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虛歲十七就上了大學, 比同級的還要小上兩年。是H市的理科狀元, 當時采訪時還在報上登了一張照片, 歪在花園的搖椅上看書, 大片白薔薇綴滿柵欄，真真是人比花。

這樣才貌雙全的人兒，怎麼可能不引起轟。當年Z大BBS論壇灌水版塊有個帖子特別火，討論的是新生報道日那天各專業系花候選人，許赫然位于榜首。

比漂亮的當然也有, 但結合綜合素質, 當仁不讓了男生宿舍的夜話主人公。

許大一時的慕者能繞培樓三圈, 隨后數量呈斷崖式暴跌軌跡, 大二就只剩下寥寥數個, 至于大三大四，那基本就是無人問津的狀態。

原因無他, 那時年輕氣盛，一路環加持, 想著談也要匹配最好的人, 拒絕追求者時就毒了些。

漸漸就有些不好的傳聞出來, 譬如目中無人心高氣傲云云, 男人歸結底還是好面子的生，一來二去也就只能洋興嘆了。

不談也不會死。

許自己倒沒什麼覺，就是董妍長吁短嘆了好一陣, 以至于這次能功拉來聯誼, 差點沒忍住要放鞭炮慶祝。

KTV門外, 董大妞千叮嚀萬囑咐：“今天注意說話的尺度啊。”

“行了。”許很無奈，把仆裝的擺往下拉了拉，不自在地道：“你買的這服實在太恥了。”

董妍怒其不爭：“這是重點嗎？啊？今天是我倆本科生涯單的最后機會，你別搞砸。”

“醒醒，你六月份已經取得畢業證了。”

“……”

許好笑地瞅一眼，替整理歪掉的領口：“走吧，替你爭取下黃昏。”

推門的時候，正好里頭有個人要出來。

兩人都低著頭沒看路，自然撞到了一起。

許額頭剛好撞在了對方的下上，倒是沒覺得痛，只聽得對方嘶了一聲。

董妍笑了：“這我表弟，修滌。”

許很早就知道有個親戚在經管學院，只是平日里也沒怎麼聽提起，不過修滌這名字實在悉。

回憶片刻，總算想起是哪位了。

他們學校廣播臺相當懷舊，每天中午都在搞點歌節目，今年年初的時候，差不多連續兩個月，都有位癡風雨無阻給他點歌，歌名也很直接——《我要我們在一起》。

后續新聞許沒興致關注，只是這會兒見到正主了，不由得抬頭掃了一眼。

男生長眉目，皮比還白一些，像極了仙俠劇里清心寡的男主，偏偏頭發挑染了幾紅，手指夾著煙，一副氣。

許禮貌打招呼：“嗨，我是你姐的室友。”

他丟掉煙，捂著一聲不吭，黑漆漆的眼盯著。

董妍上去錘了他一下：“禮貌呢？”

他緩緩松開手，下全是，似乎是剛才撞到的時候牙齒磕到了。

“老子這樣怎麼說話？”他說完，拿拇指揩了下上的跡，隨后看著許：“我可能會暈，你扶我去廁所？”

“……”許第一次有些詞窮。

董妍出來解圍：“別把你泡妞那套用在姐姐們上。”語罷，直接推開他，拉著室友進了包廂。

里頭燈昏暗，男男在L型沙發上坐了一圈，有位長發姑娘站在立式話筒后邊深演繹，其余人都在好。

許進去后才發覺不對，別人都穿得休閑，并沒有奇裝異服。

“什麼鬼？就我倆cosplay？”湊到董妍耳邊輕聲道。

“我不知道啊。”董妍也懵了，收到的群消息里明明白白說清楚這是一場漫畫主題的聯誼會，要求裝扮前往。

現場的聲音安靜下來。

男生們心照不宣，目聚焦在許上，極為默契地在上停滯半刻，而后換了個眼神。

董妍坐到修滌同寢室的兄弟邊，抱怨道：“小六，你坑我呢？”

對方嘿嘿一笑：“我哪敢啊，妍姐，后來臨時改了主題，我忘發給你了。”

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

好在其余人為了緩解倆的尷尬，都沒提仆裝的事兒。

氣氛重新熱鬧起來，董妍麥霸出，已經在點歌了。

許之前在系主任馮昳君那里幫忙過一陣子，認識不同系的學生。最后一學期沉迷保研事業，基本圖書館寢室食堂三點一線，社基本都停了，這會兒重新和幾個面孔聊起來，也高興。

“學姐，你也單啊？”原先唱歌的妹子已經從吧臺上下來，撥開眾人到許側，金眼影烈焰紅，很是妖嬈。

“恩，是的呀，我們在哪里見過？”瞅一眼妹子，覺得有點眼。

對方微微一笑：“周五在荊教授辦公室嘛。”親昵地靠過來，綿道：“對了，我是孫眠。”

許剛想介紹自己，被打斷了。

“我知道你的名字喔。”孫眠眨眨眼，紅漾開笑：“我特地查過的呢。”

許愣了一下，狐疑道：“查我做什麼？”

咯咯笑起來，沒有正面回答，反而低聲音：“學姐你來這里也想單吧？這一圈最出的男人是我們院大三的修滌，讓給你了。”

有病吧。

許不想搭理。

孫眠拿過桌上的冰鎮啤酒，喝了一口，隨后道：“所以，你不可以和我搶那個人喔。”

哪個人？

許理了遍思路，很快得出結果，篤定道：“你喜歡荊念。”

