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宮對過去的那幾天的敘述十分輕描淡寫。謝寧能看得出來不是故意裝作云淡風輕的樣子。對方尚宮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這一次實在算不得什麼大風浪。
謝寧遠沒有方尚宮那麼鎮定,特別高興。
不但為方尚宮和青梅們平安無事高興,也因為們已經被證明了與手爐下毒這事并無牽涉而高興。
如果邊的人真因為這件事被牽連,甚至他們就是包藏禍心的人,謝寧就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了。
倒是青梅讓意外。只是短短幾天沒見,青梅好象一下子長大了幾歲,沒有過去那樣浮躁跳,顯的沉穩多了。
青荷一直努力想把教好,讓變的穩重些,幾年下來都沒有多大效,可現在青荷不在邊,幾天功夫就大變樣了。
所以圣人說的有理,生于憂患,死于安樂。
現在且不提怎麼生怎麼死的問題,謝寧正興致的了解自己的新窩。如無意外,說不定這里要住一輩子的。
永安宮是真大啊。在縈香閣的時候想養小魚、養睡蓮,都是栽在缸里的,難得搬家時他們居然記得把那些大缸都搬來了。
這麼大的地方是清掃庭院就需要不人手,可不象在縈香閣的時候一樣,就那麼一畝三分地兒,胡榮領個小太監隨便劃拉幾下就行了。
青荷扶著謝寧走在前頭,青梅則扶著方尚宮跟在后頭。方尚宮在池子邊停下,謝寧也只好收回了腳步。
真可惜,想到曲橋上站一站的。夏天的時候,池子里開滿了荷花,想必站在曲橋上聞荷香很怡人。現在嘛,池子里都結冰了,里面還有孤零零的殘荷敗葉沒有拔去,橋上的冰肯定鏟過,但還是。
謝寧只能放了這個打算。
其實沒那麼弱的,之前和小舅舅被困在山上的那一次,他們曾經打算冒雪下山。山道本來就又窄又陡,石階還結了冰,就這麼著他們還到了半山腰,結果橋斷了,他們只好又回去。
只摔了兩下,小舅舅還摔了三四回跤呢。
但這理由沒法兒說出口。再說,的不是自己一個人的,摔一下可能不怎麼樣,孩子呢?
橋那頭是八角亭,先帝時后宮里多的住不下,永安宮聽說人最多時過八位佳麗,還有人畫了一副當時的畫呢,取名八圖。上面那八位佳麗就在這個小亭子里各展技藝,吹拉彈唱翩翩起舞,景華麗奢靡,就象牡丹開到最盛下一刻即將凋零時的模樣,讓人看著也驚艷,可是又覺得心酸。
這張畫的畫師姓張,畫就收在永安宮西側書房里。這里空置良久無人打理,幸好那些書畫還保存的不錯。皇上吩咐修繕永安宮的時候,這些書畫下頭的人也不敢做主,只簡單的掃了積灰就還放在原,謝寧才有機會看到。
畫上的人們后來哪里去了?這個沒人說得清楚。們最好的年華被記在了這張畫紙上,雖然已經過了幾十載,仍然沒有褪,那種讓人迷醉的,甚至有些而生畏的麗。
計劃很多,目前還只能停留在紙面上。比如池塘清淤就得等開春化凍了才能干,正殿的整修也是如此,天太冷想給藻井的套邊補都十分困難。
搬了新居之后,不管是宮里還是民間,親朋好友總得上門恭賀一翻,稱為“賀新居”,有些地方也“燎鍋底”。但是誰讓現在正趕上了非常時期呢?謝人在宴會上突然暈倒,整個后宮的節慶氣氛象是被誰劃了一刀似的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象是選擇的瞎了、聾了,啞了,大半個后宮的人都閉門不出,要不是那些紅燈籠、福字、春聯和窗花還沒揭掉,這可真不象是過年。
這種形之下,連一直房間和謝寧走的近梁人都不敢過來走。陳婕妤的云和宮被封宮了,到現在也沒個解封的跡象。這會兒說,誰知道會不會步的后塵?
