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昔才郎,誰料分鴛,拆散鸞凰.時時念想,無限悽惶,淚雨千行.蒼蒼.春霖忽降,幸君家寶舟附往.頓教人行思坐想,怎肯相忘.——《雷峰塔-遊湖》
款式、皮質都不算出衆的錢夾,大概因爲經常使用,邊角都已經有些磨損。葉朝暉向來講究,公文包和襯衫、大都有固定的牌子,很難想象他會用這樣一個錢包。
而且眼下這錢包上被刀劃開了很長一條口子,是徹底沒有辦法用了。
可念眉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送給他的東西。
雖然當初買禮的時候也是挑細選,但也知道這樣糙的品質配不上他的用度,沒想到這麼久了他還帶在上。
葉朝暉從錢包的夾層裡出一張名片遞給穆晉北,“這是蘇城刑偵支隊的劉隊,以前辦案的時候我們有些。如果是因爲老城區改造的事,我怕那些人要針對的人不止我一個,你也要多留神。萬一有什麼事,你可以找他。工作方面的問題我已經代給助手,我在海城的律所會再派專職的律師過來,不會耽誤你公司的事。”
穆晉北的眉頭就沒鬆開過,“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麼?耽誤事兒有什麼要,關鍵得人沒事兒。你既然了傷就好好養著,其他的別那份兒心了,我知道怎麼理。”
葉朝暉的手指過錢夾上破損的劃痕,“這次多虧這個錢包幫我擋了一下,否則這一刀就該捅進心臟了。”他擡眼看著念眉,似乎有一自嘲:“我還要多謝你。”
穆晉北愣了一下,念眉卻很坦然,“不客氣,只是巧合罷了,就算這個錢包不是我送的,也能幫你擋這一刀。”
的來和去都不應太迷信,不要自己自己,也不要因爲對方的一個行爲給自己找什麼留不捨的理由。
斷了就是斷了,相遇與分手已經耗兩個人的所有運氣,如今這樣的巧合不值什麼。或許就是他太忙,懶得換其他的錢夾,或許是他還在等,等下一個會爲他挑選錢包領帶的姑娘。
他有片刻的失神,傷失讓他看起來也比較疲倦,只輕輕點了點頭,“我沒事了,你們先回去吧。我爸也在蘇城,要是你們遇上他,別把事說得太嚴重,他高,我怕他不了。”
穆晉北和念眉都沉默著從病房退出來,在走廊上就見葉朝暉的其中一個助手迎面走過來,急匆匆道:“穆先生,我們找不到葉董,他有沒有到醫院裡來?”
他們都明白他說的葉董就是指葉朝暉的父親葉炳。穆晉北道:“找不到是什麼意思,不是說他人在蘇城?”
助手滿頭大汗,“葉董是昨晚的飛機到的蘇城,葉律師安排他住在酒店,據說是要看完什麼劇院最後一場演出才走。但父子倆忙得還沒見上面葉律師就出了事,剛纔我們打電話給老先生簡單說了一下況,然後再派車過去接他。誰知到了酒店裡他已經不在房間了,我們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他好像手機也沒帶,怎麼打都不接。”
兩人對視了一眼,念眉沒想到他會要來看演出,但更多的是不解,“你告訴他醫院地址了嗎?也許他是心急先出來了,就算對蘇城不,也可以直接打個車過來的。”
葉炳雖然已年過花甲,但年輕時也曾是馳騁商界的風雲人,現在神頭兒也不錯,完全不到需要人跟在邊亦步亦趨照料著的程度,爲什麼葉朝暉的助手看起來這麼張,好像找不到人就會天下大的樣子?
穆晉北想了想,“他最近是不是記特別差,經常想不起下面要說什麼話、丟三落四忘東西?”
“對對對!”助手一疊聲地附和,“老葉先生最近脾氣大的,老是記不住該幹什麼,整天坐在海城家裡也難,葉律師才提出讓他出來走走,結果他說要來蘇城看演出,葉律師也答應了……誰料到就出了這樣的岔子。”
穆晉北神凝重,向念眉解釋道:“我最近聽大暉提過,可能是老年癡呆的徵兆。如果真是這樣,他一個人離開了酒店就比較麻煩了,他可能會迷路,而且本想不起自己跑出來是爲了什麼。”
念眉一顆心也提起來,“那怎麼辦?我們是不是應該報警?”
