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有多人激烈反對,皇上圣意已決。元昌十四年春,皇上正式下旨,廢止從民間遴選秀宮。
但要將后宮子發還遣散的旨意,推行的并不順利。
因為顧慮到有的子家鄉遙遠,音訊難通,這件事絕非一時一日就能辦。總不能將人推出宮門便不管不問了吧?而要一一查訪到家人,再將人一一送還歸家,這事兒認真辦起來沒個一年半載的辦不了。
更何況,還有無家可歸的人。
方夫人原本的意思是,們的去留還是要憑個人本意才好。真是有家難回,或是無家可歸的,就留在宮中也罷,總短不了們一口茶飯吃,不至于讓們連個棲之所也沒有。
但是這件事一宣布出去,后宮中人如聞晴天霹靂,當場便有人暈厥,還有的跪地哭求,說寧肯削減用度,緇茹素,也要留在宮中,日日為皇上祈福頌經也絕不出去。還有件事兒沒有張揚開,后苑那邊報過來,說有個小才人可能是膽子小沒經過事兒,覺得這麼被趕出去是絕了生路,晚上就悄悄投了繯,幸好宮人警醒給解了下來才沒出大事兒,這消息
且瞞著沒有傳出去,否則只怕人心更慌更了。
旨意頒過之后,愿意出去的竟然一個也沒有。
對此謝寧竟然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不管平時這些子積攢了多愁怨,日子過得如同守活寡沒有兩樣。可畢竟是皇上的人,最低也都有采、寶林的品階,有宮人、太監伺候。過慣了這樣的日子,一聽說要將們遣發出宮,那等同于將們從云端打落跌回原形。
還有的人想的不是富貴的日子,而是歸家后無茍活。雖然說未曾承寵,可是宮不也和嫁人沒有兩樣嗎?宮的人都是皇帝的人,離宮歸家,哪里還能嫁得出去?有人敢娶曾經宮又被發還的子嗎?
還有那種全家人本來以兒宮為榮的,若家中姑娘真的出挑,肯定早就得蒙圣寵了,被發還回來的必然有什麼不妥,這讓一家人如何抬頭做人?
退一步說,哪怕誰想出去,可是一不能保證出去之后的生活,二來又害怕當這個出頭鳥。好麼,別人都拼命的表忠心,誰這時候說,我想出去另嫁旁人,那豈不是表明早有貳心了嗎?皇上雖然說是要
放人,可是誰在這時候顯出自己有外心,那不是找死嗎?
至于那些承寵過的妃嬪,雖然說們不會被遣發,但是旨意一出,一個個也是噤若寒蟬。十個人里得有八個都猜這事兒是貴妃挑唆的,就是想把眼中釘盡數拔了。拼什麼們都不是對手,這會兒都老實起來,門都不出,更加不敢生事,生怕做了出頭櫞子惹禍上。
這一年春天風特別大,玉瑤公主收到了林敏晟捎給的風箏,剛放出去就被吹斷了線,眼看著那只飄飄搖搖的大蝴蝶被風吹得一下子變了個黑點,再一眨眼連黑點也不見了。
沒了風箏的玉瑤公主悶悶不樂,手里只剩下了個線軸,拿著吧怪別扭的,扔了吧,又覺得有些舍不得。這線軸和風箏一起都是宮外捎進來的呢。林敏晟去了快兩個月才回來,一回來沒待多久又跟著小叔爺一道離京。這次去的更遠,而且自打走了,就捎回來過一封信,寫了寥寥幾行字。要不是兩人通信時日久,對彼此的字跡都悉了,還真認不出來那上面幾行狂草畫的是什麼。甚至用的紙都不是平常的紙,而是一張……
黃草紙。
玉瑤公主這輩子頭一回見這樣的紙,倒是覺得新鮮。拿著翻來覆去的細看,還聞了聞紙味兒。這樣的紙想當然味兒不怎麼好聞。
王念秋在一旁看著言又止,特別想提醒公主,這種紙宮里其實也有的,只是到不了公主面前就是了。外頭一般人家常用這個……當廁紙的。這紙便宜,當然用著不怎麼舒服,質地太了,且薄厚不勻,紙里常夾雜著草梗子、葦皮子這些,一個不小心還會把屁劃破呢。
也不知道林公子這出去到了什麼地界兒了,竟然一張象樣的紙都尋不出來,竟然拿這個充信紙寫信。要是讓公主知道這紙是做什麼用的……那后果王念秋實在不敢想。可是不說出來,看公主拿著那信紙還一副興致的樣子,那形都不敢看。
四月里連著下了大半個月的雨,雨一停天就熱起來了,半夜里甚至聽見知了在。攬秀閣本就靠著園,花多樹多,從閣樓上的窗子出去,腳下一片姹紫嫣紅直延綿到極遠的地方,熱風吹來暖暖的花香氣熏人醉,大皇子來做了一回客,可惜這樣的景他也
無福消,連著打了幾個大噴嚏,眼淚鼻涕都下來了,一下子來不及拭,那模樣真是狼狽不堪。
王念秋自打進宮,就見大皇子一貫形容都穩重儒雅,頭一次見著他這樣窘迫,趕忍著笑遞帕子,又吩咐人去端水來。
大皇子眼睛都紅了,淚汪汪的活象被誰欺負了一樣,擺著手說:“不用忙了,我先回了,這兒花太多,我倒忘了……”一面說一面又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
玉瑤公主又是擔心,又是好笑,趕的把人送走。
大皇子子弱,雖然這兩年好多了,可是平時還得心,一疏忽就容易出點事故。冬天的時候他手腳整天都是涼的,待在燒了地龍和暖炕的屋里,沒一會兒臉就紅了,熱的都燙手,可手腳就是暖不熱,依舊是涼的。春天風多花多,他就容易咳嗽,要麼就會象今天這樣。夏天不必說,極出汗,稍一就個不停,曬曬太就易中暑。這麼說來,一年里頭他好過的也就是秋天那麼兩個月,去年秋天還跟人出去騎過一回馬呢,到現在都念念不記那種自在和快意,時不時就要提起一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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