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說,沈堪輿上腹有一個十厘米長的刀口,因為他的質問題,愈合得太慢,換藥又不及時,傷口染了才會高燒不退。
“我都不知道這是了什麼手,他不肯說,我也不敢給他做b超。他跟你說過嗎?”唐修問顧言笙,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覺得自己問了也是白問,撇撇繼續道,“刀口這麼大,手肯定不小,不可能家里人不知道吧?而且他這個況,一看就是后護理和治療都沒跟上,你不管,他家里也沒人管?”
“……我不清楚,”顧言笙蹙著眉頭緩緩道,“十厘米的刀口……很疼吧?我看他睡得也不太安穩,滿頭是汗,沒有用止痛藥嗎?”
唐修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道:“他現在,不能用藥。”
“為什麼?他不了?”
“嗯,他有心衰癥狀,用藥很限,不過不只是這個原因,”唐修挑眉,“主要是他肚子里的魚苗苗不了。”
“魚苗……苗?”顧言笙一瞬間覺得自己聽不懂唐修的話,“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一點?”
“我同事給他做檢查的時候,發現他人絨促腺激素值升高,超過正常范圍,”唐修把檢驗單遞給顧言笙,“查人絨促腺激素,是目前驗孕最早、最準確的方法,一般懷孕10天左右就能查驗。”
顧言笙接過檢驗單,看著上面上上下下的一堆箭頭,完全不著頭腦,只覺得唐修的話像陣陣響雷,讓他腦子里轟鳴聲不斷。
唐修看著他一副懵的樣子,翻了個白眼道:“我就用你這種豬能聽懂的話直接跟你說吧,你干得漂亮,小魚懷孕了,肚子里有條魚苗苗。這可是條福大命大的魚苗苗,他了那麼大的手,這小東西居然還活了下來。而且看值的話,胚胎發育得很好的,再過一段時間,b超應該可以看到孕囊了,到時再做個詳細的檢查看看況。”
顧言笙腦海里飛快地掠過一些零碎的畫面,他頭疼得不行,只能低頭按著自己瘋狂跳的太,啞著嗓子口干舌燥地道:“可……這孩子不是我的。”
唐修停下翻閱病歷的手,然后以閃電般的速度抓著病歷本就往顧言笙腦袋上拍了下去:“你他媽說的是人話嗎?!不是你的,是鬼的?!”
“……我沒過他,”顧言笙深吸一口氣,把檢驗單折疊起來,放進口袋里,臉有些蒼白,“按照你說的時間我推算了一下,他……懷孕前后見過姜默。”
姜默這個人,唐修是知道的。顧言笙跟他提過好幾次,大概就是沈堪輿喜歡了顧言笙多久,姜默就喜歡了沈堪輿多久。
傻了吧唧的小魚喜歡了顧言笙這麼多年,顧豬蹄子不也終于了豬心,那人姜默做了那麼久的備胎,小魚指不定也心了呢。
于是唐修心里咯噔了一下,擰著眉頭吞了吞口水:“我覺得……不會吧?姜默膽子這麼大的嗎?”
顧言笙倚著墻沉默片刻,啞聲道:“但是沈堪輿說過他不喜歡姜默,我覺得他不會騙我。所以或許是姜默……強迫了他。”
顧言笙想起他找到沈堪輿那天,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或許是因為這個吧。
唐修干咳一聲:“你自己在這里瞎猜有屁用,去問小魚不就好了?不過我可提醒你,你千萬別把孩子打掉這種念頭。本來小魚現在的狀態和心理狀態都不太穩定,懷孕就很辛苦。我咨詢了我產科的同事,他的建議是先就這麼留著,因為流掉損傷太大,只能等他狀態好一些再看看接下來怎麼辦。”
顧言笙認真地聽完,皺著眉頭沉思了一陣,然后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如果孩子能留著,我不會讓他打掉的,生下來我也好好養。”
這話倒是讓唐修有些刮目相看:“可以啊你,終于像個人了。”
“……”顧言笙忽然被夸獎,并沒有笑出來,仍舊愁眉苦臉憂心忡忡,“你說他緒不穩,我這時候去問他這種事,會不會刺激到他?我還是去找姜默吧。”
說完他轉頭就要往外走。
唐修聽出了顧言笙最后一句話里濃烈的酸味和火藥味,忍俊不地拽住他:“行了,別去了,先就這麼擱著吧,反正小魚傻了吧唧的也不知道自己揣了條魚苗苗。而且你也說了,無論如何你都會接這個孩子,小魚現在也確實不起折騰,你還是先一門心思陪著他吧。”
顧言笙掙開唐修,臉上的煩躁顯而易見:“我想讓姜默不要再打沈堪輿的主意了,沈堪輿又不喜歡他。”
“誒,我們小爺這個醋吃得兇啊,我牙都酸倒了。”唐修笑瞇瞇地往門上一靠,堵住了顧言笙的出口。
“你別開玩笑了!”顧言笙臉鐵青地握拳頭,咬了咬牙然后一字一頓地道,“我現在想打人。”
“哎喲好了好了我們阿笙小寶貝,氣得都炸了,”唐修樂呵呵地捋了捋顧言笙翹起來的頭發,顧言笙電一樣地后退躲開,唐修樂得都合不攏了,“聽阿修哥哥的話,先不要輕舉妄,這孩子也不一定就是人家姜默的,你瞅瞅你那些喝酒誤事的黑歷史,指不定是你哪天喝高了干的壞事呢?而且如果真是姜默的,你就不怕他來跟你討這條魚苗苗?”
