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多年不行一次的善心, 見了崔燮沒來由地就行了。那時候他只以為是這年生的可憐, 又幫他擋住了徐祖師外逃，了他的善念, 現在想來, 倒不是為那些。

因為這個人就是上天專為他送來的, 特特地生在那個時候，又那麼恰好的遇見他。這是天定的緣份, 他怎麼能不？

謝瑛支起子, 著崔燮的臉頰，指尖沾著一點微涼的水跡, 便順著水痕上去, 低頭親了親他閉的眼皮。

崔燮懶懶地躺著, 低聲說：“早知道你不怕我，我就不瞞著你了。”

謝瑛笑道：“哪怕你真只剩了個魂魄過來我都不怕，何況你這活生生熱騰騰的一個子呢。我這樣的人，只有鬼怕我的, 沒有我怕鬼的, 倒是你膽子才真大, 不怕我真個把你搶回家麼？”

“你要敢把我搶回家，我就敢在你家混吃等死，提前過退休生活。”他說著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如今天在你家的樓里過夜，也跟你搶回家差不多了。你不怪我瞞了你這些年就好……我其實不想瞞著你的，只是害怕你我嚇走了……”

他微微支起子，把臉在謝瑛臉頰上, 輕嘆一聲：“謝謝你不怕我。”

謝瑛按著他的后腦，子一翻，他倚在自己懷里，溫聲安道：“謝什麼，我你這個人，就是活的也，死的也。何況你又不是那等孤魂野鬼奪舍的，你這不是因死得冤枉，閻羅帝君特地選了新子你還麼？世上人還不都是上輩子死了，轉投一個新皮囊做人，你這也是，別想那麼多，你就是好好兒的一個人，和別人不差什麼。”

……他這個穿越者本人都覺得自己是個孤魂野鬼，不是平常人，天天怕人看出真相燒了，結果古代人竟然就把借還魂的當平常事麼？

崔燮吃驚了一下，驀地又明白過來——這事在別人看來應該也不平常，只是謝瑛肯接他，還說這種話特地安他而已。他的運氣當真不錯，雖然上輩子沒當圖書館員，這輩子卻生在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小崔燮上，一出門就遇見了謝瑛。

他這麼想著，就坦誠地說了出來：“我運氣真好，能穿到這里，能遇見你。”

謝瑛再度上他的，在齒廝磨的間隙輕輕說道：“我方才仔細想了想，咱們倆當初遇上，不是為運氣好，該是命中注定了姻緣。”

命中注定這個人是他的，搶不搶終歸也是他的了。

謝瑛心頭剛剛平復的火又燒了起來，回憶著方才聽過的更鼓聲，放縱自己在崔燮上留下更多痕跡。

直到該去上早朝時，倆人才發現昨夜鬧得過份，連領口外都是淤痕，只好調了鉛、銀朱糊在上面遮掩。反正倆人都是男的，也不介意皮傷害不傷害的，只要別人看出來，混過這兩天就好了。

不過坦白份后，崔燮上的包袱沒了，謝瑛心中的不安也去了，兩人在公署里干活時都神彩飛揚，完全不像熬了一宿沒睡覺的模樣。

翰林院中恰巧也有大事發生，就是幾年前被彈劾致仕的侍講學士程敏政又回來了，他神一點，就被當作了見賢心喜。李東從代宗在位時就曾和程大人一同宮覲見過，都是神出，前后腳的進士，又在翰林院共呆了這麼多年，知道他能回來自是說不出的高興。

見學生也格外神，特意問了一句：“和衷亦為程大人歡喜不？”

崔燮了脖子，正大明地笑了出來：“弟子正為先生與程大人高興。幾年不見，程大人必有新作文章拿來與先生唱和了。”

李東笑著點了點頭，吩咐道：“晚上你同我一道去給敏政兄接風，宴上也讓他看看你的才……宴上你就別作詩了，背一兩篇新作的文章吧。”

李老師對弟子沒有信任了。

崔燮那顆寫詩的心到重創，決心短期之不詩詞，哪怕王守仁也在宴上寫詩，他也不寫了！

結果竟是他自作多，晚上的詩會王守仁父子就沒去，到的都是天順、弘治前幾年中進士的老前輩。崔燮做晚生弟子的，過去就是斟茶倒水，聽前輩們講論詩詞——幸虧在座的都是擅詩文的大家，論起詩文來他都不上話，倒省了讓人考校。

