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回到村里, 看人家擔子里都是糧食，一下子就清醒了, 手里只剩下二兩銀，還不夠買半年的存糧，他問了一圈，都沒有多余的銀錢。

沒得法，鐵牛三個兄長只能陪他大晚上的進趟山，去打些拿進鎮里賣了直接在糧店買糧。

四個人趁天還沒黑，往最深的林子里鉆, 老大箍著鐵牛的脖子，“老幺啊，你怎麼還越長越小了？買糧的錢都能頭腦發熱給用了”。

老二老三也給了他一掌，老三還賤兮兮的湊過去, “幺兒, 什麼書讓你頭腦發熱？好東西你看完了也給哥哥們瞅瞅啊”。

“老三, 老幺買的是那啥啊？這玩意我可只聽過沒見過啊, 還是老幺出息”。

鐵牛把頭從他大哥的胳膊肘里掙出來，“二哥三哥, 都一大把年紀了，有心無力的年紀就別口花花，誰難誰知道，是吧？大哥”。

這可捅了馬蜂窩了, 三個人把鐵牛按地上暴揍一頓, 直到他哎呦哎呦的求饒, 三兄弟才從他背上起來。

鐵牛起把上的枯葉子拍干凈，還沒走兩步又挨他大哥一腳踹，老三快跑兩步, “老幺啊，這可真到老大的傷心事了，看把老大氣的”，瞄到老大要暴起踹人，哈哈笑著跑開，獨留沒反應過來的鐵牛又挨一腳。

老二去勾著老大的肩膀，轉移話茬，“老幺，到底買了啥書，說說看挨這一頓揍值不值”。

“從醫館老大夫那里買了一本草藥大全，上面有各種草藥的圖畫，有這本書秋認識的草藥就多了，以后還能教給閨和兒媳”，他沖跑在前面的老三說，“三哥，到時候把小金橘送來給小嬸打下手，跟著學，學會了也能掙錢，嫁人了不看人臉吃飯”。

“哎，行，我先替我閨答應了，幺兒啊，挨揍挨冤了，可誰讓你賤呢”，老三轉回來跟兄弟幾個走一起。

鐵牛趁機給他三哥一肘子，“就你心眼多，把話給挑歪的，要不我能順著說？”

老二放棄他大哥，跟兩個弟弟走一起，嘆道：“這麼好的事，我得趕生個姑娘啊，老幺夠意思，再晚幾年買書，我跟大哥一樣的年紀想生姑娘都難了”。

老大被氣的臉黑，停住腳吼，“老頭子怎麼就把你們幾個癟犢子給造出來了，還想我給他買膏藥，呸”。

“咦…他氣了他氣了，他不買咱們買”。

“……”

大哥氣的踹樹墩子。

最后還是鐵牛心疼他大哥，“大哥快跟上，別落單被狼給叼走了，你也別喪氣，老頭子一把年紀不也有了我嘛，你回去了多喝枸杞酒，運氣好也能老來抱”。

“嘖，毒還得咱們老幺來”。

老大跟上去，指指他們，“等著吧，我肯定第一個抱孫的”。

話剛落老二就接，“那可不一定，要不是老三運氣好，老頭子也沒孫抱”。

鐵牛不樂意了，“放屁，你倆沒可能了別帶上我，我可是會有兒的人，沒有三哥，老頭子也能有孫抱”。

兩人齊瞪眼，“挨頓揍沒讓你舒坦？還想再來一次？”

吵吵鬧鬧走到了山上，點著火把看沒有人來過的樣子，就蹲地上找路過的痕跡。

四個人蹲了一晚上，掏了幾個兔子，捉了二十來只，還撿了不蛋，剩下的也就沒啥了，這離村莊不是很遠，山又大，有野豬之類的也不是說想要就遇上的。

回程的路上，老大老二提著一串野，“天黑了逮是真好逮，天黑了子也了瞎子，到它都不知道跑，要不是我們山里晚上危險，我也晚上捉去，弓箭都用不上”。

老三背著裝兔子的背簍，“這些賣了也不知道能換多糧，下山了我跟老幺進鎮里吧，用力氣去給我兒學費”。

大哥皺著眉頭，“又來了，老三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趕去趕回，下午可要回山的”。

進鎮里進的早，剛好趕上富戶和飯館采買，半個時辰和兔以及蛋都賣了，沒有砍價的，這些一共賣了二兩多，糧店的糧價錢更貴一些，鐵牛今年買的糧食比往年的。

三哥背著米面，有些發惱，“這些糧也不夠你一家吃一年的，該全買雜糧的，你這咋還買這麼些米和灰面”。

鐵牛倒是沒在意，“這些能吃到明年夏天就了，等春天過了我再下山一次，賣些草藥也能添糧了，家里兩個娃還小，只吃雜糧長不好”。

老三在心里嘀咕，什麼孩子吃雜糧不好，我看是你婆娘刁。但想秋有本事，這些東西也吃的起，他也只能心里嘀咕。他轉而想到將來他兒學會了小嬸的手藝，嫁人后也能想吃就買，他又高興起來，不得秋的本事越來越大。

……

秋從深山回來第三天才想起來被野豬拱起來那節東西，把皮削了生吃不好吃，和蒜苗一起炒了吃還不錯，就是拉粘，滿月和燭不怎麼吃，但喜歡拉玩，秋就想趁著還沒下雪再在山腳下挖幾回來。

