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冬, 日子就變慢了，沒有前天、昨天和今天的區別, 日子都一樣的，覺像是一個圓，直到雪化了這個圓才能破開。

化雪期間很有人出門，泥在雪水里都泡爛了，一踩一腳泥，地面還會被和的凈是泥坑。滿月被拘的一直念叨天晴了要去撿石塊兒把外面的空地給鋪上，只有他那不記事的弟弟在跟著附和, 秋和鐵牛都沒搭理他，他五歲后每年這個時候都這麼說，但路面干了他就給玩忘了。

秋是去年四月份察覺到懷孕的，今年一月份就要生了, 現在肚子的老大, 家里什麼都不用做, 只用吩咐就, 鐵牛做的菜只能是做了，味道什麼的別想了, 滿月和燭每頓都苦著臉給咽下去，但看看他娘的大肚子，也不再抱怨他爹做飯浪費菜，只是飯前都會拿著蛋去讓他們爹給他們燉蛋吃。

鐵牛第一次對倆兒子這麼摳搜, 倆兒子拿四個蛋他只給燉兩個, 馬上秋就要做月子了, 蛋不能，只能讓倆小子的點罪。

等地面干了，滿月和燭又開始跑步了, 秋為了生娃痛快點，也著肚子跟著走。破水的時候正在走路，看兩兒子在濃霧里看不見影兒，掉頭慢慢往回走，不想驚兩個孩子，但忘了后還跟著聰明的小驢，它對著后大了幾聲，不一會兒跟著滿月和燭跑的就跑過來了，滿月和燭也跟在后面追，滿月把臉上的汗抹掉，小著氣問：“娘，要生了？”

秋生了兩胎了，現在水破了也沒張，還是慢悠悠的走，臉平靜的說：“對，估還不到中午娃娃就出來了，你倆現在去喊阿和幾個嬸娘，給們說娘要生了”。

“我去，讓小弟陪著你走”，滿月話還沒落人就跑了。

燭沒見過這陣仗，但看他娘不急不慢的，他也沒當回事，他娘的肚子，有些期待地問：“是弟弟還是妹妹？”

“你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燭有些遲疑，“能要姐姐嗎？我想要金橘姐那樣的，做飯比我爹做的好吃”。

秋在他小腦瓜上輕拍一掌，“想的，我爭取生個妹妹，等你長大了你給妹妹做飯吃”。

燭驚的瞪大眼睛，對著鼓起的肚子小聲說：“你是弟弟”。

等秋走到家，三個嫂子后腳就到了，秋躺炕上后婆婆也呼吸急促的進來了，了子一看，直接對大兒媳婦說：“秋這胎應該生的快，沒啥大問題，我就不摻和了，年紀大了，走了一路氣兒都不上”。

“，我和二弟妹三弟妹來，你帶著外面的兩個小子走遠點”。

鐵牛剛把鍋洗干凈，燒水的活兒就被二嫂接手了，他也不走就圍著灶臺清嗓子，他二嫂看他先咳咳咳了幾聲，還在不停的，就是沒聲發出，而且他臉上時不時的還有奇怪的笑，腳不就手指一直角，越看越奇怪，二嫂看得把自己還嚇得起了一白汗，還在心里琢磨怎麼秋生個孩子這鐵牛還像是被那啥上了。

也沒敢說話，見水燒開了舀起水，端了盆子就跑，見到外面的太才敢口氣兒。

鐵牛被他二嫂的靜驚回神，也跟著后面出了門，看他二嫂在回頭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想想待會兒要在幾個嫂子面前出丑，臉就有些發燙。

他無意識的發笑，差點把他二嫂嚇得把盆摔了，再次看看太，霧太大有些看不到了。

匆忙的進了山，看滿臉大汗躺著的秋，又回過神，心里罵自己前幾天聽老婆子們說神神鬼鬼的聽多了，還沒睡醒呢，大白天的盡做瞎夢，放下盆子用布巾把秋臉上的汗給干。

剛坐下跟三弟妹說話，就聽簾子外面一聲驚嚎，第一聲響起后，后面的念唱就跟著傳了進來，二嫂被驚的暴起要去罵人，剛走一步就被三弟妹拉住，“別，你仔細聽，鐵牛唱的是不是山歌？”看二嫂還是懵的，覺問錯了人，轉頭問大嫂，“大嫂，這是不是山里的山歌？我聽著有“哥哥摘花妹妹戴”這句”。

