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津南是被一通電話震醒的。
這一覺睡到下午四五點,拿過電話那一刻,傅津南還在想,是不是那小白眼狼打過來的。
撿起手機一瞧,傅津南嚨溢出一聲冷呵,是誰都不可能是那小白眼狼。
張奇文跟幾個高校教授應酬完,一得空就打給他,提醒他別錯過峰會開幕式時間。
傅津南懶懶答應,電話掛斷又躺了回去。
等傅津南慢慢悠悠抵達國際展覽廳,開幕式已經進行到一半,站在臺前發言的正是張奇文。
峰會主題‘智能世界,共未來’,張奇文抓準主題談了現狀,也提了未來憧憬。
許是高校教授,多帶了點文化人的儒雅,沒商人那般重利,滿銅臭氣。
傅津南在后門站了兩分鐘,沒等工作人員安排,自己隨便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玩手機。
臺上又換了個大公司老板,傅津南隨便聽了兩句,滿仁義道德,也不知道說出來打不打臉。
細細想,這公司上半年剛被納失信名單?
傅津南沒眼看,冷嗤了一聲,繼續低頭玩手機。
隨手點開微信,翻了翻朋友圈,一溜煙的消息。
全是丁嘉遇的,大大小小的屁話全往朋友圈發,傅津南翻了幾條就沒興趣看了。
正準備退出朋友圈,傅津南忽然瞥到一個悉的昵稱。
丁嘉遇前兩天發了兩張自己的上妝照,吩咐人給他點贊,還得夸一句他長得帥。
這條點贊人數最多,唐晚就是其中一個。
傅津南嗤之以鼻,點開評論框回一句:“自己多丑沒點數?”
評論發出去,傅津南還沒消氣,又去點唐晚昵稱。
翻開昵稱,傅津南盯著唐晚的頭像多瞧了幾秒。
唐晚的頭像是個小孩,扎著兩小辮子,嘟嘟的,穿著葫蘆娃的服,看著傻里傻氣的。
跟人一樣,都不是聰明的。
傅津南歪坐在椅子,翹著二郎,腦袋窩在靠墊,滿隨意慵懶。
別的人正襟危坐,就他毫不顧忌這些場面,平時怎樣現在還怎樣。
閑著沒事,傅津南又去翻唐晚的朋友圈。
這才發現,點不進的朋友圈。
傅津南怔了半秒,似是想起什麼,傅津南試探地發了條微信給。
剛發出去就看見一特刺眼的紅嘆號。
傅津南氣不打一來,差點又砸了一遍手機。
舌頭抵了抵腮幫,傅津南垂著眼瞼,笑罵:“可以,長見識了。”
來了一大堆,卡卡拍個不停。傅津南旁邊剛好站了一小記者。
小記者穿了條黃波點及膝,噴了點香水,茉莉味,傅津南在唐晚上聞過兩次。
瞧見傅津南,小記者把鏡頭一轉,歪著腦袋湊傅津南跟前問:“你跟誰一起過來的?是來實習的?”
傅津南懶洋洋掀了下眼皮,心下覺得這姑娘運氣實在不好,怎麼就撞他槍口來了?
“問你呢,你怎麼不說話?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被特意邀請的。不過你長得真不錯,是還沒出名的小明星?還是哪個——”
不務正業的富二代?
小記者上下往傅津南上一打量,看他一休閑裝,窩在椅子沒半點氣勢,一下子把他打那種不務正業、整天混吃混喝的不良子弟。
耳邊呱躁得很,傅津南耐全無,眼皮一掀,扯著薄懟:“關你屁事。”
小記者眼瞪得老圓,似乎沒料到傅津南這般不客氣。
到底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沒經過這般辱,臉蛋立馬燙起來,可瞧著傅津南眼都不抬的囂張樣,小記者還是沒忍住,里嘟囔一句:“要不是看你一個人坐著發呆孤獨,我才懶得理你。”
傅津南差點氣笑,抬起眼想看看是哪個奇葩。
這一看不得了。
要不是知道唐晚只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他都懷疑這姑娘是唐晚孿生姐妹了。
兩張臉撞了七八,說不是姐妹傅津南都有點不大相信。
傅津南嘶了一聲,歪過,吊兒郎當問小記者:“你家幾個孩子?”
