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姑正在教抱月怎麼熬荔枝膏水。
燕家地方小,轉不開,各房都不設小廚房,大廚房中雇了個廚娘,專門負責灶臺之事。瑟瑟時子弱,三天兩頭生病,云鶻院就在倒座收拾出一間房來,放了個小火爐,以備煎藥之用。現在這個小火爐就用來燒水,偶爾煮個粥。
現在兩人就蹲在小火爐前忙活著。
荔枝膏水,里面其實并沒有荔枝。新鮮的荔枝金貴,尋常人哪有用之福,不知是誰試出了個方子,將烏梅、桂、生姜、丁香、砂糖、等按一定比例熬制膏水,嘗起來便是滿滿的荔枝味兒。更妙的是,這荔枝膏水還有生津止,補充水分之效,正合夏日服用。
這種方子,燕家自然是不會有的。陶姑也是從鎮北侯府學來,毫無藏私,耐心地教著抱月。
聽到瑟瑟要見蕭思睿的要求,陶姑站起,在圍上了手,笑容溫婉地提醒:“二娘子,夫人特意叮囑過,婚前不得見面,恐不吉。”說話的聲音也如的人一般,溫婉和煦,不疾不徐。
瑟瑟抿了抿:“你聽夫人的還是聽我的?”這個風俗自然知道,可連婚都不一定結得,管這些又有什麼用?
陶姑垂下頭去:“奴知道了,這就去傳信。”
瑟瑟心頭微松。陶姑肯聽話最好不過了,否則再能干,自己也不能用,還要把人退回給蕭思睿,總是尷尬。
陶姑叮囑抱月看好火候,進屋換了服就出門了。
瑟瑟心神不寧,索等抱月將荔枝膏水熬好,裝了一罐子去了松鶴堂。祖母上淡淡的檀香,溫暖的懷抱,總能給力量,讓寧靜。
周老太君午休剛起,看到來滿面笑容,對正在幫戴抹額的高媽媽笑道:“瞧瞧,這孩子來得可真是時候,怎麼就知道我有好東西給?”
瑟瑟“呀”了一聲,鉆到懷中屈道:“祖母,我是想你了才來看你的,你可休要冤枉了我。”
周老太君摟住:“唉喲,都這麼大了,馬上要嫁人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似的?”上這麼說,面上卻笑得越發開懷。
瑟瑟眨了眨眼:“我在您面前,可不是小孩子嗎?”
高媽媽湊趣道:“二娘子是在您跟前長大的,以后哪怕嫁了人,做了母親,在您面前,可不永遠還是個孩子?”
周老太君憐地幫瑟瑟理了理鬢角:“說的也是。”
桃枝將瑟瑟帶來的荔枝膏水盛了一碗送上來:“老太君,這是二娘子特意帶來孝敬您的。”
周老太君看著那琥珀的湯水,現出疑之:“這是什麼?”
瑟瑟笑道:“您嘗嘗看。”
周老太君舀了一勺送口中,出疑之:“這個味道?”
瑟瑟笑盈盈:“祖母覺得好不好?”
周老太君連聲道:“好,好。”甜甜的,喝到口中又清爽,回味也甘甜。
瑟瑟道:“這是荔枝膏水,陶娘帶來的方子,今天第一次試。我嘗著還好,帶過來給祖母也嘗嘗。”
高媽媽道:“二娘子對您真是一片孝心,時時刻刻將您放在心上,不枉您那麼疼。”
周老太君越發高興,問:“你母親和你伯母那里有沒有?”
