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館出來, 把那捆曬干的草塞給路邊一個蒸饅頭的鋪子，含藥草味的雜草, 也只能點火燒了。

把手上的五個藥包扔進背簍，還有一沓油紙，上面糊的是膏藥，大夫說哪疼往哪，這都是給他娘買的，還好鹿角賣的銀錢多，這兩樣藥花了三兩多銀呢, 大半頭野豬的價錢了，下山一次也只能扛大半頭野豬，多了就扛不。

這黑乎乎的藥膏太難聞了，鐵牛用兔皮包了兩道才放背簍里, 翻出那塊兒布手心里, 愣頭腦的進了布店。

賣布的掌柜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是個窮鬼, 上的服和鞋子都灰撲撲的, 就打發了個才招來的伙計去招呼他。鐵牛把手里的布料遞給，“這樣的料子還有嗎？我媳婦兒只喜歡這種”。

招呼他的人也疑有媳婦怎麼還是他來買布, 一看這樣子就是個挨坑的， “有，有好幾個，要哪個？扯多？”

鐵牛想著之前秋買的兩匹布用了好些年, 大多都是給了他和兩個孩子做服了, “一匹這個, 青靛？再買一匹灰，然后再買幾尺紅和黃的，要夠做兩服, 我媳婦兒齊我肩膀，跟你差不多胖瘦”。

掌柜的在旁邊聽到也是仔細打量他一翻，沒想到他能買這麼多布，又派個人去幫忙把布拿出來，兩匹布重量不輕，鐵牛按他的眼又買了兩特別亮的紅布和黃布，掏了八兩銀子遞出去，把布綁前，大邁步的趕出了布店。

娘哎，服都穿不起來，布賣這麼貴！

又去了糕點鋪，稱了兩樣炸果子，看見鋪子里還有糖裹山楂，他又稱了兩斤糖，從山里帶回來的山楂酸的能倒牙，買點糖回去，又是一個零。

去飯館里拿了裝的簍子，用扁擔挑著到外面去等人一起回山。

……

鐵牛下山后，家里的兩個小子一天到晚都黏著秋，去蹲個茅坑都還要在茅坑外守著，秋知道這是第一次好幾天見不到爹娘的原因，也沒說他們，等過了這個勁兒，又是不到飯點不著急回家的臭崽。

秋想著山里環境太復雜了，兩個小子長大后在山里打獵，那肯定是越棒越好。滿月不用管，他現在每天早上都會起來跑步，主要是小老二，他哥天天去跑步他都沒有跟著去跑的意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秋開始像引導滿月跑步揮灑力那樣，早上帶著燭去陪他哥跑步，滿月在前面跑，燭跑一會兒走一會兒，秋跟在后面快走，到了后來，燭也跟在他娘旁邊走，秋不強迫他一定要跑，也不拿他跟哥哥比，反正只要不下雨，每天早上都帶燭來，鐵牛回來后，也讓鐵牛來跑，爹和哥哥在前面跑，燭走路跟不上，一點點的小人兒心里也有想法，不想被排斥在外，沒走到幾天就告訴他娘：“娘，我不陪你走路了，我長大了，要跟爹和哥哥一起跑”。

秋就等他這番話呢，“不要你陪，去追你爹去”。

慢慢的，不需要秋再去陪著，早上會自覺的起床跟著哥哥去跑步鍛煉，秋也就放手了。

鐵牛回來后，秋把布拿到手，布料是一樣的，半麻的，問了價錢沒說什麼，免得以后鐵牛更不敢買這些東西了。

鐵牛把兔皮里的膏藥拿出來，“這是給娘買的藥，有喝的，也有的，你看什麼時候送去？”

鐵牛聞著覺得刺鼻的膏藥，秋聞著覺得味道不錯，聞的出來里面有幾樣認識的藥材，應該是有效的，“待會兒就把膏藥送去吧，藥包我看看里面都有什麼藥，到時候山里有的就自己采，沒有的就下山買，單買一兩樣藥草便宜很多”。

吃了晚飯，一家四口帶兩條狗溜達溜達的出門了，到了半路兩條狗就跑偏了，挨家挨戶的把它倆的崽都給喊出來，一群狗在山谷里可勁兒的躥，后面還跟著不拿火把的小娃，山谷頓時就熱鬧了。