喊上左右鄰居，在去喊幾個嫂子的路上也給在家的婦人說這個麻皮山薯能炒著吃，能發現一種新吃食在山里是件有功勞的事，一呼百應的都拿著鏟子和背簍去挖秋口中的麻皮山薯。

滿月和燭看到了也像個尾跟著秋走，然后小驢和也跟著湊熱鬧，其他幾個沒得主見的狗子也跟上，圍著秋和兩個娃走，一行人里就秋陣仗最大，帶了一圈保鏢。

等男人們換糧回山了，就發現山腳下的土換了個，地下的土被翻起來又給蓋回去了。到家后就吃到黏糊糊的麻山薯，哪怕味道不錯也不肯再吃，拉長的滴在胡子上可難了，有那功夫那不如著鼻子多吃幾口野菜。

……

秋收到了鐵牛送給的醫書，很驚喜，從沒有屬于自己的書，也沒想過買書，對自己的認知就是熬藥熬的最好，草藥認識幾種，字認不到一籮筐，配藥也只是會照著大夫給的藥包找藥草定量配一起，所以就沒想過買醫書自學。

翻開醫書，上面的字是陌生的，看著像是見過，但卻想不起來怎麼念，看到上面畫的有草藥的樣子，心里默念還好還好，抬頭問鐵牛，“怎麼會想到給我買本醫書？不是在村里換糧嗎？”

趁著鐵牛不再盯著，把醫書合上放旁邊的藤箱上，七八年的時間快忘了在侯府里的生活，積年累月的跟柴米油鹽打道，現在要想記起曾經費力哈學會的字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鐵牛早就想好了怎麼說，在回山的路上在肚子里琢磨好幾遍了，“你之前不是說看值錢的草藥在你面前被當雜草會心疼嘛，我這次下山就去醫館問了問，運氣不好，掌柜的進城了，好在人家大夫賣我本醫書，我想著買一本至能傳兩代人，我就咬牙買了”。

“咬牙買對了，這可是好東西，回頭我好好學學，再教給我的孩子們，鐵牛你對我真好，給你當媳婦兒太幸福了”。

鐵牛雖然有些心虛，但還是高興的咧笑，板得直直的。

“我答應三哥了，到時候讓小金橘來給你打下手，跟你學點東西”。

“沒事，愿意學就來嘛，我以后去挖草藥看山里的小姑娘要是想學就帶著，說不定里面就有我的兒媳婦”。

鐵牛忍不住笑了，“你兒子才多大，你就開始心兒媳婦了”。

“我只是想著水不流外人田，我兒子長的俊，我可不擔心他們娶不到媳婦兒”，秋有些得意，兩個兒子都不是老實得笨娃，小可甜了，還會騙不回媳婦？

今年炭都已經出窖了，冬雪還沒下來。菜已經存夠了，柴都堆進灶屋里了，一家人沒事可做，秋就想去山里撿蛋了，鐵牛撿蛋都習慣了，好幾年秋都沒心過這事，兩小孩吃蛋都吃夠了，但也只撿過鴨蛋，秋現在就想進山去撿，帶孩子們樂呵樂呵。

蛋這玩意兒，家家都不缺，就是去山里撿大家的、山藏在荊棘里的蛋，那種占了便宜的喜悅是永遠不會厭煩的。

滿月背上他阿爺給他編的新背簍，他小時候背的小背簍被傳給燭了，鐵牛背個大背簍，秋一輕松的領著小驢和走，時不時的小跑一段路，滿月和燭就嘎嘎笑的追上來，一路跑跑停停，走過石灘，路過板栗林，看見幾個孤兒里住的孩子還在翻找板栗。

他們看到秋一家先打招呼，“嬸嬸，你們又要進山啊”。

“對，你們怎麼還在找板栗，今年給你們送的板栗不夠吃？”

“嬸嬸們送的東西都夠了，我們只是沒事做走到這兒就撿點板栗玩”

秋看著都停下作回話的幾個孩子，再看滿月已經跟著小驢跑了，只覺得沒爹娘的孩子可憐，小小年紀就太知事了。

“哎，那你們注意安全，嬸嬸在山里找到好吃的了就讓滿月給你們送點”，然后囑咐年紀最大的榛娘，回去的時候一起走，別把人落下了。

說罷追上跟著兒子走的鐵牛，“那個榛娘你知道吧，我看對采藥就很有興趣，就是有些膽小，每次我采藥都跟在后，不喊不過來，不主跟說話就一直不吭聲”。

“不知道，沒什麼印象，照你說的是有些膽小，可能跟沒爹娘有關系”，鐵牛猛轉頭，“不會就是你說的水吧？”

秋瞪他一眼，隨口一說的事，他都記得真真的，“胡扯什麼呢？你以為你兒子多招人稀罕呢，人小姑娘可珍貴了”。

“額……”，鐵牛心想，我兒子也可珍貴了。

到了山里，秋母子三人拿著木在草叢里拉，彎著腰往荊棘叢里瞅，看見一個蛋就樂的屁顛屁顛的，鐵牛不能理解娘幾個的緒，就背著背簍跟在后，像個木頭人接過他們手里的蛋，還給他們記數，看倆兒子跑偏了再給拎過來。

小驢和跟了一段路就不耐煩的跑了，過一會兒跑回來把筒子鐵牛面前，看他傻的不知道意思，轉頭跑到滿月旁邊，筒子一拱，滿月下意識的出手，一個沾滿口水的蛋出現在手上，也跟后面把里的蛋吐到滿月的另一個手上，燭也想要，手的高高的，低頭在他懷里蹭蹭，把他蹭個屁墩。

秋看燭摔了也沒管他，當沒看到他自己會起來，要是把他拎起來他還會覺得委屈，搞不好還會掉眼淚。走過去把兩只狗好一頓夸，鐵牛聽到后來恨不得堵住耳朵，忒麻人，然而他兩個兒子接良好，滿月也去著狗夸好狗，就連摔個屁墩的也爬起來去抱狗。

看來家里就他一個是清醒的真爺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