瑟瑟赧然道:“第一次不知道會不會功,做得,等下次多做些給們送去。”
周老太君道:“你伯母那里也就罷了,你母親要是知道了,只怕心里又要難過。”這個二兒媳,相貌出挑,行事利落,就是心氣太高,心眼又小了些。
瑟瑟道:“您是長輩,母親斷沒有越過您的道理。”
周老太君心里嘆了口氣:只怕蕭氏不會這麼想。也不想多提蕭夫人給瑟瑟添堵,對高媽媽道:“把東西拿出來吧。”
高媽媽進了佛堂,不一會兒,頗為吃力地從里面搬出了一個有些古舊的小木匣子來,放在周老太君面前的妝臺上。周老太君從懷里取出鑰匙,打開上面的銅鎖,招呼瑟瑟道:“你過來看看。”
瑟瑟看過去,不由吃了一驚:里面滿滿一匣子,步搖、發簪、鐲子、項鏈……全是赤金的首飾。其中一件赤金鑲百寶孔雀銜珠挑心尤為巧奪天工,孔雀的眼睛是用紅寶石做,尾翎用上了點翠的工藝,在下流溢彩,絢麗無倫。便是瑟瑟昔年在宮中見慣了好,此時也不由大為驚嘆。
周老太君見看那挑心,目中出懷念之:“這件挑心是我出嫁時用來箱底的。”將匣子合上,把鑰匙遞給瑟瑟道,“你要出嫁了,祖母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就這些,是我歷年積攢下來的,算是給你添妝了。”
瑟瑟道:“祖母,這怎麼?”以燕家的家境,祖母手上能有多東西?這些,應該差不多是祖母大半輩子積攢的私房了。
前世,姐姐出嫁時,祖母并沒有給這些東西,而是補了一百貫錢;到出嫁時,祖母的私蓄已經因為燕家的債務消耗殆空,只給留了一枚赤金戒指作為念想。當時祖母抱著泣不聲,說對不起,讓幾乎一無所有地嫁了宮中。
現在才知道,原來,祖母曾經為準備了這麼多好東西。祖母這心,委實偏得沒邊了。可作為被偏的一個,的心一下子得要化掉了。
溫言語地和周老太君商量:“祖母,你全給了我,以后阿姐出嫁時怎麼辦?以后大郎、二郎為你娶孫媳婦時你拿什麼賞新婦?”
周老太君指點額頭:“人家小輩看到了高興還來不及,你還嫌我給得多不?”
高媽媽道:“二娘子和您心,恤您呢。”
周老太君道:“你放心,我給們留著呢。你是我一手養大的,嫁的又是那樣的人家,比們多得些天經地義。諒們也不敢有意見。”
瑟瑟心里難過:祖母這麼高興,要是知道婚事會不,不知該有多傷心啊。可這話,哪敢現在跟祖母說,想了想道:“那您就先幫我保管著,等出嫁的時候,您再給我。”不然,總覺自己在騙老人家的老本似的。
周老太君不悅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磨嘰?都拿出來了,誰耐煩再收回去,給你你就拿著。”
祖母這急脾氣!瑟瑟沒法子了,只得大大方方地謝道:“那我就多謝祖母了。”
周老太君這才高興起來,又對高媽媽道:“我記得我庫里還有些上好的料子,你去拿過來,我看看哪些適合送給二丫頭。”
高媽媽應下。
瑟瑟看著祖母興致的樣子,心中越發難過,卻也不忍心掃的興,含笑打趣道:“祖母,您還是干脆把庫房都搬給我吧,我不嫌的。”
周老太君哈哈笑了起來。
瑟瑟陪著周老太君用過晚膳后才回了云鶻院。陶姑那邊才得了回音:蕭思睿出征在即,事務繁雜,這些天都宿在軍營中。這兩天他會盡量空過來一趟。
瑟瑟有些懊惱:他正當忙,是不是給他添了?是不是……做錯了?