秋著滿月的手，“去不去一起玩？待會兒和小驢、一起回去”。

滿月到底是年紀大點，猶豫了一會兒就松開他娘的手，去和小伙伴一起玩去了，燭就不行，抱著他爹的脖子不松手，看一群孩子玩的赫赫，他也不心。

到的時候，鐵牛爹娘都在泡腳了，看見小兒子一家過來，鐵牛爹趕腳穿鞋，老頭怪將講究的，山里的男人人在夏天穿草鞋都是看的見的，還有些男人都是腳走路的，很多人都不講究這些，鐵牛爹在他兒子孫子口中也是個邋遢的老頭，但人家見到兒媳婦了都穿的規規整整的。

秋把糊了膏藥的油紙拿出來，“娘，之前我看你腳不利落，你說是變天腳就是涼疼涼疼的，鐵牛知道了下山就在醫館給你買了藥，這膏藥你就是哪里疼哪里，之前用火烤一烤，烤熱了上去，油紙也別撕，免得膏藥粘服上了”。

鐵牛娘聽了高興的握著秋的手，“不用給鐵牛金，我知道是你的心意，他是個心的人，哪想得到這些，媳婦啊，我心里高興但不知道怎麼說，反正要謝你，我疼腰疼不是一年兩年了，你爹都沒想過給我買藥”，說著說著老太太眼睛都了。

秋看婆婆這麼，也是張說不出心的話，看到抱著他爹繞彎的燭，拽著他的服給按他阿懷里，“那鐵牛是隨了爹了，要是爹心細也沒了我們孝順的機會，還有幾包藥，我先認認藥材，之后我熬好了讓滿月給你送來”。

鐵牛娘把燭摟在懷里，想把他抱起來坐上，但燭就是扭來扭去，想去跟著他爹，他阿又只好把他放走，“你讓滿月站下面喊一聲我過去就，別再燙著他”。

“那麼大的個子，哪至于這麼笨手笨腳的”。

鐵牛娘把藥膏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問怎麼烤，幾天，不管上哪疼是不是都能，得到回答后，轉頭問鐵牛，“這些貴不貴？花了不錢吧？”

鐵牛不打盹的說：“不貴，兩樣合起來還沒一兩銀，你可勁用就是了”。

鐵牛娘在鐵牛上拍一掌，“可別賣個鹿角就飄的不像個人了，一兩銀還不貴？沒婚前一個銅板你都稀罕的洗洗再藏起來”。

鐵牛被他娘揭了糗事，看秋一眼，黑著臉看著他娘，“瞎說啥呢”。

看他娘不服氣的還要說，鐵牛趕轉了話茬，“買的還有布，秋冬天的時候給你倆一人做服明年春天穿，老頭你可別看著我娘的藥膏心里發酸，想著你呢”。

“……”

老臉有些發熱，老頭恨不得給這大兒子兩鞋底，整天就知道胡說，他一個老爺們兒了，會像個小媳婦兒一樣，酸來酸去？

鐵牛抱著嘎嘎笑的小兒子被他爹給攆出來，嘿，這老頭，破心里話惱的發怒了吧，看沒給送他送東西臉黑的都沒吭聲，當誰沒看見呢。

鐵牛被趕出去了，秋看公公不自在的樣子，也心的自覺出了山。

鐵牛和秋走了，兩個老的坐山里，再打盆熱水泡腳，鐵牛娘說：“唉，鐵牛變了不，沒婚前子冷梆梆的，有了媳婦兒和多了”。

鐵牛爹冷哼一聲，“只是跟你冷梆，還給你買藥，你就樂吧，好好照顧兩個孫子，別再一陣一陣的”。

“知道知道，之前我那是沒轉過彎，鐵牛跟我不親近，我對才娶進門的媳婦兒哪能上去，我是婆婆是媳婦兒，不過都這麼些年了，我早看開了，秋是個講理的人，不搞背后笑人那一套”。

鐵牛娘汲著鞋子上炕，“你別酸，這膏藥你想用就拿”。

“我稀罕？臭烘烘的”。

“我聞著比你的臭腳香多了，你腳脖不？”

“我腳脖好好的，什麼？”

“吧你”。

老頭想，要是有效我改天讓其他三個兒子買，該是他們孝順老子的時候了。

……

鐵牛重新在山山里挖個，把賣鹿角剩下的四十兩銀子裝陶罐里埋進里，這是預備著給兒子娶媳婦兒的。

秋把白糖放雜間的箱子里，免得被蟲鼠給吃了，買的炸果子也先放里面，等明天了再拿去給滿月的哥哥姐姐們，想起那捆背下山草，“在石壁上挖的那捆草是藥草嗎？賣了多？”

