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紀云禾一聲怒斥,一把揮開長意的手,將腹中鮫珠吐出來。
但下一瞬間,便被長意捂住,徑直摁倒。
作再次被住,長意冰藍的眼瞳看似冰涼,但暗藏洶涌:“我沒給你選擇的權利。”
“你不給選擇的權利,也不給我選擇的權利?還不給北境這麼多投靠而來的人選擇的權利?”空明和尚氣得指著長意的后背痛罵,“為了一個人,耽誤耽誤時間便也罷了!鮫珠也給出去?到時候大國師若出其不意,領國師府弟子前來攻打,怎麼?你還指這北境的風雪替你擋一擋?”
“順德重傷未愈,大國師不會前來。”
“那位喜怒無常晴不定的脾氣遠勝與你!你又如何這般確定!?”空明和尚又斥了兩句,但見長意并無放開紀云禾的意思,連連說了三聲“好”。他道,“你做了北境尊主,我怕是也輔佐不了你了!隨你!”
言罷,空明和尚一腳踢開地上的針袋,怒而拂袖而去。
紀云禾但見唯一能幫罵罵這個大尾魚的人都走了,心里更是又急又氣,拼命掙扎,幾乎顧不得要弄傷自己,長意眉頭一皺,這才松手。
紀云禾急急坐起來,手在床榻上了一番,自然沒找到任何武,氣吁吁的緩了一會兒緒,按捺住了手的沖,盯著長意:“別的事便罷了,鮫珠一事,不能兒戲。拿回去。”
“兒戲?”長意看著紀云禾,角倏爾自嘲一笑,末了,笑容又冷了下去,只冷聲道,“便當我是兒戲,與你何干?你如此想將鮫珠還我,莫不是,與空明一樣,也替我心這北境之事?”
紀云禾角一。冷靜道:“長意,北境不是你的事。是家國事。”
“是你們的家國事。”長意說著,一抬手,指尖紀云禾的臉頰,“你們,把我拉了這陸上的家國,我早已迷了來時路。”
紀云禾目一垂,順著他銀的長發,看到他那雙,他已經很習慣用這雙走路了,以至于讓紀云禾都險些忘了,他擁有那條巨大尾時的模樣。
心頭一痛。
“當年,你該回去。”
“呵。”長意冷笑,“回哪兒?”
“大海。”紀云禾閉眼,不忍再看長意,“你不該執著那些仇恨的,也不該陷于仇恨。”
長意默了很久,直到紀云禾以為他不會再回答……
“我執著的,陷的,從一開始就不是仇恨。”
紀云禾聞言微微詫異,抬眼,與長意四目相接。大海一樣的眼瞳與深淵一樣的目相遇,他們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彼此。
長意沒開口,紀云禾卻仿佛聽到了他的藏匿的言語。
我執著的,陷的,不是仇恨……
是你。
紀云禾心頭莫名一慟。立即轉開了目,突兀的想要逃離那片汪洋大海。
選擇回到現實。
“你知道,即便是你的鮫珠,也不能真正的幫我續命。”
長意這次是真的沉默了下來。
“長意,來投靠北境的人,將生命、未來、一腔信任托付于你……”紀云禾頓了頓,“你知道被辜負的,所以……”
似是不想再聽下去了。長意站起了來:“沒有鮫珠,我也可安北境。”
長意轉離去。
徒留紀云禾一人獨坐床榻之上,捂住了臉,一聲長長的嘆息。
京城,公主府。
順德公主臉上的繃帶已經取下,只是還不愿以全貌示人,坐在竹簾后,面上還戴著一層面紗。朱凌一重甲,也站在竹簾之后,守在順德公主側。
朱凌手上捧著幾個的鮮果子。
冬日季節,能得如此鮮的水果,十分不易,順德公主拿了一顆,扔在地上,然后以赤腳踩上去,將那漿果踩得漿而出,方抬起腳,讓下人以熱水干凈,復而又拿一顆,丟在地上,再次踩上。
漿果的水濺出,落在竹簾外的人鞋背之上。
林昊青看了一眼自己的鞋背,躬行禮:“公主。”
“林谷主,怠慢了。”
侍從再次將順德公主的腳干凈,順德公主又拿了一顆漿果,丟到竹簾外。漿果滾到林昊青跟前。到他的鞋尖,停了下來。
“這小果子,吃著與別的果子無甚不同,但踩著卻甚是有趣,這外殼,看似堅,但一腳踩下,便脆生生的便裂開了,里面水出,覺好不痛快,林谷主,不如也試著玩玩?”
林昊青一腳將漿果踩碎:“公主詔令,千里迢迢喚臣前來京城,敢問有何要務?”