“嗯,尋人越早報警越好,把他父親的況跟警察說清楚,我們自己也得出去找。他可能會去的地方,以前走過的路線都沿著去找!”穆晉北一邊囑咐葉朝暉的助手,一邊對念眉道,“我上陳楓和其他人一塊兒去,你留在這兒,大暉還需要人照顧。”
念眉驚詫,“我?”
“對,現在只有你能安他照顧他。”他跟葉朝暉一起長大,知道他其實很重,尤其是對他父母,現在他父親出事,他還傷躺在牀上,他的緒應該會有很大波。
他又很固執,能安他的人大概也只有念眉了。
果不其然,葉朝暉聽說父親出事,一下子就從牀上坐起來,非要起去找人。念眉攔住他,“已經報了警,穆晉北和陳楓他們也出去找了,相信很快有消息。你現在傷這樣,出去反而要讓人分神來照顧你,不如就在醫院等。蘇城又不大,你要相信穆晉北他們一定會把伯父找回來的。你先躺下……躺下好嗎?”
他剛纔反應激烈,其實傷口已經掙得崩開了,紗布上滲出殷紅,疼得額頭上都是冷汗。
念眉趕醫生和護士來爲他理。曝在外的傷口有些外翻,出皮本的,不知怎麼就掉下淚來。
葉朝暉的手原本死死揪住下的牀單,見掉淚,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艱難開口:“……沒事了,你別哭。”
終於重新理完傷口,醫生加註了有鎮靜作用的藥,千叮萬囑不可再來。念眉試著分散他的注意力,“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我去買來給你,你先好好休息。”
“我什麼都不想吃。”
“總要吃一點的,不然傷口怎麼養得好呢?”記得他很喜歡喝湯,不如熬點湯明天帶來給他,今天只有先將就吃一點。
葉朝暉神突然顯得很差,看著窗外說:“念眉,我直到現在纔有點明白你當時的心……這種覺很糟糕。”
他沒說“當時”指的是什麼時候,但還是聽懂了。
“你別胡思想,伯父他不會有事的。”
他又笑,只是今天他所有的笑容都十分苦,“你還他伯父,你不恨他嗎?他耽誤了你老師一輩子,讓你的好姐妹從小就沒有爸爸。”
念眉抿了脣沒說話,他又繼續道:“我媽死的時候,我以爲我會恨他的。我們父子也的確疏遠了很多年,我不願回他的公司去工作也有這方面的原因。直到我發現,他也老了,也不過只是一個普通人,而我除了他之外沒有更親的親人了。
“其實我媽死的很突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病發展到那個程度就像剎車失靈無法回頭的卡車,要撞毀才能停下。我趕到出事現場看到上的白布……也沒有覺得特別痛苦,倒像是覺得裡繃著的那弦終於可以鬆開了。就像這回傷一樣,刀子扎進去的時候只覺到涼,疼都是之後的事;或者還有之前……我得防著輕生,那麼張,幾近崩潰……”
念眉深深吸氣,“你別說了,好好休息吧好不好?”
“你讓我說完吧,下次你肯聽我說這麼多話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了。”他眼眶竟有點紅,不知是因爲還是傷口疼痛,“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現在纔剛明白眼睜睜看著至親的人慢慢地離開,是一件很需要勇氣的事。還有,不是我恨著別人,也有其他人這麼恨我,恨到想要我的命。我之前那樣欺負你,你是不是也恨不得我死?”
“我不恨你。”
“是嗎?”他笑笑,“我倒寧願你恨我。”
鎮靜藥起了作用,他終於沉沉睡去。
這樣的一天,每個人都是筋疲力竭的。念眉回到家裡,只覺得四肢都幾乎到無法彈。
不知穆晉北他們有沒有找到葉炳,打他的手機,一直是忙音或無人接聽。掛心也沒有辦法,做不了別的什麼,只能先找食材煲湯,直到鍋裡的湯出了香氣,桌上的手機都一直寂靜無聲。
只好打過去,這一回穆晉北終於接了。
“喂?”聲音也帶著疲累,除此之外聽不出任何喜怒,他甚至沒有的名字。
“是我。”居然有些小心翼翼,“你還好嗎?找到人了沒有?”
“周笑棠小姐,23歲,名校畢業。”年輕的西裝男扶了扶眼鏡,對比了眼前的人和照片上,確認無誤差後又繼續道:“體檢合格,可以簽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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