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孟疏雨聽到靜過來,白皙的臉上浮了層淡淡的緋紅,一雙眼睛像浸在迷蒙的水霧里,不知打過了多個呵欠。
任煦心里涌起一強烈的負罪,還有一種“攤上事兒了”的恐懼。
瞄了瞄旁邊,發現周雋注視著孟疏雨的目也難得一見地閃爍了下。
倒是孟疏雨,一見兩人立刻拿掌心了兩下臉,打起神,撐著墻站了起來。
站到一半人一晃。
周雋手一抬。
沒等扶到,已經自己靠著墻站穩。
周雋懸在半空的手慢慢收攏,垂落回側,捻了捻干燥的指尖。
孟疏雨彎腰小肚:“我沒喝醉,就是坐久了麻,別又說我瓷……”
的神志確實比上回喝酒時清醒得多,但這說起話來不自知的,拖長了調的尾音還是帶了點酒后的嗲氣。
“大晚上來我這兒喝酒,”周雋的聲音被帶起啞意,“就為了給我表演喝完能自己站起來?”
“誰說的?”孟疏雨不卑不從地上撿起一疊文件,“那只是我的附加業務,我的主營業務是——表演酒后匯報工作。”
“……”
想跟周雋喝酒的人很多,也不是沒有把自己灌了主上門來的。
但目的這麼單純正直的,還是開天辟地第一個。
周雋像是不知該氣該笑,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要是現在不想聽呢?”
孟疏雨又從后拿出一自拍桿:“那您忙您的,我在這兒錄個匯報工作的像,證明是酒后,然后您回頭再考核我的表現就行。”
“意思我今晚就在你這兒過不去了。”
“那我不敢這麼意思……”
上說著不敢,腳下倒是誠實地后退了半步,把他的門擋得更嚴實了點。
周雋松了顆襯衫紐扣,撇開頭不知在斟酌什麼,再回過眼來時,朝一旁抬了抬下:“那就把門讓開。”
孟疏雨皺了皺眉頭。
今晚提前喝了蜂牛墊胃,喝酒的時候也控制了速度,就為了跟周雋證明自己酒后能應付工作。
誰他先拿私下的印象放到公事上做文章,那也只能用私下的手段了。
這劍是走偏鋒了點,但也算直擊痛點。
如果他真嫌棄酒量,下次就沒話可說了。
要是對有其他意見,至也不能再拿酒量當借口打發。
孟疏雨還沒挪開,周雋似乎已經沒了耐心,走上前來,抬手繞到后背。
影連同夾雜著酒氣的男氣息鋪天蓋地般覆下,孟疏雨整個人像被他環抱住,猛地瑟了下。
一抬頭,正對上周雋沉沉下的視線。
孟疏雨渾的氣在一瞬間涌上臉,貓下腰飛快找了個空子鉆出去。
周雋這就順利摁下指紋打開了門,一進屋,反手就去關門。
關到一半聽到后傳來一聲抱怨:“我都等一個多小時了!”
周雋回過頭去,過扇形的門看見孟疏雨一臉的氣悶。
三秒后——
“打算站那兒匯報?”
“那不能夠,都是商業機呢。”孟疏雨拔就跟了進去。
任煦站在門外著脖子朝里張:“周總,那我把垃圾收拾掉就走了?”
周雋像才記起還有這麼個人,站在玄關邊換鞋邊說:“再給我煮個醒酒湯。”
“您不是說……”
任煦一個急剎,明白了到底是誰需要醒酒湯,剛要應好,想了想又改口:“……您不是說,我送您到家就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嗎?周總,我那邊有點來不及了呢,要不您自己煮一個?”
孟疏雨一腳踏進玄關,瞟了瞟任煦——不是說,這麼隨心所的員工,都忍不了了,周雋還能……
周雋:“嗯,忙去吧。”
孟疏雨:“……”
要不是任煦姓任,我可能會相信他是你親兒子。
任煦收拾完火速離開,給兩人帶上了門。
深夜的公寓只剩了孤男寡,空氣里還漂浮著層層疊疊纏的酒氣。
孟疏雨站在玄關,后知后覺到不自在,眼睛瞄來瞄去。
周雋換了鞋看一眼,彎腰開鞋柜最底下一層的備用格。
孟疏雨一低頭——
一雙式的。
帶蝴蝶結的。
俏皮的拖鞋。
“你這里有……”一口而出孟疏雨就后悔了。
這些天接下來,覺得周雋應該是單,不過像他這樣的男人說不定有某種伴,家里有雙人的拖鞋也不稀奇。
這反應多像沒見過世面。
孟疏雨把話一咽,隨口扯道:“我是說您……朋友這拖鞋品位不錯的。”
“我朋友?”周雋直起的作一滯,似笑非笑地打量一眼,“你還會給自己抬咖。”
孟疏雨看著他這表,遲疑地拿起了那雙忽然有點眼的拖鞋。
這不巧了嗎?前陣子正好丟了一雙一模一樣的。
孟疏雨想了會兒才記起,之前有幾天來周雋公寓盯花草裝飾之類的裝,嫌鞋套麻煩買來過一雙新拖鞋,后來就找不到了。
那幾天搬家忙得暈頭轉向,因為家里還有其他拖鞋,也沒在意這超市里隨可見的平價涼拖。
孟疏雨角僵了僵:“……哦,不是您朋友,品位不錯的——是我。”
不好意思地笑笑,穿上自己俏皮的拖鞋走了進去。
孟疏雨覺得周雋今晚多被破釜沉舟的架勢打到了那麼一丁點,好歹沒再把任煦該煮的醒酒湯給做。
見周雋進了客廳的開放式廚房,孟疏雨就坐在一旁吧臺邊的高腳椅上匯報工作。
一邊看周雋在料理臺前挽起襯衫袖口洗過手,從冰箱取出兩個西紅柿,拿刀在表皮利落地劃了個十字,松了手一拋丟進熱水里。
等去了皮,又換了把鋸齒刀,三兩下把西紅柿切片再丁,干干凈凈碼進盤子。
然后一手水壺一手長筷,駕輕就地拌起了面絮。
等一刻鐘后開了火,屋里酸甜香四溢,孟疏雨上跑著數據,心里慨一個富二代怎麼還有這廚藝,上帝給周雋打開窗的時候都不關門嗎?
