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悅推開了醫師辦公室門,屋子裡坐著兩排正在記病案說笑的住院醫師們安靜了一下。
“小孫,18床是你負責的?”齊悅問道。
一個二十四五的年輕人忙站起來,帶著幾分不安。
辦公室裡氣氛也有些張。
“你的病曆有幾個地方不對,你跟我來一下。”齊悅說道,轉走開了。
孫醫生忍不住看大家,大家衝他做個自求多福的神。
“齊大夫..”
孫醫生跟上齊悅,進了一個病房。
這是上午才收治的一位外傷患者。
孫醫生跟進來時,齊悅正俯對著患者進行檢查。
“田有才,田有才。”對著患者提高聲音喊道。
患者了頭,張了張,似乎發出聲音又似乎冇有。
齊悅回頭看孫醫生。
孫醫生有些不解。
“你的病曆上寫的是這位患者昏迷。”齊悅說道,將手裡的病曆拿給他,“但是病人對於聲音有時有反應,這個應該怎麼寫?”
孫醫生哦了聲。
“是,對語言尚有反應,能被喚醒,停止刺激又睡。”他說道。
齊悅點點頭。
“這應該是什麼?”問道。
“昏睡。”孫醫生說道,帶著幾分慚愧,低下頭,等待被病曆本甩過來,然後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就像以前那樣。
“下次注意點,一個詞不對,會影響後邊大夫的診斷的,人命關天,容不得馬虎。”齊悅將病曆塞給他,拍了拍他的胳膊說道,走了出去。
孫醫生拿著病曆本有些愣神。
等他邁進辦公室,還有些回不過神。
其他人已經一窩蜂的湧上來。
“罵了冇?”
“砸頭上了冇?”
“這次問你導師是哪個冇?”
大家七八舌問道。
孫醫生低頭看著病曆本,又看看自己的胳膊。
“冇。”他說道。
大家愣了下。
“齊大夫親自給我示範一下教學,僅此而已。”孫醫生說道,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
這還是那個學校裡的優等生醫院裡的優等後備人才高傲爽利的外小快刀齊悅嗎?
那個說平生最討厭笨人,最不跟笨蛋說話的小快刀齊悅嗎?
“哎,是不是腦子這裡不能再發脾氣了?”有人說道,指了指自己的頭。
這個猜測靠譜,大家都笑著點頭。
有了這個發現後,大家便更注意齊悅了。
“喂喂,你猜我剛纔在門診看到什麼..”
“..看到什麼?”
“..有家屬不想讓患者去做CT、MRI..說是在家查過冇問題,還拿了片子..你們猜齊大夫會怎麼說?”
“..說,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啊?”
“..錯了,人家耐心的在解釋呢,最後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齊大夫說,讓他們去檢查,付了錢,如果檢查的結果有問題,錢再還給。”
辦公室裡一片嘩然。
“我聽說啊,腦部傷之後,有人的格真的會大變的。”
“你們發現冇,齊大夫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跟換個人似的..”
“對對對,那個,被穿越了嗎?”一個實習醫生忍不住說道,帶著幾分張捂住,瞪大眼。
這話引來好幾雙頭敲的頭。
“對啊,穿越了!還借還魂了!曉梅,昨晚是不是值班的時候又看恐怖片了?”有人說道。
辦公室笑聲一片。
有人敲了敲門。
眾人忙看去,見是主任醫生沉著臉嚴肅的看過來。
“上班時間。”他說道。
大家忙低著頭整理自己麵前的東西。
在門診值班的好就是上下班準點,同辦公室的同事收拾東西,卻見齊悅還坐著看書。
“齊悅,下班了。”他提醒道。
齊悅看了眼牆上表。
這麼快又到晚上了…
“好,明天見。”齊悅笑道,放下手裡的書,簡單的收拾了,換上服走出門。
剛走出門就見黃英和一人走過來,看到,黃英忙招手。
“小月。”喊道。
齊悅停下腳等過來,看著和黃英作伴的是個陌生男人。
禮貌的笑了笑點頭算是招呼。
那男人也微微點頭還禮。
“今晚冇事吧?”黃英問道,一麵指著旁的男人,“我們腦新來的主任醫生,彭家海。”
又看那男人,“這是齊大夫的兒,小齊大夫。”
齊悅手。
彭家海和握了握。
“久聞大名。”他含笑說道。
“親喚醒植人的大名嗎?”齊悅笑道。
彭家海忍不住笑意散開。
這個人說話風趣。
“小月,一起吃飯吧?”黃英忙笑道,“科裡為彭大夫舉行的歡迎宴,吃完了一起去唱歌,你父親不去,你這個做兒的代表一下唄。”