小記者警惕地瞧了傅津南一眼,見他神寡淡,深窩眼里裝著細碎的好笑,小記者咽了咽口水,試探著說:“就我一個?”
傅津南轉了轉尾戒,似笑非笑問:“就沒什麼你不知道的姐姐妹妹?”
小記者盯住傅津南的臉,狐疑片刻,搖頭:“……沒啊。”
“我爸可是絕世好男人,絕對不會出軌!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姐姐妹妹!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問我爸。”似是被傅津南的話嚇到,小記者又迫不及待添一句。
傅津南也就隨口這麼一問,兒沒往那方向想。
小記者是個自來,人跟小太似的,一旦讓找到話頭能拉半天。
“難不你遇到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了?”
“那人誰啊,長得真跟我一樣???那我倆誰更好看??”
“……”
傅津南聽得頭疼。了眉心,傅津南眼神阻止繼續吧啦。
小記者癟,不服氣地消了聲。
傅津南掀了兩下眼皮,輕睨著小記者,一字一句說:“比你漂亮,比你安靜,比你可。”
小記者目瞪口呆,一時不知道是該罵還是該哭。
開幕式結束,趁著大家離場,小記者在原地不服氣地堵住傅津南,非要找他問出個所以然:“那人誰啊,我想看看。”
傅津南掀了下眼皮,不咸不淡說:“你不認識。”
小記者不依不饒,抓著傅津南的袖不放棄:“讓我看看照片,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撒沒撒謊。萬一你審有問題呢!”
傅津南被扯得沒脾氣,冷冷瞥小記者一眼,散漫不羈說:“看不看有你什麼事兒?”
小記者被傅津南盯得骨悚然,下意識松了傅津南的袖,撇不滿:“誰知道你是不是戴了有眼鏡呢。”
張奇文的電話催了又催,傅津南懶得再搭理小記者,拎小似的將人拎到一旁,彎腰隨手撿起外套走出會場。
走出會場,傅津南一眼看見門口等著的張奇文。
還沒邁走過去,小記者又跟了上來。
傅津南眼一斜,扯著角問:“還有事?”
小記者了把臉,跟倒豆子似的,一骨碌地將自己的信息全倒了出來:“你的話太過主觀,我不相信。你肯定喜歡那姑娘,不然干嘛拿我做比較。還有,我陸小婉。陸小曼的陸,陸小曼的小,婉約的婉。上海人,A大畢業,現在是新聞社記者,電話153……你呢,你是誰!?”
傅津南聽完,忍不住想,名字也巧合?
沉半秒,傅津南挑著眉梢戲問:“你查戶口的?”
小記者著肩膀湊傅津南跟前,沒完沒了問:“你呢,你是誰?”
傅津南從掏了煙銜里,一邊掏打火機,一邊咬著煙敷衍:“你有完沒完?完了就走,心煩。”
“今天你要不告訴我,我就不讓你走。”小記者心一橫,閉眼說。
傅津南吊兒郎當哦了一聲,面上波瀾不驚,兒沒把小記者的話放心上。
許是小記者太過執著,傅津南心底突然升了兩分興致。
趁著張奇文跟人談話的功夫,傅津南手扯過小記者掛前的實習證,認真看了兩眼小記者的實習證照片,傅津南嗤著聲評價:“剛還八分像,現在只剩三分。”
陸小婉抱著攝像機呆滯地看向傅津南。
傅津南一湊近,陸小婉就聞到了他上的香水味。
陸小婉臉發燙,咽了咽口水,本能地看向傅津南。
那是一張無可挑剔的臉,五致立,劍眉星目,鼻高薄,一如書上說的那般‘公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著實習證的那只手修長勻稱,手背皮白且薄,青脈絡清晰可見,好看到食指燙的那個小紅泡都好看。
傅津南沒搭理小記者的異常,想起唐晚那張悉清晰的臉蛋,自顧自說:“沒法兒比。”
不是唐晚生得傾國傾城,而是在他那兒,別的姑娘沒法兒跟比了。
傅津南嘖了一聲,不住疑:“這小白眼狼什麼時候了心的?”
