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 人生第一個至關重要的節點。

許珩年拿著國S大的申請表從辦公室走出來，線將他修長的影投映在地板上, 連那紙張仿佛也被驕烤熱，有些燙手。

他垂眉掃了一眼“申請人”三個人, 輕闔上，眼神里流出幾分悵然。

剛走到樓梯口，便發現拐角被一窩蜂涌下來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唐溫正在聽宋梓珊高談闊論, 慢吞吞地邁著步子，手上還握著一瓶礦泉水。

他就站在臺階下面，唐溫一側目便看到了他，眉眼映出驚喜, 抱歉地打斷宋梓珊的談話, 悠著步子三蹦兩跳地彈到他邊。

“上午好！”

許珩年幫拽了下褶皺不平的領，重新折好：“你們干什麼去？”

“我們級部今天有籃球比賽。”

他微微頷首，目落到手里的礦泉水瓶上, 意有所指。

“這是給運員的呀，我們每個人都拿了。”這會兒宋梓珊剛好走下來, 唐溫順勢也指了指手里的瓶子。

“你呢，”側歪著頭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拿的文件，“那是什麼？”

他低頭看了一眼，頓了頓，還是將它遞給了。

“這是去國留學的申請表？”唐溫微微詫異了地看了他一眼，“你真得想好了嗎？”

“還沒有, 想問你的意見。”

話音剛落，走在唐溫們后的孫菲菲也走了下來，見他們杵在這兒，隨口問了句：“你們怎麼還沒走，馬上就開始了。”

唐溫不自覺地輕了一下塑料瓶，抿起，把手里的申請表還給他，背過手去：“中午去場旁邊的草坪上吃飯吧，我帶了便當。”

他的眸微暗了幾分，沉片刻，說：“好。”

午后的氣溫高得嚇人。

此起彼伏的熱浪蜿蜒而過，無數跳躍的日傾灑在樹葉間，抖落在草坪上恍若遍地碎銀。

唐溫覺得臉頰像是被按在火爐里蒸烤一般，張開手掌隨意拍了拍，笑起來：“我總覺得這棵樹跟我們兒園里的那棵長得很像。”

將手背張開直沖著太，從指里的溫度。

許珩年將飲料的瓶蓋嚴合地擰，支起冰涼的瓶底輕了一下的脖頸，笑道：“為什麼這樣說？”

唐溫想了一會兒：“大概是……都有跟你在一起的記憶吧？”

“那這世上‘長得像’的樹就太多了。”

總喜歡在炎日的夏日拉著他到樹下乘涼，小時候最皮的那會兒甚至還爬到樹上去，拿著當時正流行的單眼遠鏡看風景。

但是又總怕掉下去，在樹干上坐著的同時還得抓他的服，但凡有一點風吹草，都會嚇得抱住他的腰，連遠鏡都險些被不管不顧地扔下去。

真是又勇敢又膽小。

唐溫低下頭，將掌心平坦在大上，盯著上面的紋路，輕聲開口：“你為什麼想到要去國上大學？”

許珩年知道一定會問清楚：“國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

的角翕，試探著問：“是不是因為我爸爸跟你提起這件事……”

見他眸一閃怕是要騙，飛快地又補了一句：“你瞞不了我的，我暑假的時候回去問過他了！”

許珩年愣了一下，沉默數秒后不失笑，覺得唐溫這幅質問人的樣子極其可。

皺起鼻子來不解地看著他：“你笑什麼？”

他語氣輕松：“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來問我。”

“……”

的十指糾纏在一起，有些不開心地說：“因為想聽你親口承認嘛……”

“那你想不想讓我去？”

唐溫蜷起來，抱住膝蓋：“你要聽實話嗎？”

“嗯。”

轉過頭去，回答地果斷：“不想。”

暫且不說由于兩家聯姻，他今后很有可能會繼承唐家和許家的兩份產業，如果現在去國上學，他肯定會在大一就被唐父拉進公司鍛煉，甚至會被扣上某些莫須有的帽子。

他未來的路應該由他自己選擇，不想讓他像個被控的提線木偶，更不愿意他這麼早就投社會這個染缸。

只希他能像普通人一樣，手里掌握的是自己的命運。

唐溫握住小的骨節，指尖微微泛白，斟酌著語句：

“我不想讓你為了我，做一些不喜歡的事。”

午間叮咚的鈴聲忽然響起，不遠池塘里的魚兒被驚擾，在池面激起一陣翻滾的水花，打破一片寧靜。

樹干上棲息的鸝鳥也在頃刻間四散飛去，扶搖直上，以天空為畫布肆意翱翔。

許珩年眼底的霾終于散了一些，皺的眉梢也松懈了下來。

他輕笑一聲，過手去唐溫的頭發：“怎麼辦，覺你好像長大了。”