“喜歡他的不止我一個。”孫眠撥了下波浪卷的長發，語笑嫣嫣：“但是笑到最后的那個人一定是我。”

許呵了一聲，現在的小生真夠淺的。

若是坐過荊念的車，看過他乖戾病態的樣子，還能這麼信誓旦旦說喜歡他麼？

不過孫眠顯然誤解了許臉上的神，把這種不以為然當了輕蔑，瞬間收起笑意，掏出手機擺弄，也不知在給誰發消息。

對于無關要的人，許也沒有解釋的意愿。拿著響鈴，給小吧臺后賣力唱歌的董妍合著拍子。

聯誼會上都是單男，大學生涯苦悶，速食為主，看對眼的早早留了聯系方式。

也有不男生過來和許要微信號，要擱在往日興許不會給，可今天這個聚會目的明確，再拒絕就顯得矯，于是好脾氣地點開二維碼讓他們掃。

人給了希，男生們又殷勤起來。

不知是誰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得到眾人附議。

規則很簡單，空瓶子往中間一轉，頭尾指向的兩人一個問一個答，不愿意回答的人要麼喝酒要麼就要接大冒險的懲罰。

許對這種游戲不太冒，自從上次喝醉被孫珍珍擺了一道后就不太愿意沾酒。這就意味著一會兒要是轉到，如果不想回答就只能選擇大冒險了。

“我不想玩。”輕聲和董妍咬耳朵。

董大妞神經大條：“別掃興嘛。”

許嘆口氣，沒再說什麼。

燈調亮，背景音樂換纏綿藍調。修滌那位朋友小六先出來開第一。

玻璃瓶轉得飛快，廓模糊。

許有意識往后躲了躲，然而老天爺就是喜歡和開玩笑，眾人屏息等待，瓶子悠悠停下來，瓶口不偏不倚對準了。

“哇，是學姐。”有人吹了聲口哨。

定了定神，指著瓶子道：“說好瓶底方向提問，現在那個位置對著門，沒有人，重新轉吧。”

話音剛落，門被推開。

修滌著兜瀟瀟灑灑走進來。

瞥見那個瓶子，他立馬反應過來，長眉一挑：“你們會玩，讓我問啊？”

許靜默。

他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既然是真心話，就來點刺激的。”

眾人猛點頭。

修滌直接坐到對面的桌上，語不驚人死不休：“學姐，你第一次的對象持久不？”

“你問的是什麼破問題！”董妍站起來，作勢要打他。

許沒什麼表，心里已經把這個無禮的家伙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沒有談過，又哪來的第一次經驗？

但這是自己的私，不想分，于是猶豫地看向面前的三杯酒。

修滌拿著易拉罐，又給滿上了一些，輕佻道：“要是不想喝的話，可以選擇大冒險，我的大冒險規則大家都清楚的嘛。”

小六笑出聲：“學姐，你可能要親他一下咯。”

許抬眼：“我選擇喝酒。”

揚起手，在起哄的男男面前把三杯都喝了，酒量不好，喝完后胃里立刻火辣辣的。

修滌笑了笑，沒說話。

第二是許來轉，轉到了角落的孫眠，孫眠正跟什麼大人打電話呢，不想參加問答環節就直接把酒喝了。

這就有點沒意思了。

修滌聳聳肩：“給你個復仇的機會，要不問我吧？”他低頭點了煙，吸了一口，很無所謂地道：“什麼都可以。”

許也不客氣，從桌上的飲料堆里取了三種，分別是小支果、礦泉水、脈，按形狀從小到大排好。

雙手抱，雙疊，穿著仆裝，卻擺著矜貴的王坐姿，“說說吧，你是哪種？”

你是哪種size。

眾人緘默一秒，立刻尖起來。

歡呼聲震耳聾。

董妍臉紅：“哇，姐，太污了。”

修滌笑著搖頭，隨后走到面前，拿過最的脈，旋開瓶子，遞給：“嘗嘗？”

許沒接，這問題確實太限制級，耳子也有點發燙。

修滌自己喝了口，瞇著眼道：“我覺得我倆合適的，你說呢？”

他退到話筒邊，喊道：“許學姐，我，大三經管學院修滌，想問問你姐弟敢不敢來一發？”

許站起來，也拿了只無線麥，在眾人期待的眼里淡淡道：“很想姐弟，但事實上我應該還比你小一歲，所以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說完，也沒管其余人的反應，就直接去洗手間了。

三杯啤酒不算多，就是喝得太急，頭有點暈，摳了半天沒摳出來，更難了。

室環境有點悶，干脆坐電梯到了一樓。

外頭空氣很好，就是在下雨，有點涼。

靠著墻，看著大街上步伐匆匆的行人們。

大概是喝了酒有點飄飄然，開始對著路人幻想未來的男朋友是什麼樣子。

第一個經過的戴著黑鏡框，材太胖。

第二個經過的染了一頭黃，牙齒略齙。

第三個經過的穿著皮，形容猥瑣。

哎，看來看去，都沒幾個好的。

已經不抱希了，然而第四個人出現的時候，時間停止了。

他撐著傘，看不清容貌。

一西裝，長窄，材堪比頂級男模。

不由自主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

興許是酒的作用，走下臺階，搭上他的肩膀，笑道：“嗨，帥哥，我……”

那人收起傘，轉過臉。

許頭皮發麻，僵在原地。

他很輕地笑了下，把傘丟到一邊，好看的眼睛里蘊著風暴。

“小夜鶯，現在出息了，不但和人姐弟，還學會搭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