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剝繭

薑碧瑤被封為賢妃，慕容炎要搬出棲宮，去往臨華殿居住。薑碧瑤卻以薑碧蘭懷有孕，又要照顧大殿下慕容澤為由，仍然希暫居棲宮。

慕容炎說：“如今王後懷有孕，確實不便。但是棲宮畢竟是王後居，你住在此，也多有不便。你們是親姐妹，誼不比旁人。就將澤兒帶往臨時華殿，由你暫時照顧吧。”

薑碧瑤眼裏有一笑意，福了福，說：“是。”

薑碧蘭卻是抱著慕容澤連連後退：“陛下！臣妾這裏有娘，可以照顧澤兒！求陛下將他留在臣妾邊！”跪下，哀求道：“臣妾會盡心盡力地養他，求陛下不要奪走我的孩子。”

慕容炎臉沉，說：“什麽時候孤的旨意，可以討價還價了？”

薑碧蘭淚如雨下，然而王允昭卻隻是派侍過去，半接半奪，從懷裏抱走了慕容澤。慕容炎這才看向薑碧瑤，說：“你沒有帶過孩子，平時要多注意。”

薑碧蘭將慕容澤抱在懷裏，麵上滿是溫笑意：“陛下放心，臣妾會聽娘的。姐姐也不要難過，臨華殿和棲宮相隔不遠，妹妹會隨時帶澤兒過來走走。再說了，等姐姐產後，孩子自然歸還給姐姐。莫非我帶孩子，姐姐還不放心嗎？”

薑碧蘭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如今慕容炎經常來棲宮，一部分因為薑碧瑤，另一部分就是因為慕容澤。如果連孩子也不養在邊了，是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至於腹中的……腹中的是怎麽回事，自己最清楚。

慕容炎沒有打算多說，隻是道：“臨華殿那邊孤已經命人清掃過了，你今日就搬過去吧。”

薑碧瑤說了一聲是，等他離開了棲宮，這才回頭看薑碧蘭，說：“姐姐哭什麽呢？在這宮裏，如果眼淚有用的話，哪來那麽多人間慘劇。”

薑碧蘭說：“碧瑤，父親讓我假孕幫你宮，你竟然如此絕！連我的澤兒也要奪走！”

薑碧瑤笑著說：“父親是太小心了，其實沒有你的假孕，我一樣能夠宮。至於澤兒，你現在已經令他生厭，留在我邊反而是好事。”

薑碧蘭說：“薑碧瑤，我會睜眼看著，你的將來。”

薑碧瑤說：“姐姐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神真是比鬼更怨毒，沒有一點人風采。”說完，抱著慕容澤，往棲宮外走。薑碧蘭追上去，卻又說：“我的東西都不用帶了，到了臨華殿再說吧。澤兒的東西務必全部帶上，免得他不習慣。”

說罷，回頭又看了一眼薑碧蘭，說：“姐姐放心，我將他養得好好的，陛下也會高興。哪怕不顧念我們姐妹義，我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說完，抱著慕容澤，離開了棲宮。薑碧蘭雙手捂住臉，無聲泣。

消息傳到南清宮，左蒼狼倒是有些意外，說：“這薑碧瑤也真是狠心，如今王後已經隻剩下大殿下還能博陛下一點關懷，卻是盛寵在。沒想到連這一點念想也不肯留給姐姐。”

薇薇說：“王後也是罪有應得，如果宜德公主還在，何至如此。”

左蒼狼笑，說：“我們薇薇也懂得想事了。”

薇薇跳將起來，說：“我本來就會想事，我有腦子。”說完，又湊近了去看左蒼狼，說：“將軍，您要是難過，您就摟著我哭會兒。不要憋著。”

左蒼狼失笑：“是啊，我很難過，看著你的傷，我就更難過了。”

薇薇立刻恨得咬牙切齒：“是彩綾那個賤婢推得我！”然後仔細思考了一下，說：“我想明白了，一定是王後主使的，好騙將軍回來，讓薑碧瑤上位，哼，我算是明白了！”

左蒼狼說：“對，聰明。”

薇薇終於盯著看，說：“你嘲諷我？”

左蒼狼說：“哪有？”

薇薇怒吼：“你就是嘲諷我！”說完撲上去，也不要了，照著一通捶。左蒼狼隻是笑，可晴進來，看見兩個人鬧這樣，有些尷尬。

這幾天慕容炎過來得，倒是薜東亭自任軍統領之後，與見麵方便得多。以前達奚琴要往南清宮送銀子，隻有通過小平子代轉。現在倒是薜東亭直接就可以帶過來了。

軍中那一軍餉，已經完全足夠一個大司農、一個軍統領和左蒼狼在宮中的周轉，可以得知薑散宜是斂了多錢財。

夜裏，薜東亭又經過南清宮。左蒼狼站在桃林邊和他說話。南清宮以前是外臣留宿之所，其實離後宮有點距離，離前朝更近。薜東亭到這裏，比以前封平到棲宮容易得多。

此時見四下無人，他掏出一疊銀票，以遮擋，遞給左蒼狼。左蒼狼說：“大司農可還好？”