大嫂也聽出來了，“你要不說山歌我都沒聽出來，這曲沒曲調沒調的，大晚上的唱還以為被狼咬了”。

但外面的人像是不知道他沒唱到調上，還唱的更起勁了，把炕上躺的秋都給逗笑了，笑了之后又覺得臉皮發燙心里發甜，就去年秋天因為大嫂唱山歌的事提了一，都幾個月過去了他還琢磨著唱山歌呢。

幾個嫂子也惡趣味的沒有出去攆走他，這可比大嫂唱山歌拐俏男人還值得人笑談，秋倒是喊了兩嗓子，但每次剛出聲外面的聲音也飆起來了。

三嫂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對秋說：“別費勁了，鐵牛現在正是來勁的時候，也是人家的心意，你就省勁兒好好生娃”。

二嫂端著盆出去換水，對站簾子旁邊的鐵牛比了個大拇指，“好聽，繼續唱，你媳婦兒快生出來了”。

“哎，好好好”，接著又是眉開眼笑的繼續唱。

端著水出了灶屋門，鐵牛娘也走過來，沖著里面喊：“鐵牛，你在里面嚎什麼？跟打雷樣兒的”。

二嫂趕拉住婆婆，這麼熱鬧的場景可不常見，“娘你別添，鐵牛唱個山歌說不定能引個姑娘出來，你別再給驚走了”。

“噢，是在唱山歌啊”，看倆孫子要過來，又趕忙往那邊走，里還嘟囔著：“活了這麼大歲數，才知道山歌還有這麼唱的，這嗓子也不知道隨了誰，他爹可不是這樣的”。

說快是真的快，一鍋開水還沒用完秋就生了，二嫂用熱水給上的汗，也給娃洗個澡，用包被包好，抱出去給鐵牛看，“恭喜你啊老幺，唱山歌引來了個兒，兒雙全了”。

“哎呦哎呦，我兒……”，鐵牛手，著胳膊把皺的黑猴子給接過來，抱懷里看了又看，胳膊才下來，里念叨我有兒了，還不放心的把包被掀開，看一眼再蓋好，“沒把兒，是個姑娘”。

大嫂提著瓦罐走出來剛好看到他那作，“咋？你嫂子還能騙你了？還得親眼再看一遍，把孩子給我，你去把這給埋了”。

鐵牛提著罐子拿個鍬往出走，大嫂抱著孩子進去，給們說鐵牛剛剛檢查孩子的作，二嫂沒好氣的說：“我就該給他說又得了個兒子”。

大嫂把娃娃放娘旁邊睡著，回頭說：“那他之后給孩子換尿布，看兒子變兒還不得高興的蹦起來啊，以后再有孩子了第一眼就是掀小被看男”

三人把染的服和床單換下來放竹簍里，看大的小的都睡了們也該走了，早飯都沒來得及吃，現在的心里發慌。

回去的路上到回來的鐵牛，一看到他就想到他那病打鳴似的聲調加上雷大的嗓音，就繃不住想笑。

鐵牛看到他三個嫂子在笑，也笑著留們中午在家吃飯，他馬上回去就做，他大嫂二嫂擺手，“不用，你回去洗服去，我們雖然著肚子但神好”。

鐵牛獨自面對三個嫂子有些發慫，也不敢開大嫂的玩笑了，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回去看母都睡著，他拿起竹簍里的子和床單泡到大木盆里，一會兒水就紅了，再換遍水撒把草灰泡著，就去把給燉上，秋早飯還沒吃呢，也不知道有沒有水，現在沒豬蹄，要沒水只能換魚給熬湯了。