“便是讓你來踩果子的。”
林昊青不聲,靜候下言。
順德公主在簾后站了起來,將朱凌手上的果子盡數灑到地上,走一步踩一個,漿果碎裂之聲不絕于耳,順德公主越踩越是夸張,直至最后,恨不能踩碎之后,再將漿果碾醬。
直將所有的果子都踩完了,順德公主這才著氣,停了下來:“殿里的果子踩完了,殿外的還有。”隔著竹簾,面紗晃,額上的發微微凌的垂下來:“北境的紀云禾,我記得,你與,是一起長大的吧?”
林昊青恭敬道:“是。”
“你如今,做了六年的馭妖谷主,將馭妖谷打理得很是妥當,在馭妖師中,你的聲也日益見長。”
“職責所在。”
“林谷主,管好馭妖谷,是你職責的一部分,為朝廷分憂,才是你真正該做的。”順德公主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侍從又開始給起了腳,“這些年,在與北境的戰爭當中,除了國師府的弟子們,你們這些個馭妖之地啊,看似是在幫朝廷,實則……實則如何,你心里清楚。”
林昊青眉頭微皺,立即單膝跪下:“公主……”
順德公主擺擺手:“罷了,今日你不用與我說那些虛言。我命你前來,也不是要聽這些。”順德公主道,“北境,朝廷心病已有多年了,幾方馭妖地,未盡全力剿滅叛軍,本是過錯,我本將那寒霜之毒,投山川江河之中……”
竹簾后,面紗里,順德公主帶笑意,眸卻如蛇般惡毒。
林昊青袖中的手微微握拳。
“寒霜之毒,你是知道的,于人無害,于妖無害,但卻獨獨能殺雙脈者。”
林昊青抬頭,看向順德公主:“公主,你亦為雙脈者,國師府眾人,也皆乃雙脈……”
“皇城宮城,京師護城河,還護不住國師府與我嗎?但你們其他的馭妖師那般多,我不求殺盡,殺一個,是一個……”
林昊青眸微冷:“公主……”
“哎,不急。這只是我本來的想法,我你前來,其實,是想嘉獎你。”順德公主道,“你這些年,做得很好,諸位馭妖師的信任,所以,我想讓你,統領其余三方馭妖之地,共伐北境,我可以與你承諾,一旦拿下北境,朝廷,將不會再囚馭妖師們的自由。嗯,當然,如果你不要獎,那我便只好如先前所言,罰你了。”順德公主笑笑:
“林谷主,我看得出,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對權利都充滿了。”
殿中,氣氛靜默,良久之后,林昊青道:“公主何以如今尋我來?”
“先前,只想滅了北境的叛軍。而今,想在滅叛軍之前,先抓一人,而你,是所有馭妖師中,最悉此人的。”
“公主要抓紀云禾?”
“對。”順德公主了自己面紗背后的臉頰,“我想對做一件事,我想,把眼珠挖出來,當漿果一般玩。”
林昊青見狀,沉默。
“怎麼樣林谷主?”
林昊青垂下頭,看見滿地的漿果,漿果未被干,深紅的,宛如一團團爛被丟在地上,難看且惡心。
……
“林昊青要率四方馭妖地的馭妖師攻打北境?”
紀云禾從錦桑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先是震驚,而后困。
先前幾年,長意與一眾人初來北境,朝廷未能一舉將其殲滅,其中多虧幾方馭妖地與朝廷“貌合神離”,難以統一,這才給了長意他們發展壯大的機會。
林昊青也用這段時間,穩固自己的地位,讓四方馭妖地都信服與他。
紀云禾如今說不上對林昊青有什麼樣的觀,但從了解的信息來看,林昊青或許不是一個好人,但他是一個好的“掌舵人”。北方馭妖臺被長意等人占領之后,原本馭妖臺的馭妖師一部分投靠了北境,一部分南下,去了馭妖谷。
林昊青接納馭妖臺的人,借朝廷與北方爭斗的時機,韜養晦,聯合另外東方和西方的馭妖地,攜手共進,培養了不好手,也積攢了不實力。
紀云禾本以為,按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未來,或可為朝廷,馭妖谷,北境的三足鼎立之勢。
但萬沒想到,林昊青竟然答應了朝廷,伐北……
紀云禾沉思:“有些蹊蹺……”
紀云禾呢喃出聲,錦桑聞言,看了紀云禾一眼:“什麼蹊蹺,我覺得,鮫人行事才是蹊蹺呢。”道:“他竟然當真把鮫珠給你了?你的也真的好了?”
