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裴道珠在廳堂用魚粥，外面突然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搖著團扇踏進門檻：“一年沒見，裴姐姐貌如舊。”

裴道珠驚訝：“小滿？”

沒有朋友，薛小滿勉強算是一個。

薛家也屬于十大家族之一，雖然只是世家里的末流，但好歹比如今的裴家強，族人擔任史和棋，在朝廷里屬于清貴卻沒有實權的那一派。

年時，薛小滿羨慕在貴族圈子里的八面玲瓏和如魚得水，因此心甘愿當了的小尾，非要與做朋友。

一年前，薛小滿的父親去外地赴任，也隨同前往。

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薛小滿把帶來的禮放在案幾上：“父親被調回京城做，我也就跟著回來了。這是送給裴姐姐的禮，你瞧瞧喜不喜歡。”

裴道珠去。

錦盒里盛著一雙玉鐲子。

尋常，乃是世家高門打發婢用的。

挑眉：“這是何意？”

薛小滿笑聲清脆：“從前與裴姐姐好，是因為裴姐姐風無限，跟著你，總能被其他人注意到。如今你家族落魄，跟著你再無好，自然也就不值得花重金維持這份關系。‘只和有利用價值的人往’，這是裴姐姐從前教我的道理，難道你忘了不？”

裴道珠沉默。

當年，確實和薛小滿說過這句話。

但這句話，從來沒用在薛小滿的上。

“禮也送了，我該走了。”薛小滿起，“園子里還有許多姐妹，等著我一一拜訪呢。說起來，父親能這麼快回京，都是托了崔大人的福，我還得去謝謝凌人姐姐。”

擺擺手，得意地快步離去。

枕星站在一旁，氣憤道：“什麼人吶，大早上的這麼損，定然是昨天半夜吃多了腌臭筍！郎，您別為這種人置氣！”

裴道珠才不置氣。

自己。

才不要因為別人的緣故，而讓自己心不好。

心平氣和地用完魚粥，一邊凈手一邊道：“你出去打聽打聽，薛大人為何會被調回建康。”

前世，被朝廷送去北國和親。

之前一直渾渾噩噩，最近才想起，建康城人如云，皇族培養的死士里面，也有不風華絕代的妖姬。

們個個都比懂得如何勾引男人、如何去當深宮細，可是為什麼，最后去和親的人偏偏是？

有沒有可能……

是看不慣的人，給朝廷出謀劃策的緣故？

建康城里，畢竟樹敵良多。

心如明鏡，細如塵埃。

所以這輩子，除了謀劃高嫁，無論如何也要關注朝廷向。

枕星很是伶俐，從前又是蕭衡邊的人，輕而易舉就打聽到了消息。

興沖沖地跑回來：“郎，九爺院子里的侍衛說，北國皇族派使臣南下，要與咱們商量重新劃定邊界線的問題。此外，北國皇族聽說咱們漢人通圍棋，還要在圍棋方面與咱們一決高下！薛大人棋藝湛，乃是國手，崔大司馬建議朝廷把他調回來，讓他選拔年輕棋手，好給北國使臣團安排一個下馬威！”

原是如此……

裴道珠了然。

枕星又笑道：“為了給國家爭，那些郎君和郎都跟打了似的，全去了棋室，說要好好練習棋藝呢！”

裴道珠沉片刻，忽然問道：“枕星，你說若是贏了北國使臣，朝廷會不會……有獎賞？”

枕星利落地點點頭：“那可不？為國爭這種事，多麼值得驕傲呀，朝廷肯定會有嘉獎的。”

裴道珠笑了。

家中欠下的高利貸，蕭衡已經幫忙還清。

雖然如此，但誰嫌錢多？

天底下，再沒有人比更名與利。

正兒八經：“我的棋藝也很不錯，既然要與北國使臣一較高下，那我也應該出一份力才是。走，咱們也去棋室。”

枕星雙眼亮晶晶的。

高興道：“郎不僅生得，還憂國憂民，就像是書里描述的圣人，奴婢好崇拜您！”

裴道珠眉眼彎彎。

可真是極了枕星這張。

主仆倆來到棋室，里面果然坐滿了人。

都是朝氣蓬的年輕人，比朝廷宦更有氣。

他們也在議論北國使臣團南下一事。

一位將門出的小郎君，義憤填膺：“過去的幾十年，我們割給他們了多城池，憑什麼還要再把邊界線往南移？！簡直欺人太甚！”

“不錯！這次接待北國使臣，定要狠狠給他們一個下馬威！他們知道，我們漢人不僅圍棋厲害，戰場上也一樣厲害！”

“……”

整座棋室，氣勢高漲。

裴道珠看著這一張張年輕的臉。

的腦海中，悄然涌出一段記憶。

一年之后，南國和北國將有一場惡戰。

年輕的南國兒郎們，自告勇披掛上陣。

可是那一場惡戰，卻是南國戰敗。

棋室里坐著的郎君們，大半折損在了那場慘烈的戰爭里，他們死在了遙遠的戰場上，黃沙埋骨，不得還鄉。

這將門小郎君年輕朝氣的臉，灑滿鮮，被敵人無地踩在泥土里，遙著南國的方向，像是逐漸腐爛的蘋果。

那一戰，朝廷現存的兵力損失殆盡。

他們屈辱地淪為了北國的附屬國，年年上貢，年年稱臣。

而后，便有了被送去北國和親的事。

裴道珠抑制不住，渾輕。

慢慢睜開眼。

再度環顧這些氣方剛的年，強忍著才沒眼淚落下。

不暗暗自嘲。

明明只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為何剛剛險些為他們落淚？

這些人如此熱磊落……

襯托著的虛偽，真討厭……

有人提議道：“在座的所有人里，當屬九爺棋藝最。這次與北國使臣對弈，不如由九爺出馬！”

立刻有人反駁：“倒也未必吧？九爺棋藝湛，我卻也不差。不如大家挑個時間比試一番，選出最好的那個人，如何？”

裴道珠去。

說話的是崔凌人。

著一側發辮，眉眼格外認真。

坐在邊的薛小滿，擰著小臉，不解道：“凌人姐姐，你不是仰慕九爺嗎？為何還要與他爭？”

崔凌人毫不避諱：“仰慕是一回事，為國而戰又是另一回事。我崔凌人不信別人，只信自己的實力——裴道珠，你也是這般想的，是不是？”

眾人向裴道珠。

裴道珠挑了挑眉。

原以為崔凌人是個滿心的，沒想到，竟然能不為兒長所牽絆。

對崔凌人，有些刮目相看。

爽快承認：“ＵU看書 www.uukanｓhu.com是，我也想為新的國手，和北國一戰。”

端坐在棋室中央的蕭衡，慢悠悠拈起一顆棋子：“這一次，朝廷未必有獎賞。”

裴道珠笑了。

慕虛榮，急功近利，虛偽自私。

卻偏偏，被這群人的熱所染。

哪怕沒有獎賞，在家國大義面前，也愿為國而戰。

這輩子，再也不要做屈辱的北國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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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們，五一小長假快樂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