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當中，顯然沒跟上他的轉變，愣了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地甩掉他的手臂，抗議著：“我好歹也十七歲了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又皺了皺眉頭，出一副哭喪的表：“你不會覺得我長大了，就放心地扔下我去國吧。”

“我不申請了。”他躺過去，后背仰在草坪上，單側手臂墊在脖頸下方。

“誒？”唐溫疑地怔了下。

沒想到的一兩句話就讓他放棄這個年頭了，原本還準備了滿腹稿紙打算灌給他呢。

“為什麼？”松開雙直起腰來，學著他的模樣，舒展開四肢躺在草地上。

林葉將碧藍的蒼穹遮得細碎，午后的氣息混雜著綠葉的清香撲鼻而來。

許珩年微微側眸，手牽住的指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怕你英語不好，過不了托福考試。”

什麼嘛……

鼓起來，聲音小小的：“我都是在為你考慮好不好。”說完還出去輕輕踢了他一下。

頭頂的曬得眼皮發燙，許珩年微瞇起眼來，沉默數秒后開口：“如果真得是為我考慮，就應該把你也計劃在。”

察覺到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唐溫忍不住側過眸去看他。

“因為你也是我的一部分——”

他的碎發間落滿了，眼眸里像是盛了一銀河，彌漫著星辰。

“所以你不喜歡的事，我絕對不會做。”

接下來大半年的生活平淡無奇，高三的樓層氣氛一片死寂，唐溫還特意研究了健康的早餐食譜，一周的花樣各不相同。

許珩年的績仍然名列前茅，甚至每次考試張績榜的時候，比他還張，下課鈴剛響就迫不及待的沖出去看。

直到高三下半年的一個午后課間。

唐溫昏昏睡地趴在桌子上，覺困得眼皮都像是被強膠粘，虎口握不住的中筆“啪”地傾斜到作業本上。

這時喇叭里傳出教導主任的聲音：“恭喜我校許珩年同學順利保送A大——”

仿佛像是一記重錘敲在唐溫的耳畔，瞪大眼睛，瞬間神抖擻地直起腰來，剛才歪在桌面的中筆倏地抬了起來。

生怕聽錯，吞了吞口水，側過頭去問宋梓珊：“是許珩年嗎？”

看見臉上被中筆劃了一道，宋梓珊失笑起來，邊回答邊從書包里巾給：“是——就是那個你最喜歡的人。”

話落，還沒等把巾出來，唐溫立馬從座位上彈起來，飛快地沖出教室，穿梭過人群擁的走廊，扶著樓梯的扶手一路飛奔到他的班級。

過地面上一道道穿窗戶落下的影，覺像是步了時空隧道，這兩年跟他在學校相的每一幕都猶如電影般在眼前飛快掠過。

他畢業了。

許珩年正站在門外的書柜旁收拾書本，余瞥見跑過來的影，側目轉。

滿目欣喜，在他的面前剎住腳步，扶著腰輕了半分，眉眼中的細碎清亮：“恭喜畢業！”

許珩年出指尖輕點了下的鼻尖，又注意到臉頰上的墨水劃痕，忍不住失笑：“這麼高興？”

垂眸瞥了一眼，看著他用指腹幫輕輕抹掉那道記號，略帶尷尬地“嘿嘿”兩聲，清淺的眸熠熠生輝：“我決定了，我要考A大。”

說這話的時候，覺一由心而生的熱量順著渾的經脈來回沖撞，整片口都被燙得暖融一片。

許珩年頓住指尖的作，指腹輕著的臉頰。

“不管有多麼艱難，我都一定要試一試——我現在好歹也在重點班，說不定哪天就被餡餅砸個大包，也被保送了呢。”

“就算保送不了，我再沖刺一年，努力總會能看到回報吧。”

“你小時候不總喜歡說我像你的尾，甩都甩不掉嘛……反正都已經跟了這麼多年了，再繼續跟著你，你總不能嫌棄我吧？”

唐溫的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心中有起伏的熱量四涌，難以消卻。

氣氛陡然陷良久的沉默，時間像是被誰撥了暫停鍵一般，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窒悶下來。低低息著，心里的線被一寸寸地收。

“不嫌棄——”

許珩年忽然開口，附在耳側的指尖輕了一下唐溫的臉頰，角逐漸漫開笑意。

“怎麼可能會嫌棄你——”

“我早就已經做好，被你跟一輩子的準備了。”

“所以，你一定要來。”

他側臉的廓被日暈染到模糊，眼睛里似乎燃燒起一簇燈火，倒映出眉眼歡喜的模樣。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