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個回應竟如此漫長,漫長到眼皮閉了又睜、睜了又閉,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耳邊是傅津南沉穩的心跳聲,卻沒勇氣繼續聽下去。
他的反應太過平靜,平靜到覺得剛剛那一番英勇是個笑話。
害怕從此兩不相欠、各自安好,又害怕繼續無名無姓,跟他糾纏不休。
刺眼的線從天窗口斜鉆進來,悄無聲息落在傅津南肩頭、后背,將他清晰劃分明暗兩面。
亮眼的白下,他脖子上的管清晰可見,伴隨著細碎的白絨,一齊融混沌模糊。
一齊落在肩頭的還有浮在半空的塵埃,像浮萍一般,水面,仿佛離了水就無法生存。
有那麼一兩秒,唐晚覺得,就像這浮萍的。
無所依靠,無從藏。
額前兩碎發掉在了睫,唐晚怕,不住用手指一點一點撥開。
撥到一半,搭在腰間那只手毫無征兆松開,唐晚作本能地滯了兩秒。
傅津南著煙頭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彈著煙灰,彈了不下四五次,煙灰像下雪似的往下四掉。
“我昨夜失眠到兩三點,六點起來接了個電話,遇到一傻。”傅津南不慌不忙掃了兩眼眼前弄頭發的姑娘,上漫不經心開口。
唐晚聽得迷迷糊糊,停下手里的作,緩緩抬眼向傅津南。
傅津南往里送了口煙,將這事娓娓道來,“那傻問我要不要買保險,說什麼生命價值需要財富證明,他正好有打開財富碼的鑰匙。問我要不要置辦一套穩賺不賠的項目。”
“哎別說,我聽著有點意思,就給這傻投了一筆。”
唐晚聽到這忍不住腹誹,知道是騙子還投,到底誰傻?
傅津南似乎早猜到了唐晚的反應,勾腰咳了咳,盯著似笑非笑問:“想知道我為什麼投?”
唐晚了鼻子,別過臉,裝作沒聽見。
那姿態,顯然是不愿意跟他繼續牽扯。
傅津南冷呵了一聲,掐斷煙頭,傾靠近唐晚。
薄在唐晚耳邊,玩世不恭說:“這騙我高中就玩遍了,能讓我輸的,只有我自個兒。”
“滿滿,這輩子長著呢,別想不開。”
前半句是提醒,后半句是告誡。
恩威并施,只差明著告訴,他倆之間的開始、結束都得他來,沒手的份兒。
唐晚手心沒來由的黏糊,攥著的料也得皺的,細下來,竟有意。
說不清自己現在到底什麼。
只覺得無端松了口氣,懸在口的大石好像突然塵埃落定,有了一個歸。
這場賭注看似是贏了,可深知,早輸得一塌糊涂。
傅津南往前走兩步,又將唐晚攬懷里,寬闊的掌心在唐晚后頸,輕輕挲幾下。
指腹過的地方泛起一浪又一浪的漣漪,唐晚怕,不著痕跡地了脖子。
傅津南沒當回事,扣著唐晚的腰枝將人往懷里了又。
到深,傅津南滾著結,輕言輕語哄,“丁嘉遇現在價比我還高,見他一面兒不容易,你帶朋友去見見他,別跟我繼續在這耗了?”
唐晚半垂著眼瞼,盯著傅津南袖口的紐扣,輕問:“那你呢?”
傅津南垂了垂眼簾,雙手捧住唐晚的臉頰,彎腰湊近唐晚,一副好說好商量的模樣:“要我陪你一塊兒去?”
“我看你跟丁嘉遇關系不錯的,怎麼今兒跟我忸怩起來了?”
兩人近到呼吸都糾纏在一起了,唐晚無力反駁,只能被迫迎上那雙幽深、寡淡的深眸。
這才發現,他眼底的倒影全是。
深得讓人想要溺死在那雙多眼里。
他一個天生薄的人,怎麼能把深裝得這麼自然呢?
唐晚抿住,歪過腦袋,裝作為難的模樣,“不會打擾你嗎?”
就這一句話,傅津南似是明白了什麼。
睨了兩眼懷里的姑娘,傅津南嗤笑:“心思深。既然早看見了,犯得著這麼拐彎抹角試探?”
唐晚抿了抿,別開眼沒吭聲,只是泛紅的耳朵出賣了的小心思。
傅津南嘶了一聲,眼底的煩悶換了饒有興致。
咬了咬里的煙頭,傅津南抬著下,噙著笑問:“就為了逛街的事跟我生氣?”