“是雜草，給賣饅頭的當引火柴燒了”。

“嘖，長在那麼陡峭的地方，我還以為是好東西呢。”

“不止這，還有石斛，我們這邊沒有，大夫說是生長在南邊，你別惦記了”。

秋一臉失，“要不是有鹿角，我倆那真是白白吃幾天的苦，那你問其他藥草了嗎？沒有石斛可以采摘山里有的，我懂得太了，想想值錢的藥草長在我面前我卻不認識，我就心疼”。

鐵牛背著秋張了張，沒有回，聲音有些生，“沒有，大夫忙的，估著他也去不清楚北方山里有哪些草藥，他也只是個坐堂大夫”。

秋也沒懷疑鐵牛的話，在山里待久了，下了山見人肯定會有些膽小，哪會主問大夫這些東西，“沒有就沒有吧，改年你可以問問，那些草藥就先讓它們長著吧，等藥效更好了讓我兒孫去發財”。

鐵牛第一次對秋撒謊，心里有些慌張也有些難，心一直提著，整個晚上緒都不怎麼高。

去山下買糧的時候，他把腌托給幾個兄長代換糧，自己獨自一人進了鎮里的醫館。那大夫問他：“出事兒了？你看你急的”。

鐵牛咽口吐沫，“我…我想問問掌柜的那比較常見的草藥，不需要珍稀的，我采了都賣給這家醫館”。

大夫搖搖頭，“掌柜的進城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明年再來問吧”。

鐵牛愣住了，好像錯過了什麼，好不容易改變主意，抱著很大的期過來了，卻沒想過掌柜的會不在，這比掌柜的拒絕他還失。

轉走的時候，看見大夫手里的醫書，鐵牛急切的問，“大夫，有沒有介紹草藥的書，不只是字，最好是畫的有草藥的那種”。

“額，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我沒學過采藥，你明年再來嘛，我給掌柜的留個話”。

不，鐵牛像是鉆進了牛角尖，他騙了秋，他擔心知道了，現在睡覺都睡不好，就擔心做夢說胡話，害怕秋知道后會后悔嫁給他。

鐵牛看醫館里還有幾個大夫，有兩個年紀比較大的，但他跟人家沒有，只能懇求眼前的這個人，“大夫，你能幫我問問其他大夫嗎？我買本書好把采藥這個手藝傳下去”。

坐堂大夫也說被纏煩了，都一刻多鐘了還不走，他書也沒看進去，“哎，你這人，明年不也一樣，急什麼呢，就一年時間又不會出現什麼變故”，看鐵牛臉灰敗，他不再發惱，“算了算了，我去給你問問，送到手的機會你不要，現在好了吧，要花錢去買”。

鐵牛傾著子看里邊的靜，看坐堂大夫不時的指指他，他兩手著，在人家看過來的時候弓著訕笑一下，過了好一會兒，看老大夫進去拿本書跟坐堂大夫一起走過來，“小伙子，吶，我這兒有本書，是買給我孫子的，賣給你吧，免得你去書館不會買再被人喊高價了”。

鐵牛把手在上，接過書，“謝謝大夫，謝謝大夫，你們都是好人，書多錢，我給您”。

“三兩，回去好好看看，山里的草藥好，采了都送醫館來，我們醫館在城里開的都有，不管多草藥都吃得下”。

“哎哎，一定一定，采了都送過來，給，三兩，大夫您收好”。

鐵牛把書伏的塞懷里，看看日頭，趕往村里趕。

看著鐵牛激又輕松的影，坐館大夫嘆口氣，“真是錯過了機會，花錢買都不一定買的到”。

老大夫拍拍他，“小郭，這話也適合你，年紀輕輕，正是學東西的好時候，也多學些東西，進了腦子的才是你自己的，也去買本草藥大全看看，免得伙計抓錯了藥你都不知道”。

小郭大夫紅著臉拱手，“多謝張大夫指教，回家的時候我就去買一本”。

鐵牛走在路上，不時的懷里的書，心里可踏實了，可以想象秋知道了高興的樣子，一定會狠狠的夸他。

鐵牛會為秋改變他固有的想法，哪怕秋的做法不像他娘、不像山里的人，但只要高興，他就高興。

他沒有察覺這個變化，哪怕他已經付諸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