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明辨是非,貿然出手妄解市井糾紛,此其一。”
“倚仗家世擅作決定,妄自將敵人死間帶白家,此其二。”
“時有過往,卻對敵人行止一無所察,全無警惕之心,此其三。”
“善惡不分,確知對方份後仍心慈手,缺乏決斷。此其四。”
“未察形勢,沖無謀,輕易被敵攻心致慍,此其五。”
“言辭無禮,對救困之人惡言相向,德怨不分,此其六。”
“寬已責人,對自之過放縱,全無省悔之心,此其七。”
“以上種種,有什麼理由辯稱懲過重,沒讓你後山足十年已算輕的。”一聲比一聲嚴厲,說到最後,謝雲書面如寒冰,毫無轉寰的餘地。
謝曲衡沉默下來。
謝青嵐終是不服,“只怕在三哥心裡,第六條才是最不可恕的。”
“你還有臉爭辯?”謝雲書倒也不惱,冷冷道。“我問一句,假使那日不在,後果如何。”
謝青嵐住了口,心下仍是意氣難平。
謝雲書收眼底,又道。“我再問你,若犯事的不是你,而是白家弟子,依你看白老爺子將如何懲治。”
年愣了愣,默默低下了頭。
“引來舉家傾族的大禍,縱然是親子,白家也決不會輕饒。”
“如今白家不提,不過是看在兩家世的面,又恰逢謝家的朋友消彌此禍,驚而無險。誰敢說他們心底對你無怨。”
“這件事傳出去,江湖上懂的說謝家教子無方,行事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的說白家仰謝家鼻息,潑天大禍都忍過了不提,面何存。屆時白謝兩家世代好,因你而生嫌隙,又該當何種罪罰。”
謝青嵐臉蒼白,冷汗涔涔而下。
“爹娘疼你年,多方回護不忍苛責,卻不該為你無知輕狂的由來,你要尚有一線清明,就回去躬自惕學著收斂,莫要仗著家世張揚放任,目空一切,以為江湖上除了世家再無餘子。”
謝青嵐張了張口,無法出聲。
一句句毫不留的斥責如鞭子打在心頭,慚自鄙的覺山一般沉重,得年險些窒息。
謝曲衡到底不忍。
“你先下去好好想想,過些時回揚州再由爹親自裁斷。”
……
“別再慣著小弟,他不是個孩子了。”謝雲書目送弟弟佝僂的背影,心下也有些惻然。“爹既放他出來,就是要他嘗點苦頭,不然將來何以行事。”
“他才17歲。”長兄如父,謝曲衡看著弟長大,見他意氣消沉,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十五歲即因自不量力的愚蠢被擒至天山,不希他重蹈覆轍。”謝雲書怎會不懂大哥的心。“敵人不會因為年紀小就放他一馬。”
“這次多虧了葉姑娘,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想起形勢謝曲衡餘悸猶存。青嵐遭人利用,萬一蕭世得手,謝家真要無地自容。
“傷得可重?”心下是知道答案的,當時的景曆曆可見。
“嗯。”眼中掠過一抹疼疚,聲音輕了些。“很這麼重的傷。”
“我以為頂多會救青嵐,沒想到……”
“若是白家滅了,青嵐也就毀了。” 蕭世蓄意借此事打擊謝家的聲譽,一舉數得。一旦為毀滅盟友的罪魁,不管是神上的自責抑或謝家的懲,都不會再有出頭之日,種種風言足以讓尚未長的年沒頂。“答應照看,就不會讓最糟糕的事發生。”
“幸好……”
謝曲衡沒再說下去,拍了拍三弟的肩。
“說起來近日有些流言,關於葉姑娘。”宋羽觴從門口閃,他終日東遊西消息靈通,此刻眉間著好奇,無疑是來探聽第一手資料。
“什麼容。”一直在榻邊不離,謝雲書頭一遭聽說,心裡頓時一沉,該不會……
“傳聞說與雪有些因緣,極可能有師徒之誼。”
“據?”無頭緒的話語讓謝雲書茫然。“還有,雪是什麼人。”
“的劍。” 宋羽觴比了比劍長,“在月下泛清,劍芒白,說是與當年雪用的一模一樣。”
迦夜的劍……
“雪是當年中原武林的神人,素來著白,法輕捷異常鬼魅。沒人看過的臉,在江湖上曇花一現,殺過幾個將軍,說不上是正是邪。” 宋羽觴八卦得十分齊全。“按理葉姑娘來自西域,與中原相去萬裡,應該不會是一路,可是那把劍……”
“消息傳出去了?”