不但不敢來沾謝人的邊,們相互之間也不拜年,不走,這種一年一度辭舊迎新的大好日子,所有人都跟狼來了一樣恨不得把腦袋進被窩里掖著藏著。
被影響的遠不止宮的人。整個京城,許多人家都被這場風波波及了。象有品級的嬪妃,過年這樣的好日子是可以進宮請安的,一年里頭能明正大見親人的機會可不多。但今年這件事一出,往前那撂撂的遞進宮請見的折子銳減到近乎于零。
這時候還想進宮請見說話的,不是真有要事就是憨大膽。
謝寧萬萬沒想到自己就遇到了這種憨大膽。
遷到永安宮的第二天,就有一張請見的折子遞了進來。
“這位謝夫人是?”最先看這張折子是方尚宮,所有要遞到謝寧面前的東西都有那個權利也有那個責任先過目。
“我嬸子。”謝寧的神很無奈。青荷伺候這麼久了,頭一次看見出這樣的神。過去幾年里,就算被冷遇,被慢待,被人不聲的欺負了,都沒有這樣形諸于。青荷能看出來不是裝著不在意,也不是城府深,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現在家里親人遞了請見折子,卻讓這麼煩惱。
“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倒來了。”謝寧搖搖頭:“我一點兒也不想見。”
方尚宮了然。
雖然來謝人邊的時間不長,但很多事自然而然就了解了。
比如謝人父親早逝,隨母親在外祖家生活、長大。后來外祖母和母親也都相繼去世了,就跟著舅舅一家生活。
而謝家呢?的祖母,叔叔嬸嬸們,那些和關系本應該更親近的人都在哪兒?在做什麼?
方尚宮還從周稟辰那兒得知,謝人采選進宮時,連出最寒微,只能說是平頭百姓之家的劉才人都帶了幾樣首飾細,進宮后可以在求人時打點通融以用,謝人作為宦門第出的姑娘,竟然除了一裳別無他。
要說謝寧想見誰,那毫無疑問是舅舅、舅母、表姐表兄那些人。問題是,舅舅不是京,現在還在任上,離京城遠著呢。
沒想到謝家人卻找上來了。
謝寧覺得,這世上最寬容最溫和是親人,但有時候,最惡毒無恥的人也是你的親人。
前者是外祖母一家,后者就是謝家了。
“那就回了他們。”方尚宮用很自然的口氣說:“宮里頭不主子都遇見過這樣的麻煩事,一些遠親知道在宮里面了,總想跟著沾。還有宮的家里人趾高氣揚對旁人說自家兒在宮做娘娘呢。”
青荷在一旁笑:“您老人家別扯我們,宮可沒惹著您,我們家里人也沒這麼大膽。”
謝寧按了按眉頭:“要是他們懂得什麼知難而退就好了。”
而謝寧不覺得謝家有哪個人會愿意放棄攀上宮里的關系。
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就算他們消息閉塞,可既然想攀關系,總得對現京里、宮里的形打探一二吧?
多半他們只打聽到了有孕,晉封,卻沒人告訴他們最近幾天才發生的事。
這種時候別人躲都來不
及,他們還上趕著往前湊,真讓謝寧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做為親人,那些愚不可及的還是的長輩,謝寧有些話真不好說出來。
幸好,方尚宮、青荷,連胡榮在,沒有一個傻子。
方尚宮把折子合了起來放回匣子里:“謝夫人只是八品誥命,按說是沒有進宮資格的。主子現在有孕,也不能見外人,只怕有所沖撞妨礙。不如讓謝夫人先齋戒幾日,再好生學一學進宮該學的宮規禮儀。”
青荷抿著忍笑。
方尚宮的話直說其實就是一個字“拖”。
現在確實不是好時機,但是主子如果真拒絕了請見,對自家親人長輩那樣絕、不敬,就了的不是。不孝二字,就算是皇上都擔不起,不要說一個小小的人了。
所以只好給往后拖一拖了。齋戒時間可以長可以短,三天,七天,一個月?都可以,越長越誠心。至于規矩,那更得好好學,認真練,什麼時候練到尚宮們點頭說“可”字,謝夫人就可以進宮覲見了,但這個字謝夫人什麼時候能等到,那就不好說了。
連皇上都知道這件事了,永寧宮現在大事小事白洪齊沒有不上心的。謝人進宮數年,現在頭一回有請見折子遞進來,白洪齊焉會不知?
晚膳前皇上來了永安宮,謝寧雖然沒把心里的事全放臉上,皇上也看得出來并不太高興,心事重重。
只是不想見的親戚,怎麼顯得這麼煩惱?
而謝寧也在想,嬸子這麼一來,肯定沒有好事。雖然不覺得自己的過去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但是遇上了謝家人,尤其是那個嬸子,誰曉得他們里會蹦出什麼樣的話來?
用膳的時候都有點心不在焉的,湯只喝了半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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