熱湯很快咕嚕嚕沸騰起來,孟疏雨忍不住了空的肚子,語速慢了下來。
“數據在我臉上?”周雋瞟一眼。
孟疏雨胡往別一瞅:“我在看……我們森代這款油煙機環吸效果真不錯,手智控也好靈敏。”
“所以?”
“所以我就奇怪,為什麼銷量這麼慘淡呢?”
“好問題。”周雋盛起一碗湯,坐到了餐桌邊,“那你慢慢想,想好再繼續。”
孟疏雨見他要開了,像是中場休息的意思,“哦”一聲停了匯報,順問:“那我剛才的匯報過關嗎?”
周雋掀眼看了看:“就這麼喜歡應酬?”
孟疏雨當然不能說得替蔡總盯著他和森代其他高層的關系,也不能說擔心自己的位置被人取代,雖然可能周雋都懂……
想了想說:“那不是有公費的酒可以喝嘛……”
周雋低下頭去喝湯了。
孟疏雨從他這個無語中品出了默認的意思,覺這波應該是十拿九穩了,滋滋放下了心。
客廳里安靜下來。
周雋自顧自喝著湯,余里看著孟疏雨靜坐片刻后就有點待不住了,百無聊賴地托著腮,一會兒瞅瞅天花板,一會兒瞅瞅墻上的掛畫,一會兒又瞅瞅他。
等他喝完一整碗,原本筆的坐姿已經松垮下來,掛在高腳椅上的兩條時不時晃晃,腳上那雙涼拖總在要掉的時刻被腳趾一勾帶回去,然后就仿佛得了趣,繼續晃。
倒真像是談起工作千杯不醉,一閑下來就酒上頭的——意志型喝酒選手。
仔細算算,堅持清醒的時間大概在一小時半左右,應付普通的應酬勉強是夠。
周雋起走到料理臺邊,把用完的碗筷放進洗碗機,看了眼湯鍋里剩下的湯,等孟疏雨眼睛看過來,握起手柄就往斗里倒。
孟疏雨“哎”了一聲:“好好的湯干嘛倒掉啊?”
“喝不下。”
“那也……”孟疏雨了,暗示道,“不應該浪費吧。”
“占用冰箱資源難道不是另一種浪費?”
“……”
他的眼里裝得下那麼大個雙門冰箱,都裝不下一個一米六五的。
孟疏雨地著湯鍋:“那要不我幫忙喝?這樣既不占垃圾袋資源,又不占冰箱資源……”
周雋眉梢一挑,把鍋放回了灶上:“隨你。”
孟疏雨發現上帝還是公平的。
比如沒有讓一個廚藝高超的富二代學會度量食材,把一人份的醒酒湯煮了兩人半份。
一碗西紅柿疙瘩湯下肚,孟疏雨心滿意足,覺得豬吃飽了睡,睡醒了吃確實是符合生學原理的。
酒后強打的神也在這舒坦勁兒里散了,腦子慢慢囤積起一團漿糊,忘了思考周雋留下的作業。
剛才周雋看被吃的堵上了,暫時也沒法匯報了,去了臥室洗澡。
孟疏雨撐著眼皮洗干凈碗筷和鍋,見周雋還沒出來,又在沒靠背的高腳椅上坐累了,打著呵欠去了沙發。
周雋走出臥室的時候,就見孟疏雨側躺在沙發上,枕著手背睡得正香。
兩條麻花,瑩白圓潤的腳趾抓著薄薄的蓋毯,好像夢里也在勾拖鞋玩。
周雋頭發的作一頓,站定在了原地。
看鬢邊的發隨著的呼吸飄起又落下,撓在臉上,自己的耳也像被夏夜躁的晚風拂過,起了縷縷的意。
和一群男人喝了一晚上沒滋沒味的酒,還想著這勁道怎麼白開水似的,結果醒酒湯也喝了,澡也洗了,到這一刻躁意驟然上頭,才確信自己喝下的是實實在在的酒。
默了默,周雋去廚房倒了杯水。
一杯涼白開灌下,又回過頭看向沙發。
一分鐘后,他在孟疏雨那張沙發邊沿坐下,對著那幾不太順眼的發出了手。
指尖剛到鬢發,孟疏雨呼吸一頓,忽然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
周雋作一停。
孟疏雨對著眼前的男人迷茫地眨了眨眼,眼珠子緩緩斜移,看了看他落在頰邊的手指,用更迷茫的表重新向他的臉,然后閉上眼睛晃了晃腦袋。
周雋曲起食指,往上一挪,指關節在額頭下了一個板栗:“孟疏雨,你還真放心我。”
孟疏雨睡過一會兒,被酒徹底麻痹了神經,挨了這一下連都沒還,遲鈍地呆了幾秒,視線反倒從周雋臉上移了下去——
看他上那件深藍質睡開了兩粒紐扣,出雪亮一片,約可見噴薄的理。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總是相互的……”
周雋聽見低聲喃喃了一句,然后一雙蔥白的手落上了他的膛,帶著一種撿到寶了的珍視,手指尖著了他。
“你看,”孟疏雨輕輕吞咽了下,“你這不也放心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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