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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終年》第61章

第六十章

那晚的事絕口不提。像是未曾看到過。

只是用很多實習的空閒時間,去蒐集各種各樣的急救教程,藥膳什麼的信息,努力一點點學起來。顧平生從未瞞過自己的狀況,每個月定期做檢查時,也都會帶上。所以,並不擔心他會怠慢自己的,可總要為以後做準備。

有次,被帶自己的書記員姐姐看到,還會覺得奇怪:「你家有重癥病人嗎?」 

「也沒有,」小網頁,隨口敷衍,「看看這些,總歸會有用到的地方。」

「你這小孩兒,真是夠逗的。」 

書記員姐姐拍拍的後腦,笑著走了。

以前除了回家,顧平生只需要在公司學校兩頭跑。

現在因為外公的事,他每天還要有固定的時間在醫院,言知道自己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出現,只能在他每次去醫院時,幫他做些有營養的東西,讓他帶過去。

或許是醫院去久了,有時他也能給講些在北京實習的事。

他提到一次搶救病人,來不及做系統的檢查就推進手室,第二天才驗出這個病人是滋病患者。

他說的時候,正在給他剝水煮蛋,馬上瞪大眼睛:「那怎麼辦?萬一你們手過程中被染上怎麼辦?」蛋遞到他邊。

他咬了口蛋白,沒有吃蛋黃,言抿抿,把蛋黃吃了下去。

然後剩下的那層蛋白放到了他的白粥裡。

「這種事並不見,通常每個月都能上一些,」顧平生稍許笑了笑,角上揚的弧度並不大,「每種職業都有風險,無法避免。」

言點點頭,再點點頭。

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吃粥,顧平生握著白瓷湯匙,喝了兩口終於察覺到的視線,抬頭笑著看:「在想什麼?還是沒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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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你小時候肯定特別挑食,」言笑得神,「竟然連蛋黃都不吃。」

顧平生微笑了笑:「我小時候的確很挑食。」

「現在也一樣。」

言補了句,繼續給他剝水煮蛋。

他的臉始終是偏清瘦的,突顯了廓鮮明。可現在看上去卻瘦的有些過分了,言的視線從他的手指掃到他的手臂,用小拇指。他抬起頭來看

「你瘦了,」言不無憾地說,「對於飼養員來說,這是個令人心碎的現象。」

「真的瘦了?」顧平生揚起一側角,做了個稍顯稚的表,「我想吃栗子燒。」 言樂不可支地點頭:「你晚上會回家吃飯嗎?我從法院出來就直接去超市買。」

「明晚在家,」他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迅速吃完剩下的白粥,「下午我會在醫院,外公有個很重要的專家會診,可能會晚飯後再回來。」

他每逢有八點的課,都比走的早些。

可到家的時間又比晚很多。這種事不能多想,也不能深想,沒有一天不在盼著畢業盼著開始正式工作,分擔他的力,可卻只能耐心等待。

怕超市沒有栗子,特地去離家遠些的菜場買了食材回來。

因為怕看殺特地挑好了,跑到很遠的地方看著,直到攤主把理乾淨才又上前付錢,接過淋漓的塑料袋。

「小姑娘怕啊?」攤主很好笑地問

倒是不很怕,」言厚著臉皮坦白,「就是特別怕看到殺活的東西,所以很多時候都在超市買冷凍的……」

「超市的不好,不如現殺的好,」攤主隨手從自家蔬菜攤位抓了把蔥,遞給,「來,給你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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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被這把蔥逗笑了,道謝接過來。

菜場的位置很奇怪,沒有可坐的公車,走路的話又要二十幾分鐘。縱然還是冬天,這麼徒步走回小區,還是順利出了汗。

六點多,天已經徹底黑下來。小區裡的照明燈都早早打開來,遠近匆忙走著的,都是趕回家的人。因為還沒到吃飯時間,走得倒是不急,慢悠悠地往自家的樓走。可就在繞過樓下的綠地後,卻看到不遠的兩個人。

是陸北和方蕓蕓。

兩個人以大幅度的作,在半開的樓門口相互拉扯著,言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還沒有看到。一個是始終拉著門,想要進去,另外的那個卻始終攔著,卻不願正面衝突的樣子。防盜門因為長時間不能關閉,在響著刺耳的報警聲。

