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續36

易天最近公司事多，連蘇文都忙得不見人影。他聽了徐冉的話，沒再讓廖飛羅宇他們來醫院看著穆然，只是請了護工照顧他，給了他最大限度的自由。

穆然也不走，安安心心地在醫院靜養，不給易天添什麼麻煩。

早上他才吃了飯，正準備去外面曬曬太，簡寧就帶了些水果和補品來了醫院。穆然沒想到簡寧會來，一時就有些反應不過來，楞了一下才想起來簡寧坐。病房裡沒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倒了杯溫水過去。

簡寧笑著接過水，等護工出了房間，才看著穆然溫聲道：「來得有些早，是不是打擾你了？」

穆然連忙擺手，看起來有些侷促不安，「沒有沒有，謝謝你來看我。」

簡寧放下水杯，角的笑淡了些，臉上出個無奈的表來，「其實我之前就來過，只是被蘇文攔在了門外。」

穆然有些尷尬，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接話。從他住院以來，大事小事都是易天在安排，不要說簡寧了，就連徐冉都被攔在門外過。

兩個人一時之間陷沉默。

又過了半晌，簡寧才重新開口，「這樣說可能會很自私，但是穆然…」他頓了頓，角的笑收了些，幾乎是鄭重其事地說：「謝謝你救了易天。」

穆然張了張想說話，簡寧卻又接著道：「如果易天真的有什麼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說著他搖了搖頭，表有些苦，但也只是瞬間，他的臉上又重新掛上溫和的笑意，他輕聲道：「我從沒見他對誰這麼好過。你們以後，好好在一起吧。」

穆然不知道簡寧是在以什麼心跟自己說這些話。他明明喜歡易天，臉上卻沒有什麼不甘不怨，眼睛裡都是溫和的善意。

穆然覺得自己的嚨有些干，他嚥了嚥口水，一開口聲音有些啞，「簡先生知道，我因為這次重傷，壽命會影響嗎？」

簡寧愣在原地，臉上出詫異的表來。

穆然看著他繼續道：「易天對我這麼好，也是因為這個，我們不會在一起的。」他如果再一頭熱地陷進去，那等他好了，易天那些愧疚激的心淡了，對他又再厭惡如初，到那個時候，他又該怎麼辦呢？又再死纏爛打三年嗎？可是他的人生還有幾個三年呢？

簡寧皺起眉頭，低聲道：「你別這麼想…」

穆然搖搖頭打斷他，「簡先生你放心吧，等我出了院我會離開的，我不會纏著易天的。」

簡寧看著穆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穆然的反應跟他想的太不一樣，他後面準備的那些話，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穆然看著怔愣的簡寧，以為他是在擔心自己，就笑了笑安道：「沒關係的，雖然醫生這樣說，但是也許本就沒什麼影響，我以後多多注意就是了。」

簡寧再也呆不下去，只勉強點點頭笑了笑，就匆忙起告辭離開。

等他走了以後，護工才進了房間，把簡寧帶來的東西收拾好。

穆然看著一聲不吭的護工，猶豫了一下道：「剛剛有人來看過我的事，你別告訴易先生。」易天之前讓蘇文攔著簡寧，肯定就是不願意讓他跟簡寧見面，穆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為了不再惹出什麼麻煩，還是不讓易天知道為好。

護工楞了一下，點了點頭。易天代過讓他事事都聽穆然的，剛剛那人來了後也沒出什麼事，他照做就是了。

中午穆然吃過飯，護工收拾了東西出去清洗。

人來人往的醫院中，誰也沒注意江書進了穆然的病房，但也不過才十幾分鐘，他就關上了門離開。

江書剛剛走出醫院，就出手機打電話給易海釗：「都理好了。」

易海釗在那邊嗯了一聲，又沉聲問：「他提了什麼條件？」

江書頓了頓，才答：「什麼都沒提。」

那邊一時沒了聲音，又過了半晌，易海釗才道：「就這樣吧，你把後續的事安排好。」

江書應了聲，隨後掛斷了電話。

易天已經兩天沒過來，下午開完會後他也顧不上休息，開著車趕來醫院跟穆然吃晚飯。

吃飯的時候穆然有些走神，易天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放下筷子手了他的額頭，皺著眉問：「哪裡不舒服？」

穆然這才回過神來，拿下他的手笑了笑道：「沒有。」

易天又看了他半晌，這才點點頭收回目。

又過了一會兒，穆然才看著易天有些猶豫地問：「易天，我的行李…就是那個黃布包，能給我嗎？」他的東西都在易天那裡，因為一直都住著院，所以他也沒要回來。

易天抬起頭，有些警覺地問：「你要那個做什麼？」

穆然心裡一，臉上卻什麼都沒表出來，「最近一直都做夢夢到我媽，我想…」他很說謊話，也不敢看易天的眼睛，低著頭垂下目解釋。

易天不想他再回憶起那些傷痛，打斷他道：「我一會兒就人送過來。」

穆然頓了一下，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易天道：「謝謝。」他騙了易天，其實心裡很是愧疚不安，但那是啞媽媽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他必須要帶走。

易天不再出聲，給穆然夾菜的作卻沒停過。

穆然想起蘇文跟他說易天忙得中午飯都沒吃，有些心疼，就也給易天夾了一筷子菜，有些張地道：「你的胃不好，以後還是多注意些。」他以前這樣做，得到的總是易天厭惡的眼神，但是只要一想想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他還是忍不住嘮叨。

易天看著碗裡的菜，有些發怔。

半晌他一句話都沒說，就在穆然已經開始忐忑時，他才把菜吃掉，然後慢慢點頭鄭重地應了一聲，「好。」

他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可是沒人知道，他心裡有多難。距離上次穆然這樣關心他，好像也沒過去多久，可是這中間曲折太多，他差一點就永遠失去穆然，這一句話到底有多珍貴，只有他自己知道。

吃了晚飯，易天牽著穆然去外面坐了會兒，回來後才跟他道，「明天要出趟差，後天晚上會回來跟你吃飯。」

穆然點點頭嗯了一聲。

易天等了一下，看穆然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只好自己開口：「後天是我的生日。」

穆然楞了一下，隨即臉上就出尷尬的表來，他是真的沒意識到後天是易天的生日。

易天也不讓他為難，直接開門見山地道：「我想要禮。」

穆然看著易天臉上認真的表，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以前易天的生日，他做好菜等一個晚上都見不到他，準備好的禮也被當垃圾一樣扔掉，現在易天竟然跟他要禮？穆然等了等見易天不是在開玩笑就有些窘迫地回答：「我上沒有錢…也還不能外出…」

易天搖搖頭，「不用那些。只要是你給的，什麼都好。」

穆然楞了一下，半天，他才點點頭啞聲道：「好。」

易天一直繃的眉眼角放鬆下來，臉上甚至帶了些微微的笑意。他走到穆然邊抱住他，親了親他的，親暱地抵著他的額頭笑著道：「等我回來。」

他本來就長得極英俊，只是總沉著臉讓人心裡發怵，這樣真心地笑起來，上凌厲的氣勢被弱化了許多，甚至帶著些親近人的意味。

穆然垂在側的手握了又握，最後終於是下定決心，抬起手輕輕摟住易天的後背。

想叮囑易天的話太多，想叮囑他喝點酒，按時吃飯，希他照顧好自己。

可是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

直到最後易天離開，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靜默的黑夜中，穆然才閉上眼睛，對著虛空輕輕道了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