“我是不會給他的!”顧言笙斬釘截鐵地說完,被笑得肩膀發抖的唐修搞得很郁悶,“你為什麼一直笑,這個事很好笑嗎?”
“不不不你別誤會,我只是笑有人吃醋發脾氣而已。講真的,這個人可能有好幾年都沒發過這麼大火了,”唐修雙手環好整以暇地道,“或許這就是的力量?”
“……”顧言笙干咳一聲,別過臉去給自己倒水。
唐修繼續逗他:“阿笙寶貝兒,來跟哥哥形容一下,你現在有多喜歡小魚啊?”
顧言笙默不作聲地倒水。
“誒誒誒,滿了滿了,都溢出來了,”唐修福至心靈地笑道,“這就是你的回答?滿到溢出來的喜歡?”
“……”顧言笙了張紙巾拭桌上的水,低著頭悶聲道,“不想跟你說話。”
——
沈堪輿在病床上醒來的時候,邊空的,他看著天花板想了好一會兒,阿笙抱著他說要帶他回家,應該只是做夢。
他了眼睛,轉頭看到了顧言笙掛在椅子上的外套。
應該是阿笙忘記拿走了。他拿到他家里去還給他,應該可以吧,拿過去他就走,他放在門口就走。
他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渾都因為刀口的疼痛栗不止,他咬著了額頭上的汗,手想去把外套拿過來。
可他看到自己滿是淤青傷口,甚至有點扭曲的手,愣怔了一下,怕弄臟外套,終究是扯下護工備在床頭的干凈袋子,把外套裝了進去。
他拿過自己的背包,取出那只山竹,用紙巾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凈包裝袋上干涸的跡,又寶貝似的把它放了回去。
他背起背包,把顧言笙的外套抱在懷里,走出了病房。
他準備去辦出院手續,這時候出院還可以趕到超市買點蔬菜水果,和外套一起帶過去去給阿笙,但是他沒來過這家醫院,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他也不敢上去問。
他忘不掉媽媽說他是災星的話,所以越來越害怕跟人接近,他不想再給別人帶去壞運氣了——其實如果不是他死纏爛打的話,也沒有人會愿意搭理他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如果他生不那麼自作多,有點自知之明不要總是惹人煩就好了,或許就不會弄得誰都討厭他。
如果之前的事不是做夢,阿笙真的要他回去,他也要盡量跟他和甜甜保持距離才行。雖然他還不知道阿笙要他回去干什麼,但乖一點總是好的,什麼都聽話,就不會總是被打被罵了。
沈堪輿手扶著墻,瞇著眼努力地看清走廊上掛著的指示牌,一步一步地往住院部前臺走。
經過一間休息室的時候,他聽到了顧言笙的聲音,他在和唐修說話。
阿笙怎麼會還在醫院?他還要辦什麼事嗎?
他不是故意聽,但他真的特別想聽顧言笙的聲音,一聽到他說話,他就挪不步子。
他聽到阿修哥哥說,他懷孕了,而且孩子發育得很好。
然后聽到阿笙說,孩子不是他的,應該是姜默的。
他蒼白干裂的哆嗦著,抱著顧言笙服的手輕輕地在小腹上,渾濁的眼睛里還沒來得及聚起來,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霧氣,沒有亮也沒有焦距。
他沒有再聽下去,轉過繼續往前走,越走卻越覺得腳下沉重,腦袋昏沉,鋪天蓋地的黑霧迅速朝他傾軋下來,他倉促地扶住了旁邊的長椅,踉蹌著跌坐在了上面。
刀口到震,炸開令人搐的劇痛,他大張著,疼得眼神渙散,卻呼吸困難得喊不出聲,一邊仰著頭艱難地息著,一邊抖著手,輕輕掩住了自己的小腹,是保護的姿態。
太疼了,從刀口蔓延到整個腹部都撕心裂肺地疼,他一時分不清楚疼痛是真的來自刀口,還是來自腹中那團尚未型的,所以很害怕是那個小生命傷了。
別怕別怕,爸爸在的,爸爸給你,馬上就不疼了。
你別怕,也別走。
他穿著單薄的衛蜷在長椅上,瑟瑟發抖地等著疼痛過去,抬起滿是冷汗的灰白的臉,看向休息室的方向,喃喃地喊了一聲阿笙。
阿笙,孩子是你的呀。
我真的很喜歡你,所以肯定只給你生孩子,不會讓別人我的。
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要是能相信我一次,多好。
可是,你要是知道這個孩子是你的,會不會更生氣,會不會覺得很惡心,會不會怪我……把你弄臟了。
會的吧……
你會生氣的,會恨我的。
我上次強迫你做那種事的時候,你看到我都會覺得很惡心很臟。
對不起,我太臟了。
我要是……干凈一點就好了。
干凈一點,是不是就可以明正大地喜歡你,也不會被你那麼討厭了。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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