……

天還沒黑，鐵牛唱辣耳朵的山歌陪他媳婦兒生孩子的事男老都知道了，有的小媳婦兒心里也是羨慕的發酸，但又酸不到人秋鐵牛上去，只能逮著自家男人往死里掐。

時常跟滿月燭開玩笑的嬸子看到他倆也逗他倆唱山歌，看他們嗓音隨不隨爹。但滿月只聽過一兩次哪里會唱，問煩了就只能每次見到們就躲。

回到家見到爹就告狀，“爹，好多人見到我就讓我唱山歌，我不會，還讓我回來跟你學”。

鐵牛咳了一聲，擼把頭發，“下次再有人讓你唱，你就咬死不會唱，讓們唱一遍你跟著學會了再唱給們聽”。

“那們要真的唱了呢？”

“那你和燭就跟著們學，我們山里的孩子都要會唱一兩首山歌的”。

滿月接著問，“爹，你會唱嗎？”

鐵牛有些吭哧，擔心滿月讓他唱，他別再把孩子給帶跑偏了，“學過，不過爹唱的沒他們唱的好聽，你跟著們學”。

“噢”。

鐵牛舒口氣，擔心他繼續問，趕打發他走，“去看看你小妹醒了沒，哭了就喊我”。

滿月進去后就看到燭已經了鞋爬炕上去了，他也走過去趴炕頭看，抬頭對他娘說：“娘，我妹好黑啊，只比小驢和白”。

秋噎住，雖然滿月話說的磕磣，但也是實話，燭和滿月出生的時候是紅皮，皮褪了就白白的，這個小姑娘也在褪皮，但也就比才出生的時候白點。

秋只好睜著眼睛說瞎話，“跟你爹差不多，你想想你爹夏天的時候是不是也黑？妹妹隨爹”。

“但現在是春天，我爹只比我黑一點”。

好吧，秋忽悠不下去了，只能用那句誰都適用的話來勸說能說話的人，“可能長大了就好了”。

看滿月還要說，秋見鐵牛端著紅糖蛋水進來了，他是加佐料的菜炒的難以下咽，但煮不加料的紅糖蛋、燉、蒸蛋做的還不錯，還會在燉的時候把油給撇掉。

鐵牛把碗遞給秋，被子上還給鋪條布巾子，之后還把他兒抱起來，免得秋碗里的湯撒了燙著他的黑妞兒。

秋吃飯的間隙問鐵牛，“小黑妞兒的名字取好了沒？你不取我就取了啊，滿月和燭也能取”。

話一落，另外兩雙眼睛也盯著鐵牛，鐵牛輕輕晃晃懷里的小姑娘，“取好了，你們都說黑，我不會讓你們有給我兒取黑妞兒的機會的”。

“那我黑妞兒大名什麼？”

鐵牛瞪一眼，“久年，滿月九歲了，我也想兒想了九年，但九這個數太短了，所以是長久的久”，然后他問秋：“九年的九和長久的久是一個字嗎？”

秋有些嘆，人家認真起來名字起的是真的好聽，“不是一個字，你取的名字還好聽的，又有意義，但你不是從懷上燭開始才盼兒的嗎？”

鐵牛晃晃食指，“第一個孩子是男是都行，但滿月出生后是個男娃，我就盼兒了”。

滿月和燭在旁邊聽著，他們不知道九年和長久的jiu有什麼區別，但滿月聽出來妹妹的名字好像跟他有點關系，就說：“妹妹名字好聽，我名字也好聽，弟弟名字也好聽，我們的名字都是爹起的嗎？”

秋看了眼鐵牛，“你名字是爹起的，弟弟名字是娘取的，如果還有下一個弟弟妹妹，那就該娘取名字了”。

燭不知道他爹曾經喊他喊招妹，滿月也不記得，但燭聽到現在只有他一個兒的名字是娘給取的，就沒有那種哥和妹的名字都是他爹取的，只有他不是的那種失落，那種獨占唯一的喜悅讓他嗖嗖地爬到他娘邊，環著他娘的脖子使勁蹭。

滿月看到炕上的娘倆親熱的樣子，氣得撅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