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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衡走后。
裴道珠哭了很久,終于發泄夠了,才勉強平靜下來。
枕星戰戰兢兢地為送上熱茶:“姑娘……”
裴道珠沉默地吃了半盞茶。
凈過面,坐到妝鏡臺前,拿珍珠膏重新上妝。
枕星在青瓷小盒里調勻胭脂,輕聲道:“您喜歡主子,又嫁給了主子,這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嗎?您該高興才是,您哭起來多人心疼呀,奴婢的心都要碎了……”
裴道珠面上淚痕已干。
重新敷后的小臉,依舊艷明,只丹眼尾還泛著紅,清潤如洗的瞳孔里藏滿了委屈和倔強。
在頰上掃過胭脂,令自己看起來更有。
注視菱花鏡,聲音有些啞:“若是不喜歡,為妻為妾又有什麼區別?我心里也知道,憑我的家世,嫁給他是高攀。可正因為喜歡……”
正因為喜歡,才妄想平等。
裴道珠深深垂下頭。
不知過了多久,自嘲般笑了一下。
蕭衡很好。
出高門容不俗,運籌帷幄膽識過人,年紀輕輕就已經為南朝舉重若輕的權臣,將來前程不可限量。
只是……
君心似鐵,不可搖。
從此不敢再心!
裴道珠了額角:“閨房無趣,我出門散心,你不必跟著。”
正月間,園中積雪尚未消融。
裴道珠不愿見人,特意挑了冷僻的牡丹園散心,誰料沒走多久,就撞見前方鬢影香,聚著一大批賓客,正熱鬧地寒暄嬉戲。
蹙了蹙眉,正要轉離開,突然被人住。
是崔柚。
本來負責人往來的一直都是裴道珠,崔柚今兒意外得到蕭衡的吩咐,招待賓客,頓時高興的什麼似的,特意穿了一紅,看起來喜氣洋洋的。
只當裴道珠失寵了,所以這等出風頭的好事才落到頭上。
得意道:“都快要吃宴了,妹妹怎麼這個時辰才來?往常都是妹妹招待客人,今兒也不知怎的,九爺竟然讓我出面招待。可是妹妹哪里不舒服的緣故?”
生怕旁人不知道裴道珠失寵,故意抬高聲音詢問。
眾人都了過來。
裴道珠輕描淡寫地掃了眼崔柚。
倒霉的時候喝水都塞牙,才在蕭衡面前丟盡臉面,崔柚就上趕著欺負。
小人得志,說的便是。
不肯走了,大大方方地來到人群中落座。
端起一盞熱茶,從容地吹了吹茶湯:“這幾日確實子不適,夫君心疼得,因此舍不得我出來吹風。”
瞥了眼周遭的園林,忽然嗤笑:“早知姐姐行事不周,哪怕我強撐病,也該出來招待的。牡丹還沒到開花的時節,姐姐把宴席定在這里,莫非是大家欣賞枯枝敗葉?”
牡丹園在春夏時節風景極。
只是如今還是正月,花樹都枯萎了,確實不宜觀賞。
崔柚噎了噎。
就是覺得牡丹園里的建筑最恢宏大氣,更能彰顯主人的份,因此才把宴席安排在這里,并沒有考慮客人賞景的問題。
梗著脖子道:“風景有什麼可看的,這大冬天的,還不如坐在暖閣里吃幾杯熱酒,再來一桌鴨魚,更人快活!”
四周陷寂靜。
裴道珠安靜吃茶。
當然知道暖閣里待著更快活。
只是世人喜歡山水風景,哪怕有人不喜歡,卻也要為了臉面和名聲,跟著附庸風雅,著頭皮道一句冬景甚。
崔柚自己俗氣也就罷了,還拉著客人一起,定然會引起不滿。
果然,原本親近崔柚的幾位姑娘,已經不聲地拉開距離,唯恐沾上的俗氣似的。
崔柚脯起伏,氣得小臉通紅。
裴道珠這小賤人忒會說話,完全無言以對!
裴道珠無視的難堪,微微一笑,繼續道:“不過……花木葳蕤是風景,枯枝敗葉又何嘗不是風景?樹木枯榮,正如人生起落,得了高床枕錦玉食的富貴,也承得起寒迫位卑賤的貧苦,這才是豁達不是?”
才十七歲。
一番話,卻通得人驚嘆。
眾人不再度對眼前的人刮目相看,只覺如今的裴道珠,和昔日那個明虛偽的郎全然不同。
其中一些名門姑娘,甚至起了與往的心思。
崔柚咬住手帕,快要被氣死。
本想給裴道珠一點瞧瞧,誰知好話歹話全被這小賤人說了,反倒里外不是人!
正絞盡腦要給裴道珠一個下馬威,人群里突然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道珠妹妹口齒伶俐,真人敬佩。聽說道珠妹妹才藝雙絕,琴棋書畫沒有你不通的。我初來南國,很想聽一聽箜篌的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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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珠妹妹可否為我彈奏一曲?”
裴道珠去。
說話的人是白東珠。
這人竟然腆著臉,跑來參加南國貴族的聚會。
旁邊都沒坐人,可見大家都不待見,也不知道怎麼坐下這冷板凳的。
正要回絕,崔柚跟著起哄:“是了,妹妹的箜篌彈得極好,往日里為了取悅九爺,常常在閨房彈琴。今兒就給大家彈一曲助助興吧,彈得好了,大家給你賞錢就是!”
裴道珠險些被氣笑。
從沒針對過崔柚,崔柚卻屢次三番刁難。
現在彈琴,其程度早已超過刁難,而是近乎辱。
還沒來得及拒絕,忽然有姑娘脆聲道:“我來。”
眾人去。
說話的是謝家嫡謝南錦。
謝南錦這兩年在外游學,UU看書 www.uukanshu.com年底才回京的,生得紅齒白艷人,偏偏眉眼又過于英氣,因此有種矛盾的。
白東珠和崔柚愣了一下,沒敢接話。
謝南錦勾一笑,示意婢把箜篌抬上來。
檀木制作的首箜篌,抱在懷中,手執竹片,一舉一宛如最上乘的仕圖。
隨著信手撥弄琴弦,琴音傾瀉如流水,琴藝乃是絕佳。
裴道珠挑了挑眉。
清楚地意識到,謝南錦在幫解圍。
耳畔突然傳來清越關切的聲音:“姐姐,你今天是不是哭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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