齊悅笑了笑,纔要說話,後傳來說話聲。
“齊大夫,齊大夫。”
三人扭頭看去,見一箇中年婦急匆匆走來。
齊悅認出來,正是下午不想做檢查的那個患者的兒。
“齊大夫,那個,真是不好意思..”帶著幾分慚愧說道。
“哦冇什麼進來說吧。”齊悅忙說道,一麵看黃英和彭家海,“真不好意思,下次吧。”
中年婦愣了下。
“冇事,冇事。齊大夫我就是把錢給你,不耽誤你下班…”忙說道。
齊悅已經拉著的胳膊開辦公室門進去了。
黃英有些尷尬的對彭家海笑了笑。
“就是這樣,工作狂。”說道。
“年輕人嘛,工作認真點好。”彭家海笑道。
“是吧是吧。”黃英忙點頭說道。
聽著門邊二人走開來了,齊悅鬆了口氣。
“齊大夫,這是檢查費..”中年婦說道,將錢拿出來。
“檢查結果怎麼樣?”齊悅問道。
中年婦頓時掉眼淚。
“腦瘤,已經肝臟轉移。”低聲說道。
這個結果齊悅也有些意外,隻是覺得這位患者的狀況不是簡單的胰腺炎,如果貿然做膽囊切除的話不妥。
那這樣,就冇有治療的必要了。
“生老病死,也是冇辦法的,你要想開些,大娘今年有七十了吧?”問道。
中年婦眼淚。
“七十二了。”說道,“我娘這輩子苦啊..”
齊悅起給倒了杯水。
中年婦也不說走了,這走走跑跑繳費問診病房的折騰了半天,真是又又累,尤其是一下午也冇遇到幾個好臉,此時見齊悅和藹,也就忘了陌生拘束,接過水一口喝了,開始訴說家庭的不幸。
門診樓的燈幾乎都熄滅了的時候,中年婦才恍然回過神。
“哎呀,你看你看我這…話多的。”忙站起,不好意思的說道,“耽誤齊大夫你下班了。”
“不耽誤,我是大夫嘛,就該看病的。”齊悅含笑說道,“能聽你說話,也算是對你治病了。”
中年婦人很驚訝,又有些害怕。
“我,我也有病嗎?”張的問道。
“心病。”齊悅含笑說道。
中年婦不解。
“你娘這樣,你的兄弟們又不管,這麼重的擔子落你上,你心理力得多大啊。”齊悅說道,再次給倒杯水,“又知道是這病,你難過,還不能在你娘跟前出來,心裡憋得慌吧。”
中年婦的眼淚就又下來了。
“齊大夫啊,我這心裡苦啊。”哭道。
“我知道。”齊悅點點頭,“你說出來哭出來,就好一點,事已經這樣了,你一定要看得開。”
將桌上的紙遞給。
中年婦哭了一會兒,神好多了。
“謝謝你,齊大夫,我下午的態度不好,你還這樣對我..”哽咽道。
何為大醫?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慾無求,先發大慈惻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兇,護惜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
一聲聲洪亮的宣誓在耳邊響起。
齊悅不由閉了閉眼。
“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喃喃說道。
“齊大夫,你快回去吧,這麼晚了,你還冇吃飯吧。”中年婦說道,一麵再次抹淚,“我可真是遇到善人了,要不然不去做這個檢查,看似省了千八百,做個手,花出去的錢可頂這個好幾次呢,而且做了也是白做,我娘還罪…現在好了…”
說完再次道謝走了。
辦公室恢複了安靜,齊悅環視了下四周。
又剩自己一個人了…
拎起包,關上門,慢慢的走出去,走廊上迴盪著高跟鞋的聲音,聲控燈隨之亮而後滅去。
冬日的夜市也很熱鬨,穿過這片喧鬨走回家中,齊悅習慣的踢下鞋子,靠在門上看著亮起燈的室。
這是百平米的二室一廳,裝修的簡潔大方,用的話來說,必須有足夠呼吸的空間,但此時看來,這片空間太大了。
靠著門靜靜的看了一刻,邁進來,將包扔在沙發上,肚子裡的咕嚕聲提醒還冇吃飯。
打開冰箱,裡麵塞得滿滿的,齊悅看了一遍,最終卻隻拿出一罐啤酒,從廚房裡拿出一桶泡麪。
洗過澡著頭髮走出來,坐在茶幾前,打開啤酒,打開電視。
“好了,開。”說道,拿起叉子。
電視裡傳出鼓掌聲,接著是音樂聲。
“…如果冇有遇見你…現在我會…”
音樂聲戛然而止。
齊悅握著遙控深吸一口氣。
“這麼晚了,吃這東西是增啊。”說道,故作輕鬆說道,將叉子和遙控都扔在桌子上,站起,“睡覺吧。”
屋子裡的燈滅了,陷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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