酒宴散后，崔燮把老前輩們送回家去，回到自己家也過了宵時分了。

他滿腹酒，不能就睡，自然要到花園里逛一逛，讀會兒書，晚上也就宿在那里了。到了夜近中天時，謝瑛也從自家過來，崔燮就跟他說了程敏政回翰林院的事。

程學士這一回來，崔燮就想到了唐伯虎。

早先江南四大才子離他還遠，如今祝枝山都要進京赴考了，程敏政又回了朝，只怕過不了幾年唐伯虎也得進京趕考，歷史上唐伯虎被冤下獄，剝去功名的事也快發生了。

明年唐伯虎不進京，那麼不是弘治九年，就是弘治十二年或十五年，不該再晚，再晚就快到正德年，劉瑾該掌權了。

原先有這種事他都是自己在心里盤算，如今都跟謝瑛亮明穿越者的份了，別的更不必瞞他，就直接說了出來。

謝瑛已知道他是從千載之下來的，但這回正式聽他用說史實故事的口氣說一件幾年后才可能發生的事，故事中更有自己認得的大臣，聽得竟有些神。

直到崔燮把唐伯虎點秋香的電影都差不多講完了，他才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可憐唐伯虎，想將他從作弊案中摘出來？這倒容易，只是我怕他不經此事，做了高，便不是后世流傳的唐伯虎了。”

是要命，還是要名？

崔燮啞然。

歷史一旦改變，在這段歷史里的人也會跟著改變，許多英雄烈士都會平平淡淡地終老一生，這樣好麼？

他卻沒想多久，抿了抿，斷然說：“他現在也是吳門四才子之一，咱們何必眼睜睜看著他卷進這麼多是非里，凄苦半生呢？”何況他穿到這時代了，必然會阻止劉瑾上位，寧王造反，這兩件大事都改了，唐伯虎的命運必然跟著有所改變，不差這一件了。

謝瑛便毫不遲疑地同意了。

“這也容易，只要教他那一場出些意外考不試，或是他們見不著程學士就好。”

程學士也是個仕途坎坷的人。弘治二年時他就跟劉閣老與部院幾位的大員一起被人彈劾私德有虧，劉棉花在首輔位上巋然不，剩下幾個致仕的致仕、冠帶閑住的冠帶閑住，都離了中樞。

他當初被彈劾的是“私通叔妾致生一、奪弟之致死非命、通樂婦教以詩書”，字字誅心，而且都是私曖昧之事，辯白都不好辯，簡直比當年的次輔劉珝還慘。幸而這些年朝中有人前赴后繼地替他申訴，直至這回錦衛推查舊因罪勒令致仕的大臣，才終于替他翻了案。

弘治天子憐他的才，起復之后便他和李東一樣以侍講學士兼了太常寺卿。

謝瑛說到這里，輕笑了一下：“早知道還有這場司，索先不替程大人平反，省得你我還要費這份心思。”

崔燮搖了搖頭：“哪能這樣。程大人這罪名實在太委屈，還是早些給他平反的好。”

謝瑛托著他的臉，姆指著他干的，另一只手向更的地方，垂眼看向他，低啞地說：“你前生的那朝一定是個人人可為圣賢的好時候，才能養出你這麼心善的人。換了是我，我定不會管程敏政與唐寅等人死活，也不會管那有怨沒恩的父母兄弟……”

其實他也沒管父母……

崔燮抓著謝瑛的手，咬著他的指尖說：“我其實本沒拿崔榷當過父親，我心里記著，”

他了自己的口，微微闔眼，眼中閃過一點冷意：“這個孩子是讓他活活打死的，這條人命的帳，我都跟他們記著呢……不過崔衡那時錯不至死，又是我名義上的弟弟，為著自己的名聲、為了不他壞我的門風、扯我的后，也不能不教養他而已。”

徐氏最初流放福建，后來去的云南基本也是個流放之地，和他已經完全沒關系了，而真正打死崔燮的兇手崔榷還在，他還沒打算放過這個人。

他閉上眼睛，淡淡笑道：“其實我不是什麼好人，我也常想著怎麼害死我這的生父呢。”

謝瑛毫不在意他這其實算是大逆不道的念頭，只覺著崔榷打了他那麼重的板子，還把他趕出家門，險些害得自己錯過這個天命之人，罪可當誅了。

崔燮能和他心思一樣，他覺得高興，便伏在崔燮耳邊和他說了實話：“你應當聽說過有個道士在你、在崔榷邊，那其實是我人找來的，一個先帝邊混出來的妖道，燒煉的金丹都是假的。如今他吃那道士的丹藥已吃損了子，哪天你覺得時候合適，就他多吃幾粒，羽化升天。

“不過依我看，這事也不可之過急，最好等你祖母過世再說。不然你做承重孫的要給祖母守三年孝，耽擱你的前程。”

那也不要，他已經在翰林做過了，份不同，在家養和在院里養其實差不多，回朝不久必能有升遷。

崔燮漫不經心地想著，稍抬起腰，低頭咬住了謝瑛的脖子——咬得離領口遠了點，省得明天又要涂，含糊地說：“明年春等我那兩個弟弟考完試，再跟祝枝山訂了《年錦衛》的稿子，我就想手了。”

謝瑛把他按向自己懷里，輕一聲，著他的手腕說：“這事聽我安排，別臟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