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客行不知道周子舒灑出來的末是什麼，卻也沒開口問，好像心裡知道這人靠譜似的，就那麼悄無聲息地站在周子舒邊，片刻，只聽一陣的的息聲慢慢接近，那畜生好像小心著什麼似的，走得並不快，然後在距兩人三丈左右的地方經過。

那是個大傢伙，長得像條狗，卻足有小馬那麼大，全黑，鼻子裡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空氣中似乎帶來了一子腥味，它放慢了腳步，四嗅著，好像有些困。

周子舒雙手抱在前，靠在牆上，瞇起眼睛仔細張著。

溫客行臉上卻劃過一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有些冰冷，稍縱即逝，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怪就在不遠的地方，卻毫沒有發現兩人的存在，在那停留了一會，便繼續往前走去，兩人四隻眼睛眨也不眨地目送著這大傢伙的背影，只見它循著腥味，一路走到了那些個怪的旁邊，嗅了嗅，然後低吼一聲，便低下頭去，歡快地大嚼起來——還真是一口咬掉了一個人形怪的腦袋。

溫客行和周子舒對視一眼，周子舒暗暗心驚，雖然不是仵作，可活了這麼多年，畢竟見多識廣，絕不會連人的頭骨都認錯，他心道，難不那怪真的是人？

可是人，又怎麼會變這副模樣？

溫客行捅捅他，指指後的小路，周子舒點了下頭，隨著他小心地離開。

那路時寬時窄，不知拐了多道彎，走出老遠，溫客行才低聲道：“那畜生吃剩下的骨頭上還有別的牙印，你說水裡的那些東西是吃了自己的同類麼？”

他不胡說八道的時候，聲音極低，像嘆息，卻不顯得氣弱，好像一點力氣也不願意多用一樣，微微帶著一點事不關己的漠然，他頓了一下，又問道：“那玩意是人吧？”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也低聲道：“恕在下孤陋寡聞。”

溫客行輕笑了一聲：“你孤陋寡聞？嘿。”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大步往前走去。

彎彎繞繞走了不知道多久，拐了一個彎，那飛速流淌的“黃泉”卻又橫在眼前，周子舒忽然道：“慢著。”

溫客行回過頭看著他，臉上又恢復了那種又欠揍又找拍的神：“人周兄，怎麼了？”

周子舒知道對付人來瘋，就不能給他反應，要不然他會越來越蹬鼻子上臉，於是也不理會，隨他，只說道：“那水裡的東西力量極大，速度也快，又能在水中來去自如，方纔那畜生走的是旱路，並且知道要離水邊遠一點，看它吃食，也只是在岸上，並不去水裡捕食，是怎麼捉到它們的？”

溫客行腳步頓了一下，目放出去，打量著這森森的地下，不知是自語還是問周子舒，說道：“這地方究竟是有多大？”

爲什麼就好像怎麼都走不到頭，怎麼都找不到邊一樣？

周子舒沉半晌，忽然道：“這條河是東西向的，方纔我一直記著方向，我們雖然拐了幾個彎，但應該走的是南北向……”

“你是說鬼打牆？”溫客行驟然就興起來，眨眨眼睛，“我還聽說過一個事，據說也是真事，有一個人……”

周子舒轉過去，後背對著他，用指尖在後的牆上刻了個印記，然後一言不發地沿著那條詭異的河走了出去。

溫客行的鬼故事遭到冷遇，也不生氣，蹭蹭鼻子笑了笑，跟上。

忽然，一聲猛的咆哮傳來，整個地好像都隨著它震了一下，咆哮中伴著一聲尖，聲音很，聽上去竟像個小孩子。

周子舒腳步一頓。

然後那小孩開始大聲尖哭喊起來，越發悽慘。

周子舒立刻往那方向掠去，法極快，一閃便出去了一丈多，溫客行纔要開口說什麼，卻沒來得及，出去的手就那麼晾在了半空中，他只得把話嚥了回去，搖搖頭，也追了過去。

只見那像狗又像馬的怪爪子底下，正按著一個小孩，巨大的獠牙就頂在小孩的雪白的頸子上，便要咬下去，周子舒凌空一掌拍出去，他竟有隔空打牛的本事，打在那畜生腦袋上，將它腦袋打偏，巨碩的子滾到了一邊。

然後一把將地上那氣息微弱的小孩抱了起來。

那大傢伙用力晃了晃腦袋，好像被打得有點發蒙，片刻，才反應過來周子舒搶了它裡的食，立刻咆哮一聲，向他撲過來。

周子舒先是下意識地就想把小孩丟給溫客行，隨後卻微妙地頓了一下，腳下踩了個奇異的步數，形如鬼魅，往後退了三四丈遠，輕輕把那小姑娘放在一邊，又往另一邊閃了出去。

怪隨行而至，張開的盆大口裡那腥味薰得人腦仁疼，周子舒平地掠起老高，電石火間，竟翻騎在了怪脖子上。

溫客行站在一邊，面無表地看了一眼那噎噎的小孩，便作壁上觀。

周子舒使了個千斤墜，將那怪生生地了下去，誰知那畜生竟也伶俐，子一歪往旁邊倒去，便要來個就地十八滾——跟著它滾上一圈，怕銅皮鐵骨都要被這百十來斤的大傢伙給碎了。

趁著它側倒下，周子舒立刻輕叱一聲，翻下來，一腳踹在那怪的肚子上。

它背上筋骨虯結，肚子卻得很，被周子舒這一腳幾乎踹翻了五臟六腑，疼得嘶吼起來，然而它畢竟皮糙厚，竟還能爬起來，張開大向周子舒咬去，它後有力，疼得了十分憤怒，這一撲竟也無比迅捷，周子舒待往旁邊閃，卻不妨息一滯，這口氣竟沒提起來。