“嗯,白家這般大事,眾說紛紜,許多人都在猜測的來曆。”以一人之力令南郡王世子弒羽而歸,又是從未面的稚齡,怎不令人揣測。宋羽觴不忘提醒。“你最好小心一點,雪行事詭,弄不好會有仇家上門。”
約有些莫名的預,他微微蹙起眉。
迦夜不離的家傳,那一柄奇特的短劍,究竟是……
行舟
初夏的夜晚,風帶著花香水氣,掠過遴遴的河面。溫度不低,他仍是取了一件薄披風,裹住了重傷初愈的人。
“可喜歡兩岸景致?”
點點頭,偎進他懷裡,雪白的素被岸邊影迷離的宮燈一映,帶上了些許。
“夜裡有另一番風。”
白歌及隨侍由宋羽觴謝曲衡陪著,在不遠賞景。
白家二小姐神幽怨,任是風景如畫,始終鬱鬱。宋羽觴頻頻張,對這一方的形極是關注,看架勢若不是礙於尷尬,必定湊了過來。謝青嵐自那日後一直閉門不出,即使上了回揚州的船仍足不出戶,謝曲衡勸了數度,知他緒低落,也便聽之任之。
四翼在船另一頭,圍坐在一低聲談笑,時而嬉弄打鬧。
瞥了一眼,泛起一微笑。
“說來真巧,居然會在江南遇上。”本以為一別之後相見無期。
“托天之幸,挑圍攻南郡王府的事順利了許多。”
“就讓他們跟著你吧,也免得在江湖上生事,惹禍上。”挑了一枚葡萄填口中,冰鎮後的酸甜讓瞇了一下眼。
“我也這麼打算。”他順下眼,指尖輕巧的打結,在的帶上綴了一塊玉飾。
“這是什麼。”溫潤細膩的玉牌,繁複致的雕工一即知價值不菲。
“送你的。”他微微一笑,湊近親了親頰。“很合襯。”
“謝家的東西?”拎在手中轉了轉,很是意外。
“我的東西。”他糾正的說辭。“謝家人各一塊,好在當年我留在了家裡。”
“我不記得你有回去。”
“青嵐替我帶來的。”他引著指尖探過凹凸起伏的刻痕。“你看,我的是雲紋,青嵐則是風紋。”
“有什麼用。”
“憑此牌可在江南數大門派暢行無阻,也能自各地銀號調集金錢。”說的很簡單,藏的作用必不只此。打量了一下,抬手就解,被他按住。
“這麼麻煩的東西我不要。”
“戴著就好,就當是普通飾。”他輕哄,拉開了的手。
“我不需要。”
“不會有妨礙,真要不便你再還我就是。”
“說不定明日就丟了。”玉牌墜在腰間,實在不喜,隨口嘀咕。
“丟了也無妨。”他笑的看著,心意通明。“我想送給你。”
像是被套上了什麼責任的件,扁扁,懨懨的倚進椅。
“迦夜。”
“嗯?”
“你的武功襲自令堂?”
“留下的心法口決,還有該知道的一應事務,讓我背了很多遍。”素有點懷念,靜靜的看著湖裡的明滅的波。
“包括修習的代價?”