薜東亭說：“達奚先生才智出眾，些許政務難不倒他。隻是確實忙碌許多。”

左蒼狼點頭，說：“他是降臣，無論如何，總是隔著一層。陛下不會完全信任他。平時，還要仰仗薜老大人多多幫襯。”

薜東亭在麵前，不由自主便十分恭敬，他說：“這是自然。家父也十分掛念將軍，再加之如今賢妃娘娘又了宮，隻怕將軍的日子，會更艱難。”

左蒼狼說：“以前一個人都過來了，今日如虎添翼，怎麽竟會反倒艱難？”

薜東亭言又止，大家其實都知道對慕容炎的，說來說去，總還是怕傷心。左蒼狼說：“不用多說了，賢妃宮是好事。另外，你想辦法注意薑府的靜。”

薜東亭說：“薑府？”

左蒼狼說：“薑碧蘭如今畢竟還是王後，還育有皇長子，我覺得薑散宜就算是送賢妃宮，也沒理由就任由得王後不能翻才是。這一步棋，總是讓人奇怪。還有，賢妃突然的得寵，也讓人費解。”

薜東亭應了一聲，他為外臣，要監視薑府當然比左蒼狼方便。

兩個人正說著話，突然天空一聲鳥鳴，左蒼狼立刻說：“陛下過來了，我先走了。”說完，轉頭離開。薜東亭沿著桃花小徑行不多時，就見慕容炎帶著王允昭和幾個侍一並過來。他趕行禮，慕容炎點點頭，也沒多說，往臨華殿而去。

薜東亭抬起頭，發現天空盤旋著一隻灰的海東青，應該是慣會捕獵，發現不同的獵，聲也不同。左蒼狼居然養了隻這麽個玩意兒。他吹了個口哨，那鳥理也沒理他，倒是飛進南清宮去了。

左蒼狼剛剛回到宮裏，海東青就撲楞著翅膀飛下來，脖子上的羽裏藏了一小紙條。左蒼狼有些奇怪，展開一看，竟然是一首詩，通篇都是什麽“有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左蒼狼看那字跡，也知道是達奚琴。這個家夥，他不知道用什麽法子誆下了的鳥兒，明知道此舉冒險，卻信手寫了這麽一首詩來調戲。

……狂草的無聊。

宮裏，薑碧瑤果然一路盛寵。但是很聰明，對慕容澤是真的好，也一直沒有到過南清宮尋釁。平時見到左蒼狼，也總是避著行走。慕容炎對此非常滿意，總是讚聰慧而賢淑。平時二人在明月臺，琴跳舞，作曲填詞，也有頗多佳作流傳。

慕容炎這個人，如果一心對一個人好，可以將這個人寵上天。薑碧瑤慢慢地，也醉心於這種寵之中。

眼看時間到了十二月底，宮裏一片繁忙，都在準備春節的事。小平子突然神神地找到左蒼狼，說：“今天夜裏，守在薑府外麵的兄弟突然來報，稱一個姓薑名杏的大夫，帶著一個孕婦進了薑府。”

左蒼狼說：“孕婦？”

小平子說：“正是，而且奇怪的是，這個婦人走的後門，如果不是兄弟們看得，肯定難以發覺。進府之後，就沒再出來。”

左蒼狼說：“王後娘娘，不會今晚生產吧？”

小平子說：“奴婢也納悶了，如果薑大人是打算換掉王後腹中的孩子，那也太大膽了。”

左蒼狼說：“看來今晚，有好戲可看。”

是夜，薑碧蘭果然稱腹痛，卻一直無法生產。程瀚等人也說不清是為什麽，怕慕容炎怪責，隻得問薑碧蘭。薑碧蘭倒是說：“父親家中，有個薑杏的大夫，醫了得。你們若是不，就讓他進宮為本宮開藥。”

程瀚也怕王後真的難產，本來這胎沒有診出來就已經是罪該萬死了。如果真的出了什麽意外，太醫署也擔不起這罪責。他於是說：“微臣這就派人去尋這位大夫。”

