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鋒一轉，他似笑非笑地盯著，道：“若是為了趙姑娘，孤徇私一回，也不是不可以。”

趙昔微子一僵，下意識的就抬眼。

如此近的距離，他的眸似乎更平靜了一些，而那里面的威儀就更迫人了一些。

這是一種屬于天子驕子獨有的氣質，說霸道，卻又有著包容萬的溫潤，說冷酷，又有著春風化雨的和。

只這一眼，如火剎那間點亮，又如蝴蝶輕輕振翅，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讓人想逃避。

趙昔微垂了眼睫：“太子殿下恕罪，是臣太過唐突了。”

李玄夜沒有說話。

趙昔微卻能覺到，他那眸卻還落在自己上。

心里又是一慌，早知道就不該出來求的，得罪王家固然可怕，可得罪天家更可怕。

越想就越懊悔，王范確實該罰，然而為了不得罪王家就推太子出來，這個想法也太膽大包天了。

心里百轉千回，李玄夜那淡淡的眼神便一直停在的臉上，將那掩飾得很好的緒看在眼里。

趙昔微跪得久了，小的傷口傳來，就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掌出現在眼前，掌心是一只天青的瓷瓶。

趙昔微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聽他聲音清冽如玉：“這是用止痛藥。”

趙昔微忙恭敬地接了，又恭敬地謝恩：“臣謝殿下恩典。”

他整了袖，看了一眼仍是垂著頭的趙昔微，眼神陡然沉了沉：“記住孤的話，以后別再這樣不要命。”

說完，已催馬離開。

留下趙昔微在原地，滿臉疑。

以后別這樣不要命，是指的什麼？

直到那一隊人馬消失在山林盡頭，眾人這才緩過來一點心神。

一場好好的佛事，卻白白了一頓窩囊氣，眾人未免有些意興闌珊。

大家強撐著笑臉，回到大雄寶殿上香。

趙昔微的了傷，先前勢急，心弦繃，倒不覺得有多難。

現在一下子放松下來，那傷口就像有一群螞蟻噬咬一樣，又痛又，人難以忍。

青云師太是個聰明又和藹的人，忙喚了小尼姑特意將領進一間清靜的禪房，打了熱水幫包扎。

傷口不是很深，可一排紅的犬齒印跡斑斑，邊緣還有些青紫，在如白玉一般細潔的小上，看著十分的目驚心。

小尼姑仔仔細細的上了藥，又用的棉布輕手輕腳的包好。

趙昔微見那不過八九歲的模樣，心里便生出幾分憐，忙激地說了一句謝謝。

錦繡從袖子里出一個小荷包，塞到小尼姑的手里。

小尼姑眼中閃過一抹寵若驚，連連拒絕。

佛門有清規，不能收香客的金銀。

趙昔微笑了起來，眉眼十分的溫：“這是金冬瓜糖，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你收著當零吃，也算是我的一份謝意。”

小尼姑這才收了荷包，又將它小心翼翼的放在袖子里，十分寶貝的樣子。

李玄夜給的藥效果出奇的好，簡單理完畢，傷口的疼痛已消失了大半，涼的，不也不燙了。

趙老夫人客氣地向青云師太道了謝，又互相寒暄了幾句，就辭了行。

青云師太看心知眾人心不好，就也不便強留，忙起帶著幾名弟子，親自相送至寺門外。

在山門候著的婆子們忙上前來，服侍著貴婦小姐們上車。

趙昔微稍微留神了一下。

只見裴家、喬家排場最為浩大。

是隨車的丫鬟就帶了四名，又有守車的婆子兩名，再加上趕馬的車夫等等，林林總總竟有四五十人。

裴家四世為侯，五代為將，又是外戚，在食住行上奢侈一些也是常理。

可喬家只出了一個大鴻臚，想不到竟然也有這樣的富貴景象。

清河崔氏是有名的世家大族，車馬隨從卻十分的簡約樸素，崔夫人和崔玉容共乘了一輛朱華蓋車，只帶了兩名婆子，兩名車夫，一名丫鬟。

五名下人的言行也都是十分謙遜從容，一看就很有大家族的風范。

剩下的何家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無論是從排場還是氣派，都著寒門小戶的卑微和落寞。

可想而知，那何奎的出是怎樣的境地。

趙昔微心念一轉，莫名其妙的就想起太子那不怒自威的眼神來。

想不到這樣一個人，竟然會重用一個寒門。

正思忖著，扶著老夫人上了琉璃華蓋車。一個含笑的聲音傳來：“趙老夫人！”

一轉頭，就見喬夫人被左右扶著走了過來。

老夫人的腳步就停住了，笑道：“喬夫人。”

說話間，喬夫人已到了近前，盈盈在車前一禮，的道：“天已經這樣晚了，妾擔心老夫人吹了冷風，故而給您送來這個。”

說著就有一名眉目和善的仆婦，恭恭敬敬地遞上來一樣東西：“您拿著暖暖手也是好的。”

周圍眾人皆是眼前一亮。

是一只芙蓉石的暖壺，晶瑩剔，不過蛋大小，拿在手里像是一朵鮮艷的芙蓉花。

冬季寒冷，京中貴族多用手爐寒，這芙蓉石做的暖瓶，大家別說是見過，就是聽都沒聽過。

老夫人卻笑著道：“這是東洋貨吧？這里面放了能發熱的金沙，能保持一天的暖和呢。”

喬夫人就有些驚訝的樣子：“果然老夫人您見多識廣。”

老夫人搖頭笑道：“我也是聽二房媳婦說的，常常在外面跑，和生意人打道，知道市面上流行的小玩意兒。”

喬夫人眼底的敬意就更明顯了起來。

“喬姐姐富貴之家，一出手就是這樣罕見的寶貝。”那邊崔夫人也笑著走了過來，“我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討好老神仙了，就只能給您這個表表心意。”

說著就親手遞了一張銅制腰牌：“天晚了，一會子進城不得又要被武衛軍盤查，這是家里爺們出城用的，若是遇到武衛軍的人，拿出這個，免得讓他們打擾了您的清靜。”

趙昔微心里一暖。

今天得罪了西園校尉和宿衛，王范若是存了心要攜恨報復，只要暗暗指使那些巡城的護衛為難一兩句，也夠老夫人心里難的。

想不到崔夫人竟然有這番的心意。

趙老夫人眼角眉梢都掛了笑意，親切地謝過喬、崔二位夫人，又邀請們有空上門來做客，這才上了馬車。

趙昔微正要轉，卻聽老夫人慈的喚了一聲：“微姐兒，你和我坐一起，那輛車讓給們姐妹兩個去坐。”

趙承燕和趙承羽正要掀簾子上車，聽見這句話，臉刷的就白了。

原本以為庶永遠是上不得臺面的，卻不想，一天都沒過去，這野丫頭就了老夫人的心尖寵！

趙承羽十分不甘，口而出道：“祖母！嫡庶有別，您怎麼能——”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記凌厲的目襲來，老夫人面容嚴肅地道：“燕姐兒，我同你姐姐有話要說，你帶羽姐兒去坐后面那輛車。”

趙承羽心里莫名一怵。

為什麼？

呆在祖母邊十多年，竟然比不上這野丫頭的一天？

分明就只是個庶，為什麼都比自己高一頭，為什麼所有人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