“所有的一切,也告誡過不要練至頂峰。”
“你沒聽。”平靜的聲音微帶責備。
“沒別的選擇。要活下來殺死教王,必須有足夠的功力。”不以為意,掀開袖呈出纖細的腕。“這樣弱的筋骨,力量速度都不夠,做七殺都很勉強。”
縱然盡了最大的努力,還是差點喪命,假如他不曾趕回來的話。孩子似的有助於避過貪婪的視線,卻也令力遠較常人遜。
“你計劃和他同歸於盡?”他著如水星眸,那裡沒有一點後怕。
“那樣的結局不錯。”承認,纖指彈落了擺上的柳絮,“已是我所希翼中最好的一種。”
“為什麼不選擇逃走?”他極輕的低詢。“你娘並不希報仇,只想你……好好活下去。”
迦夜愣了一下。
“以前……也有人這樣對我說。”低下頭,河水輕拍船,連帶船隨波起伏,神智有些恍惚,一時弄不清在何方。
“淮?”
每次異常都是因為那個人,並不難猜。“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黑亮的眼睛霧朦朦,仿佛籠了一層迷離薄煙,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他……和你有點像。”說著說著,自己也開始發呆。“……是個很好的人,非常的……”
他輕輕應了一聲,等說下去。
“只有他救過我。”收起雙,抱著膝蓋回憶。“就像你和九微,從淬鋒營裡殺出來時,我經驗不足險些喪命,他替我擋了一劍……我了七殺,他礙於份做了影衛,一直照顧我……再後來……”像被什麼驚破,中斷了夢囈般的回想。
凝著的臉,他放棄了探問。
遠樓船上的歌聲遙遙傳來,哀婉而傷,像雨落琵琶弦一般淒怨悱惻。
驀然閃過了一線念頭,他沖口而出。
“是不是因為我和他很像,你才……”才對他格外的照拂。
這個可能一旦泛起,心宛如箍般難,竟害怕承認。
迦夜沒有正面回答,微潤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垂落下去。
“他和你一樣想回中原,這裡有人在等他……”模糊的自語像在心底埋藏了許久,“所以我來替他看看,若能去換他多好……反正……”
反正不會有人等。
記憶中的江南山水依舊。
不見眷,只剩惆悵,仿佛走了一個早已失去的夢,只更清醒的明白再也回不去。
清寂寞如雪,他忍不住擁了。
雖然的子就在懷中,卻像隨時可能消失,無由的盈滿了不安。
什麼都不重要,哪怕只是過他去補償另一個人,種種的因由僅是歉疚他也不介意,初時的窒悶忽然無足輕重,反而生出了慶幸。
那條黑暗冰冷的腥之路,曾經有一個人給如斯溫暖,贏得全心信賴,在的心底留下了一塊之地……
真是一種幸運。
“星夜行船,謝三公子和葉姑娘真是好興致。”
突兀的聲音劃破了寧靜。
數十丈外,一艘豪華的樓船燈火通明,遠遠馳近。
拔的男子憑欄而立,距離雖遠,話語卻似在耳邊一般。
對視一眼,謝雲書松開佳人,起拱手。
“一別月餘,不知世子何時來了揚州。”
船頭立著的人,正是南郡王世子蕭世。
曾經劍拔弩張,見了面卻仍是客客氣氣,寒喧有禮,不知的必以為是莫逆。
高大的樓船歌樂不休熱鬧非凡,無數麗人簇擁笑語,鶯聲嚦嚦,仿佛一個水上溫鄉。
那一邊的幾個也走了過來,白歌恨怨重重的盯著對方,對著月餘前企圖毀家滅門的仇人,無論如何偽裝不起來。
宋羽觴留意著船上的種種,謝曲衡影如山,場面上拱了拱手,實則全神戒備。
蕭世淺笑回禮,後一群珠鮮亮的人好奇的探視,俱是極有興趣的盯著謝氏兄弟與宋羽觴,吱吱呱呱議個不停,混雜著各地的方言口音,大抵是南郡王從四方搜集而來。
“托謝三公子之福,好容易理完南郡瑣事,日前陪家父至杭州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