錦桑提及此事,紀云禾沉默下來。在加上先前聽到林昊青要伐北的消息,心里一陣愁似一陣。
長意沒有鮫珠,拿什麼去和馭妖師打?
一旁的青姬,一邊喝茶,一邊吃著桌上的干果,將錦桑的話頭接了過去:“要是妖怪的丹能給人續命,以如今這世道的形勢,怕是妖怪早被馭妖師抓去,給王公貴族們當藥吃了吧。”
錦桑轉頭看青姬:“那是何意?這鮫珠,并不能給云禾續命?”
青姬把的茶杯往桌上一推,茶杯中尚有半盞茶,指著晃的茶水道:“你家云禾的就像這杯茶,算來算去,也就這點茶水了。我手上這顆干果,就像是鮫珠。”青姬將干果丟進半杯茶水里,茶水立即滿了杯,“這樣,茶水看起來是多了,但其實并沒有任何區別。”
錦桑看看茶杯,又看看青姬,最后目落在紀云禾上:“那就是說,云禾只是看起來神好了?這鮫珠并沒什麼實際的用?”
“實際的用就是看起來好了。”青姬將茶水連同干果一起倒進里,吞了水,將干果嚼了嚼,也吃掉了,“臨行前,也點苦累。”
“啊!?”錦桑站了起來,“這……”盯著紀云禾,“這事你知道?”
紀云禾點點頭:“我與他說了……”紀云禾又是一聲嘆息,氣道,“這大尾魚長大了忒不聽話!”
“那也就是說,鮫人也知道?”
青姬替長意答了:“他當然也知道。”
“那他瘋了嗎?還搞這一出做什麼?現在馭妖師們來勢洶洶,他沒有鮫珠……”
青姬瞥了錦桑一眼:“你怎生今日才問這話?依我看,這鮫人早便瘋了。”言罷,青姬又瞥了紀云禾一眼,“不過也好,我如今,便是想為人瘋一次,也找不到那人了。”
青姬此言,讓紀云禾微微一愣,倏爾想起了那夢中的白子,還有那些關于當年寧若初的真相。
紀云禾看著青姬,微微了,對于要不要將沒有確定的夢中事告訴青姬,有些猶豫。
思索片刻,紀云禾打算用別的方法先旁敲側擊一番:“說來,青姬,我聽說,寧若初……與而今的大國師,曾乃師兄弟。”
青姬喝著茶,應了一聲:“嗯。”
“我很好奇,他們曾經的關系如何?”
青姬奇怪問:“你好奇這個做什麼?”
“大國師曾說,他要為天下辦喪,是以,而今天下大的局勢,在我看來,皆是他一手縱容出來的,我想知道為什麼。他為什麼這麼厭惡天下人。”紀云禾故意道,“是因為寧若初的死嗎?”
青姬笑了:“當然不是。他們師兄弟的雖好,但是也不是能好到那種地步的,說來,關于這個大國師,我也是不明白,我這在封印里,一呆百年,一出來,他怎麼就變得這麼壞了。”
錦桑也起了好奇,關于大國師這個傳說中的人,這人世間,所有人都對他是好奇的。
“怎麼?”錦桑道,“他以前還是個好人?”
“至是個正常人。”
青姬的話倒是將紀云禾說迷糊了。
按照夢中人的說法來說,大國師設計了寧若初,害寧若初與青姬天人相隔,但從青姬的口中,這個大國師,卻只像寧若初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大師兄。
除非是……大國師騙了當年的寧若初和青姬。
那又是為什麼呢?
他為什麼要害寧若初和青姬,又為什麼在那之后“變壞”,壞到要為天下辦喪?他一只放在心里的那個子,又是誰?
“那怎麼現在變這樣了?”錦桑也奇怪,復而又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問道,“那寧若初那麼厲害,大國師也那麼厲害,他們師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還在嗎?能讓我也去拜師學藝嗎?”
是,紀云禾倒還忽略了,能同時教出這兩個徒弟,那師父勢必也不簡單。
“他們師父我沒見過,寧若初不常與他師父聯系,一般是他師兄……喏,就是你們口中的大國師,他們師徒二人,一同云游天下。后來,不知怎的,他師兄云游回來,那師父便再無消息了,再之后,我也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師徒二人……云游天下……
紀云禾倏爾腦中靈一……
那些地牢中的游記!
難道!
仿佛是要揭開一個天大的,紀云禾心臟倏爾跳得有些快起來:“那他們師父,是男,是?”
“是個子。”
紀云禾屏息道:“喜著白?”
青姬一挑眉:“你如何知曉?”
紀云禾深深吸了一口氣。
大國師深這麼多年,每每不肯忘懷的竟然是……
他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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