心事重重,輾轉難眠,索起。睡在外間的抱月了眼睛,忙要跟著起。搖了搖手,抱月繼續歇著,自己去小書房點了燈,往硯臺中倒了些清水開始磨墨。
素手如雪,纖指如玉,著雕有寒梅的墨錠,慢慢打著圈,反復枯燥的作中,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想清楚了:明知的是錯的事,不能再繼續下去。不能帶著欺騙嫁給他。
既然遲早會暴,不如趁現在和他說清楚,婚約尚未完,他還來得及后悔。而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后,已經有勇氣賭一賭,他不會真的殺了。
只是,終究還是害怕的,害怕他的憤怒,害怕他的恨意,也害怕他會傷心。他很好很好,才會被一次又一次地傷害。
心中酸,不知不覺,硯臺中的墨越來越濃。停下作,猶豫片刻,出一張空白的信箋,提筆開始寫信:九哥見信如晤……
一封信,涂涂寫寫,添添改改,不知重寫了多遍,才終于稿。重新謄寫了一份,看著紙上的墨跡慢慢變干,心中滋味難辨。
這封信到他手,以后怕再難相見了。
嘆息一聲,卻又有著如釋重負之,這才察覺到屋中的悶熱,上早已一層薄汗。
將信收好,起抱月備水。今兒太晚了,他應該不會過來了。
夜已深,外面燈火次第滅去,唯有那鳴蟬田蛙兀自不知疲倦地鳴著。瑟瑟沐浴過后,上終于清爽了些,待抱月收拾浴房,自己拿了一方干凈的帕子,一邊著頭發,一邊往室走去。
的腳步忽然頓住,吃驚地看向前方。
室的槅扇旁,不知何時多了一人,一黑甲,卓然而立,凜凜生威,銳利的目一瞬不瞬地落在上。
他連鎧甲都來不及換,就趕來了嗎?
“九哥。”輕呼出聲,忽地想起什麼,不自在地想把雙臂往后藏。貪涼換了一件的半臂,此刻,兩截蓮藕般的纖細玉臂正在外面,在燭火下白得晃眼。
他低低“嗯”了聲,大步向走近,手拿過了手中的帕子,沉默地接手了為干頭發的活計。
他額上汗跡未干,一縷黑發從盔甲中探出,卷曲著著額角,上沾染著塵土,可見趕來時的匆忙。瑟瑟怔怔地看著他,眼眶一點點潤起來。
“怎麼了?”他皺眉。
別過頭,悶悶地道:“你的手太重了,弄得我頭疼。”
真是氣!他暗暗嘆氣,手上的作卻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將那一頭漉漉的長發一點點得半干。
忽地撲向他,手抱住了他。冰冷的鎧甲硌在的上,帶來疼痛,卻毫沒有放松的意思,反而將整張臉都上了他的膛。
他猝不及防,差點扯到的頭發,忙松開手。烏發如瀑,流瀉而下,一瞬間,萬般妍,風姿盡現。
“瑟瑟?”他心頭大悸,不舍地道,“別,我上都是灰。”
沒有放松他,反而抬起頭來,踮起腳,嘟起紅艷艷的菱,輕輕上了他的。
剛剛沐浴后的上還帶著皂角的清香,齒間幽香如蘭,沁人心脾。他渾驀地繃,一手帕子,一手握拳,垂于側,被地任親吻。
了一會兒,見他沒什麼反應,恨恨地咬了他的一口。他吃痛地低哼一聲,卻驀地到一樣膩之順勢探了他的口中,胡攪,**蝕骨。
這小東西,拿他曾經對的那一套來對付他了啊?
真要命!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忽地抓住,堅決地將扯離了他。
瑟瑟目中出傷之。
他沒有解釋,而是開始慢慢卸上的鎧甲。
沉重的鎧甲哐啷墜地,出他里面的黑勁裝,寬肩窄腰,長翹,惹眼之極。瑟瑟呆呆地看著,一時完全無法反應:他到底要做什麼?
他的目鎖定,又慢條斯理地摘下頭盔,隨手扔在鎧甲上,這才對招了招手:“過來。”
瑟瑟這時才反應過來:剛剛做了什麼?明明是想要告訴他真相,預備和他終止婚約的,怎麼就不自了?
猛地捂住臉,心慌意地倒退一步。
他看著沒出息的樣子,嗤道:“你剛剛不還是大膽得很嗎?”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請繼續,不要停!
謝以下小天使,(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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