這裡是家的樓門。

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事,想要躲開,卻又怕方蕓蕓真的衝上樓。

就在猶豫時,方蕓蕓終於看到站在路燈下的言,馬上甩開陸北,向著走過來。步子又急又,像是怕逃走似的。 

左右都躲不開,倒不如坦然些。

言看著走到自己面前,還沒想好怎麼開口招呼,方蕓蕓忽然就揚手,狠狠甩了掌:「這是你欠我的。我欠你的那些,都會還給你……」說話間眼淚已經噗嗤噗嗤地落下來。

聲音大的嚇人。

在安靜而空曠的小區裡,顯得極刺耳。

站在那裡,有幾秒的大腦空白,臉頰的痛開始慢慢擴大著,卻本就聽不清方蕓蕓在說著什麼。

陸北衝上來,扯過方蕓蕓的手腕:「你瘋了嗎?從昨天鬧到今天有完沒完?」

「我真的瘋了,陸北,你到底有什麼不滿意,我掏心掏肺對你,你究竟想要怎麼樣?」方蕓蕓拚命掙他的手,像是不要命一樣地哭著,「都四年了,你到底想幹什麼,想離婚嗎?想和在一起嗎?我全你,全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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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拚命拉扯著,很多人在遠駐足觀看著,開始猜測這裡的況。

爭吵的聲音,所有的對話,都蠻橫地衝進耳朵裡。

言閉了下眼睛,又睜開來,堵口那麼多天的緒,都淬不及防地湧了上來。

「讓我和說。」忽然開口走近他們,陸北眼睛發紅地看著,猶豫著要不要鬆開方蕓蕓的時候,已經轉向了睜著大眼睛,滿臉淚痕的方蕓蕓。 

沒想到被打的自己,還那麼冷靜。

方蕓蕓是氣極了,又哭又笑的嘲諷著言:「你說……我知道你想說很多話……」

啪地一聲。

言用同樣的方式,甩了掌:「這是你欠我的。我沒欠過你什麼,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無論你要不要離婚,都不要來找我,沒人有你那麼好命,只知道的死去活來,不知道生活有多難。」

收回手的時候,竟然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

這是生平第一次手打人,放下手的那刻竟想到的了顧平生。他當時手打自己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難以克制地發抖,比被打還要難過……

關上樓道的防盜門時,還能聽到方蕓蕓的哭聲。

茫茫然地往樓梯間走,到爬了三四層樓,才靠著白牆面,呆站了很久,眼淚終於後知後覺地滾下來。

到最後渾都沒了力氣,索坐在樓梯上,抱著膝蓋哭了個痛快。

這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有人一輩子為了死去活來,從來不用考慮生活艱難。可有人只是苛求那麼一點點的平靜生活,卻總要面對各種老天的刁難。在遇到顧平生以前,總覺得自己真是可憐,父母是債,一輩子無法擺

可遇到顧平生之後,心疼的卻只有他。

那麼想要母,卻間接害死了自己的母親。那麼想做個好醫生,卻不得不終放棄。這世上和他有緣關係的人越來越,他拚命想要抓住,卻終究徒勞……

出手指,在雪白的牆面上,細細地寫著他的名字。 

一筆一畫,寫下了顧平生。

他的名字起的很好,只這麼看著,就能讓人覺溫暖。

言頭枕著自己的手臂,就這麼坐在臺階上,側頭看著那三個字想著他。臉仍舊是火辣辣地疼著,方蕓蕓剛才真是恨極了自己,用了全力氣,可還給方蕓蕓的那掌卻沒有用力,或許是因為沒有恨,就真的下不去重手。

手機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在空曠無人的樓梯間裡,很是明顯。

坐直了子,從子口袋出手機,在黑暗的樓道里,看著屏幕上的藍

忘了說,顧先生吃栗子。TK

真是…… 

言嗤地笑起來,牽了哭腫的眼睛:知道了,給你做栗子算了,一鍋栗子就放兩個好不好?聽上去很不錯。

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過了七點,再不上去的話肯定會讓擔心,可真這麼上去估計會更讓憂心……猶豫著活手臂時,又去看牆上他的名字。

這樣留下來,終歸是不好。

手用指甲蹭掉「顧」字後,卻又盯著餘下的兩個字,怔怔出神,過了會兒才乾淨指甲上的牆灰,在他的名字後,認認真真地寫了句完整的話。

平生一顧,至此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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