唐晚耷拉著眼,掩飾住眼底的詫異,面鎮定說著:“怪我不小心,打擾您跟人約會了。早知道這樣,我應該換個地方逛街的。”
“冤枉人啊。這姑娘跟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我現在連人什麼名兒都不出來。約什麼會呀,這不跟您才算約會,跟頂多是搭伙兒。”
傅津南見人哄得差不多了,又不正經起來。
唐晚無聲笑了笑,揚起掌大的臉,杏眸彎月牙,半咬著,裝作好奇地問他:“那是你未婚妻吧?長得眼,好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個明星。”
“你認識的明星還多。”傅津南頓了頓,滿不在意刺。
先有一個曲舒,又來一個不知名的。
唐晚裝作沒聽見,里自顧自說著:“長得很有辨識度啊,我看一眼就覺得像那明星。不過聽說那明星去世好幾年了。”
“我還聽到一個八卦。八卦說那明星在最風的時候嫁了一權貴,還為權貴生了一個兒子。可惜好景不長,明星似乎沒那福份,早年拍戲落下病,息影后為了治病花了不錢。”
“似乎有一次去醫院手,遇到一庸醫,本來是場十拿九穩的手,沒曾想手失誤了。最終那明星沒能走出醫院,死在了手室,而且——手的醫生也因為這場手畏罪自/殺了。”
“你說,那醫生是不是該死的?”
唐晚的聲音很輕很淡,淡到人察覺不出話里的緒有幾分悲哀、幾分憤怒、幾分難過。
傅津南越聽越覺得這姑娘三觀有點問題。
徐政民當年拋棄元妻,娶一戲子門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圈里傳了個遍,對這事大多眼觀鼻鼻觀心,隨便聽聽就過去了。
唯獨老太太沒能那漠不關心的旁觀者,為了這事老太太還氣了小半宿,翻來覆去罵老頭子眼睛沒睜開,居然看上了徐家。
又罵徐政民是個不要臉的,丟了寶石,撿塊爛西瓜當寶貝。
也難怪老太太生氣,徐政民頭元妻是老太太嫂子的親侄,也算老太太看著長大的,多有點欷吁那姑娘的結局。
最后老太太嘆了口氣,斷言倆狼心狗肺的東西走不長。
還真讓老太太說對了,幾年后明星生了場重病。
當時的徐政民還在南方任職,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一西南三甲醫院有個醫高,從業十年,了上百臺手,就沒出過什麼意外的醫生。
得到消息,徐政民連忙開車趕了過去。
據說手那天,本來不該那醫生值班,后來被院長強行回醫院刀。
那場手足足做了五個小時,沒能如徐政民意,手失敗,明星沒能搶救過來。
傅津南知道這事也是個意外。
那段時間傅家剛從那場禍事里過氣,傅津南回國堪堪半個月,費哲怕他走不出來,特意在上海給他弄了個接風宴。
傅津南又在上海逗留了兩日,幾個親朋好友聚一堆,說說笑笑中提起自駕游的事。
第二天酒醒傅津南誰也沒喊,自己一個人就開車去了趟西南,接到老太太電話他人剛好在西南。
老太太給他代一任務,讓他把一姑娘接回北京。
剛巧,那姑娘就是徐政民元妻的兒徐茵。徐茵那年剛滿十八歲,知道明星手這事,氣得去醫院找徐政民發脾氣。
傅津南聽了這事差點甩手走人,還是沒能捱過老太太的碎碎念,他親自去了趟醫院,打算把這位不知名的遠房親戚帶回北京。
誰曾想,手門口作一團。
徐茵的諷刺聲,徐政民的怒罵聲,還有醫生跪地痛哭聲全合一塊兒了。
傅津南沒想趟這渾水。
看徐政民不罷休,想把人搞死的賴皮樣,傅津南正是氣方剛的年紀,終究沒忍住,啐了一口徐政民,噙著冷笑怒罵:“你這意思是還想把人醫生死?醫生他媽是人不是神。什麼玩意兒,還來威脅人這一套兒。”
“人死了就死了,能怎麼辦。”
罵完,傅津南沒再搭這事。丟下倆神經病頭也不回地離開醫院。
回憶至此,傅津南眼底起了三分疑。這事都過了八/九年,怎麼又被提出來了?
思索片刻,傅津南舌尖抵了抵牙齒,噙著意味深長看向眼前的唐晚。
見面平靜,眼里滿是無辜,傅津南嘶了嘶,手掌扭過唐晚的腦袋,正兒八經問:“誰跟你說醫生該死的?”
唐晚用力掐了兩把手心,忍住心翻滾的緒,仰著臉,滿目無辜:“新聞寫的啊,當時很多人都在罵那醫生該死。”
傅津南聽了,深吸了一口氣,睨:“聽點小道消息,全騙人的。”
唐晚淡淡笑了笑,打破砂鍋問到底:“你怎麼知道是騙人的?萬一是真的呢?畢竟——你又沒親眼見過呀。”
傅津南懶得再跟唐晚爭論,擺了擺手,簡單暴作總結:“我說假的就假的,你信不信。反正這事兒沒你想得那麼簡單,別聽風就是雨。”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傅津南抬了抬下,再次提醒:“你別跟我倔,有時候真相大白沒你想得那麼大快人心。沒必要把每件事都弄得明明白白,活得糊涂點好。”
唐晚偏過頭,眼瞅著墻壁上的圈,似是而非問:“傅津南,你相信因果回嗎?”
“那玩意就是個笑話。要有因果回,這天兒早變了。”
“可是我信。我還信——罪有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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