—
在北京的唐晚兒不知道這一幕。
丁嘉遇這幾天有事沒事跟面前刷存在,許是知道現在對傅津南這個人沒好,丁嘉遇一字不提傅津南,只湊跟前講柯珍的事或者他拍戲時候遇到的趣事。
兩人約過幾頓飯,最后一次約飯,丁嘉遇突然談起自己生日的事。
他是八月二十二生,是獅子座。唐晚對星座不大了解,可江然是個星座迷,經常跟科普星座的事。
久而久之,唐晚多了解點星座語。比如獅子座男生格坦率認真,會偶爾耍點小脾氣,放縱自己……
說起來,丁嘉遇也算是他們幾個人里最為天真的一個了。
吃飯途中,丁嘉遇握著筷子跟說,要是今年柯珍回來給他過生,他就原諒了。
還說,柯珍這幾年的辛苦他看在眼里,他也心疼,可他要是手,柯珍會更恨他。不過恨也好,總是對他有的。
唐晚聽得心口發酸,問他既然喜歡柯珍,為什麼不爭取一下?
提起柯珍,丁嘉遇終于破了防。
他笑得勉強,別過臉說,柯珍這輩子不應該被圈在北京城,他逃不開,不能讓柯珍也關進來。
唐晚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安。
吃完飯,丁嘉遇一如既往地送回學校,最后一次,丁嘉遇送了一套自己的寫真集,上面有他的簽名。
唐晚看著寫真集疑不解,丁嘉遇說:“送你朋友的,上回兒就簽了,一直放家里,今天才想起。”
唐晚激他的溫,站在路邊笑著跟他說謝謝。
丁嘉遇擺了擺手,坐在駕駛座言又止看幾遍,好半晌才猶豫著提醒:“三哥這人沒你想得那麼不堪,你要是覺得你倆還有可能,別錯過了。”
唐晚抿著不說話。
那天晚上,唐晚做了一個夢。夢到父親坐在醫院走廊抱頭痛哭,唐晚跑過去想要安他,還沒跑過去就被幾個人攔住。
迷迷糊糊中,唐晚又聽到了那句刺耳的話:“死了就死了,能怎麼辦。”
試圖清醒,卻對上傅津南寡淡冷漠的眼。他站在醫院盡頭,冷著臉問:“殺人償命不是應該的?”
唐晚嚇得滿頭大汗,一覺醒來自己還躺在床上。
后背,腦子一片空白,唐晚著窗外黑的天,一時分不清真假。
唐晚想起了周康。
十三歲那年,正是上初三的年紀,梁洪申怕剛轉學不習慣,又請人給補課。
那段日子唐晚過得渾渾噩噩,績一落千丈,老師提起績直搖頭。
李慧蕓怕想不開,又怕墮落,想著送去上個興趣班。
正巧周康過來找梁洪申借東西,看見一旁站著的唐晚,周康多問了兩句。
后來梁洪申提議唐晚去周康那學書法,唐晚沒法拒絕,一放暑假就去周家老宅學書法。
最開始練的是,練了一段時間,周康突然提他之前教一個學生學瘦金。
提起那個學生,周康滿臉自豪,言語間滿是驕傲。
唐晚在一旁聽著,偶爾朝周康笑笑,卻不跟他主問那學生的事。
直到有次周康收拾舊,不知道從哪兒到翻出一張老照片。
周康看到照片很是驚喜,那下午,拉著唐晚講了不故事。
唐晚在那張照片上看到了傅津南,那時候的他不過十幾歲,眉眼稚,遠不如現在的,也沒現在寡淡。
照片里三個人,傅津南、周康還有一個老太太。
周康指著照片里的傅津南說:“他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當時他學瘦金我還覺得詫異,后來發現這孩子做什麼都要做到極致,就是皮了點。”
“這孩子生得好看,從小就招孩喜歡。聽說學校里還有孩子專門為他組織了一個后援會……”
唐晚盯著照片的傅津南,眨著雙眼問:“他什麼名字?”
“傅津南。‘吾舟已系津南岸,喚客猶能一笑嘩’的津南。”
唐晚握著筆,當著周康的面寫下“傅津南”的名字。
寫完,周康笑著調侃:“這幾個字倒是寫得不錯。”
后來唐晚改練瘦金,練了四五年,卻一次都沒在人前展示過。
只有知道,校慶那天,看到傅津南用瘦金寫簽名時有多激。
那覺就像一場大夢,夢里,力追趕的幻影了真人,了那個幻想多年的人。
不是莊周夢蝶,是真實到荒誕。
不曾刻意接,卻逃不過命運安排。
不過,如果把這場相遇定義一場謀,也是愿意認罪伏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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