人,那麼自私的一個人,會幫一個不相識的陌生男人嗎?
不會,不會。
那為什麼又幫了呢?自然是看到了這枚玉佩。
呵,玉佩,龍紋的玉佩,普天之下誰敢佩戴?除了皇子便是圣人。
總是那麼聰明,那麼懂得把握機會,就像耍的所有把戲,都只是因為他是衛國公府嫡子而已。
扶蘇向房廊深,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最后的影像,小娘子飄忽窈窕的形如鬼魅般印在他漆黑暗沉的瞳孔之中,直到他盡力克制,才緩慢消逝。
扶蘇突然想到一個惡劣的主意,讓他,讓這個虛偽的人嘗嘗苦頭。
扶蘇臉上出真誠的笑,他覺得這個主意甚好,他怎麼之前沒有想到呢?
像這樣的人,就該得到這樣的懲罰。
作者有話要說:啊呸,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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