薑杏宮之時，左蒼狼就讓薜東亭嚴格檢查他的攜帶之。但是他隻是帶了普通的藥箱，裏麵隔層什麽的全部查遍，未見異常。薜東亭也隻有放他棲宮。

左蒼狼還是覺得不對，讓他嚴查棲宮往來宮。最後薜東亭在宮裏彩綾提進棲宮的一籃子果品下麵，發現了還包裹在羊水裏的胎兒！

棲宮，彩綾麵白如紙，薑碧蘭聽說了，整個人都衝過來。左蒼狼蹲在地上，用手輕輕一那胎兒，說：“薑杏的手筆，果然出人意料。這要是真的抱進了娘娘產房，恐怕真是能以假真。”

薑碧蘭說：“左蒼狼，放過我。”

左蒼狼說：“我像那麽善良的人嗎？”

薑碧蘭緩緩跪在麵前，後薜東亭都退了一步。說：“放過我。”聲音已接近哀求。

左蒼狼說：“不可能。”

薑碧蘭握住的袖，說：“如果陛下知道此事，我命不保事小，隻怕澤兒也難逃被他猜疑的下場。左蒼狼，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我罪有應得。可兒畢竟無辜，求求你看在他的麵子上……”

左蒼狼緩緩回被抓住的袖，說：“薜統領，去通知陛下。”

“不！”薑碧蘭哭泣道，“求你！”

左蒼狼說：“王後該做便該敢當。何況陛下對您一向有舊，未必會容不下大殿下。”

“舊？”薑碧蘭抬起頭，緩緩說：“如果你放我一條生路，我讓你看看他的舊。”

左蒼狼怔住。

正在這時候，羊水裏的胎兒了一，左蒼狼驚訝：“它還活著？”

薑杏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從宮裏走出來，說：“他當然活著，不過沒有臍帶，即使老夫用盡藥，也隻能存活一個時辰。如今隻怕是時候不多了。”他就是個瘋子，毫不為眼前險狀考慮，隻是得意地向眾人展示他出神化的醫。

左蒼狼看了一眼薑碧蘭，薑碧蘭說：“這個孩子對你不會有什麽威脅，你知道。再說，難道你不想了解，你一直著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左蒼狼沉片刻，眼見羊水裏的胎兒得越來越厲害了，薑杏說：“他堅持不了多久了，你如果再猶豫不決，就是個死胎了。”

左蒼狼終於轉頭，對薜東亭說：“你先回去吧，此事先不要聲張。”

薜東亭當然聽的，等到諸人都走了，薑碧蘭說：“你跟我來吧。”

夜裏，薑碧蘭生產，慕容炎過來看了一眼嬰兒。孩子算是早產，比較瘦弱。他並沒有手去抱，隻是讓產婆帶了孩子下去，然後說：“像你這樣的人，居然有多子之福，真是讓人不解。”他的時候，是平時完全不見的冰冷。左蒼狼躲在屏風後，不知道薑碧蘭到底要聽什麽。

薑碧蘭輕聲說：“炎哥哥……”

慕容炎說：“住！自從宜德死後，你每次這樣孤，都讓孤覺得惡心至極！”

薑碧蘭說：“陛下如此喜歡宜德，是因為當初左蒼狼懷的那個孩子，也是一個兒嗎？”

慕容炎說：“你說什麽？”

薑碧蘭說：“陛下是因為親手殺了自己的兒，所以才這般愧悔傷懷嗎？”

慕容炎上前幾步，將從床榻之上拖起來，一耳扇過去：“賤人！”

薑碧蘭捂著臉，角流下來，卻笑著，說：“臣妾是賤，可陛下呢？若是摘下這層麵，陛下又是什麽樣子呢？若是陛下問心無愧，為什麽不直接告訴臣妾，也告訴左蒼狼，當初是您在臣妾茶裏下藥，讓臣妾委太子，誣陷太子|弟妹呢？”

慕容炎一怔，薑碧蘭眼淚流下來，衝淡了邊的痕：“這麽多年以來，臣妾一直在想，陛下當年究竟如何狠得下心，臣妾是真的你啊！”

慕容炎說：“所以呢？你今日提起這些，又待如何？”

薑碧蘭說：“那日我墜馬之時，正巧落陛下懷中。當時我看見陛下的臉，我真的想，這就是我一生的歸宿。哪怕是陛下一無所有，我也認定了跟隨陛下。可是這麽年……”

還要說下去，慕容炎說：“這麽巧？既然過了這麽多年，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麽會那麽巧？”

薑碧蘭愣了，慕容炎說：“你的馬鞍下麵放了一鉚釘，隻要一乘騎，馬匹一定會發狂。而你騎不佳，一定發現不了。”

薑碧蘭盡褪，許久才說：“所以就連那一次，也是一場騙局？”

慕容炎說：“安靜呆在這裏吧，宮裏的人想活下去不容易。一場傷寒都能隨隨便便要了人的命。你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孤所有的舊。”

話落，他離開棲宮而去。

屏風後，左蒼狼雙手捂住臉，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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