怪的利齒已近在以前，他一手按住口，一手曲肘，拼著它一爪，傾手肘撞上它的鼻子。怪的鼻樑骨應聲而折，利爪卻抓上了周子舒的左肩，登時見了。

周子舒發現這怪的鼻子竟是弱點，毫不理會自己傷，反手一掌再次拍上了怪的鼻子，力藉著它那斷了的鼻樑骨，直接打碎了它前額的骨頭，一聲脆響，怪搖搖晃晃地往後退了兩三步，轟然倒下。

周子舒皺著眉手封了自己左肩的道，止住，本想用那“黃泉”中的水洗洗傷口，卻又想起裡面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便作罷，只聽溫客行“咦”了一聲，問道：“你上有傷？”

周子舒回過頭去看了他一眼，淡定地道：“大概是晚上沒吃飽，手腳發虛。”

然後俯將小孩抱了起來，拍著的後背，聲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一個人在這種鬼地方？”

溫客行聽見他來了這麼一句，當即嗤笑道：“小孩？一個小孩怎麼會在這裡？你不如問問是何方妖孽。好端端的，救做什麼？”

小孩不言聲，直往周子舒懷裡鑽。

周子舒不再問，只對溫客行道：“積德行善。”

溫客行的目下移，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模糊的肩膀，忽然笑道：“周兄，你沒把肩膀也上，跟手臉脖頸差別太大，可被我看見了。”

周子舒頓了片刻，簡短地說道：“曬的。”

溫客行笑道：“可不麼，在下還是第一回聽說，哪個冰如雪的人曬曬太，便能曬出糟糠似的菜出來。”

“冰如雪”四個字功地讓周子舒打了個寒戰，他將小孩往上託了託，纔要開口說話，忽然目掃過地下，竟見到了十分詭異的一幕——那神似惡犬的上竟長出了一棵小樹，樹上灼灼其華地……開滿了桃花！

溫客行順著他的目去，臉立刻變了。

周子舒卻沒力去管別人變臉不變臉，他呆若木地站在原地，愣愣地著那株越長越大的桃樹，空氣中好像飄著一不知名的花香，惡犬的早就不見了，那桃花像是吸取了什麼氣開出，異常繁盛，頃刻間籠罩了一大片地方——竟像是他一手便能到一樣。

桃樹底下站著一個人。

一個青年模樣的人，濃眉大眼，滿的脣好像總含著笑意似的，肩膀上被桃花花瓣落滿了，他毫不在意地手一扶，脣了，周子舒看見他分明在說——師兄。

九霄……

那一刻，周子舒的心跳好像都停下了。

忽然，傷的肩膀一陣鑽心的疼，周子舒猝不及防悶哼一聲，低頭一看，那被他抱在懷裡的小孩竟張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傷口上。

周子舒幾乎本能地用力將彈開，再回過神來，那桃花樹、那樹下人，都不見了——眼前依舊是森森的地，一頭巨大的黑怪橫陳地下，旁邊還有他們早先查看過的一堆骨頭。

被他甩出去的小孩裡發出不像人的嘶吼，他定睛看去，那哪裡是什麼小孩，分明是個水裡的小怪！

小怪張衝他嘶吼著，貪婪地盯著他滴的傷口，躍躍試地想再次撲上來，忽然旁邊出一隻修長的手掌，一把住了它的脖子，小怪連掙扎都沒來得及掙扎一下，便被扭斷了脖頸，蹬死了。

溫客行角帶著笑意，將小怪的隨意地丟在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我知道這些水裡東西爲什麼怕那個樣子，還會上岸來被怪吃掉了，看來，著道的還不止我們兩人。”

周子舒渾像力一樣，聞言苦笑道：“原來我們剛纔就是在繞圈子，又回到原地了麼？”

溫客行打量著他道：“你還能不能走？我可以揹著你……嗯，抱著也行，只要你讓我看看你的臉。”

周子舒乾笑一聲：“多謝，不必。”

他捂住左肩的傷口，打起十二分的神，沿著那“黃泉”繼續走去，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方纔我看見那怪的上長了草開了花，一堆狗尾花還在那又蹦又跳地唱歌，你又看見什麼了？”

溫客行在他後道：“我看見了一隻貓頭鷹——我就告訴你，聽見貓頭鷹笑不是好兆頭，果然吧——我還看見一個人，手裡端著一碗紅的水，然後貓頭鷹打翻了……”

周子舒閉了，他自己就說了鬼話，對方以鬼話回之，也公平得很。

他走在前邊，沒有回頭，也就沒看見溫客行那一刻的表——他角的笑意像是凝固在那裡很久很久了一樣，眼神空的，盯著地面，又像是盯著很遠的地方，見周子舒不耐煩再聽他那關於貓頭鷹的鬼故事，便嚥下了話音，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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