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靜靜著自己。

四目相對了幾秒鐘，小太子見禮道：“貴妃娘娘。”

“……太子殿下，你在這里做什麼？”

小太子著，眼中似是戒備，又似是茫然：“只是無意間路過。”

庾晚音朝他靠近了兩步，心中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

抿了抿，試探道：“我家門前有兩棵樹，你知道是什麼樹嗎？”

小太子毫無反應地著。

庾晚音又走近一步：“其中一棵是棗樹，另一棵是什麼？”

小太子緩緩蹙起眉：“貴妃娘娘？”

遠，一個小太監匆匆奔來，朝庾晚音一禮，又對小太子道：“殿下，太后在等你呢。”

庾晚音失地看著他們離去。

“殿下，請速速隨奴婢來。”小太監驚慌失措地著嗓子，“太后不太好了。”

張三夢游似的被推進了太后寢殿。

有那麼片刻，他沒有認出床上那個半臉歪斜、雙目暴突的人。

中風了，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耷拉下去的角口涎橫流，對他抖著出一只手。

張三握住了太后的手。

的五指像鷹爪般扣著他，像是要抓住一縷執念一般，眼神中的不甘幾乎要化為兇煞將他吞噬。

殿外傳來唱名聲：“皇上駕到——”

張三頓了頓，回過頭去。

一抹高大的影走到床前，跪地了一聲“母后”。不等太后回應，他又抬起頭來，對著張三冷淡地笑了笑：“澹兒。”

張三沒有回應。

床上的太后死死瞪著皇帝。皇帝卻顯得游刃有余，心地為抹去口水，微笑道：“母后好生養病，不日便能康復的。”

張三默默地立在原地，嗅聞著空氣中冰冷的、帶著鐵銹味兒的、權力替的氣息，腦中突然間傳來一陣銳痛。他沒有聲張，默默地忍耐著。

那是他生命中第一次頭痛發作。

太后的病惡化得很快，一個月后就薨了。

而皇帝也如愿以償地封了新的皇后。

繼后年輕艷，通珠寶氣，染了蔻丹的指甲輕輕掐了掐張三的臉：“澹兒，以后本宮就是你的母親。”

張三不聲地偏了偏頭，避開了的手，溫馴道：“母后。”

他已經在這宮中待了很長的時間，長到足以弄清許多事。

比如，眼前這位繼后在上位之前，已經被太后下了毒，終生無法孕。

比如，太后的中風與死亡，這位繼后大抵不開干系。

又比如，繼后當然恨他。另一方面，又需要馴服他。等到熬死了皇帝，就是呂武。

他不是真正的。但作為一個普通的初中生，他的心或許還比不上宮里長大的。

以前是太后掌控他，現在是繼后掌控他。他斗不過任何一個。

可是那個妃子，那個理應是全文主角的惡魔寵妃，他唯一的同類，究竟在哪兒呢？

張三試過把繼后帶去那一片SOS花叢附近，觀察的反應。但繼后的目毫無波瀾地穿過了花叢。

正忙著扶植自己的外戚，要將牢牢把持前朝與后宮。

張三知道，自己作為未來皇帝的勢力正被一步步地蠶食。但他無能為力——他在書中的生母早已離世，而皇帝對他并沒有額外的垂憐。

他的頭疼越來越頻繁了。

那個人在哪兒呢？什麼時候出現呢？

他還能等到嗎？

晚上，庾晚音興沖沖地找到夏侯澹，說了花叢的事。

夏侯澹頓了頓：“會不會是謝永兒種的？”

“我一開始也這樣猜。”庾晚音道，“但謝永兒的一言一行都寫在了書里，肯定沒干過這事兒。而且，一直覺得自己是唯一穿越者，不會想著尋找同類的。我覺得這應該是另外的人，像我倆一樣，意外穿進來的。”

夏侯澹：“但我們在這里呆了這麼久了，如果有奇怪的人，早就該發現了。”

“也許那個人在竭力藏自己？他，或者，不知道該信任誰，只好用這種方式求救……不行，我得去查查那片花叢是誰種的。”

夏侯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大概率是巧合。你覺得是SOS，人家種的說不定只是雙龍戲珠。”

“我知道。但萬一呢？萬一還有人等著我們相救呢？一個人在這個世界，該多害怕啊。”

夏侯澹靜靜地著。

庾晚音笑道：“別這樣，發揮一下想象力嘛，湊齊三個人就能斗地主啦。你說那個人是男是？會喜歡吃小火鍋嗎？”

繼后封一年后，張三也到了要去尚書房念書的年紀。

這個世界的尚書房通常是所有皇子一同聽課的。但張三學之后，卻發現前后左右空的，偌大的書房里只有他一個人坐在中央，所有夫子稽地圍著他打轉。

他知道這是繼后的意思，那野心的人正從源上孤立太子。

張三不信命。

哪怕沒什麼實際本事，他心里還藏著現代人的優越，不愿就此輕易屈服。他要盡己所能改善境，直到找到那個同伴。

張三乖乖上了幾天學，待到帝后來檢查課業，才靦腆道：“兒臣日日孤坐，實在寂寞無趣。求父皇母后開恩，哪怕多一個伴兒也是好的呀。”

他想試著朋友，培養自己的勢力。

皇帝看了繼后一眼。繼后了張三的頭，微笑道：“那便讓泊兒來陪你吧。”

夏侯泊長他幾歲，雖是出卑賤的庶子，卻生得俊秀文雅，芝蘭玉樹。唯有在朝他見禮的時候，眼中冰冷的厭惡幾乎藏不住。

夫子讓夏侯泊與太子對坐。

冗長的講經聲中，張三的眼簾越來越沉，正自昏昏睡，耳邊忽然落下“啪”的一聲脆響。

他仿佛回到了初中數學課上，驚恐地抬起腦袋。

“啪”，又是一聲。夫子的戒尺高高揚起，重重在夏侯泊的手心：“不得走神！”

夏侯泊沒有走神。

夫子只是讓他替太子過罷了。

講經聲再次響起，夏侯泊蜷起紅腫的手，死死盯著張三，薄抿了一條。

下課之后，張三立即去問跟隨自己的那個小太監：“安賢，夏侯泊是怎麼回事？別想著瞞我，我總能查出來的。”

安賢戰戰兢兢、語焉不詳，但他大抵聽懂了：在漫長的宮斗歷史中，自己已故的母后害死了夏侯泊的母親。

然而，當事人都已死去，這深宮之，假戲真做，虛實莫辨，又有誰說得清楚呢？

張三唯一可以確知的是：夏侯泊恨他。

而繼后非常樂于加深這份恨意。

從那天開始，所有夫子對夏侯泊的懲戒一次比一次加重了。很快他們不再滿足于戒尺，尚書閣里出現了柳條。

就連太監宮人，都在膳食茶水上爭相發揮創意，變出了許多折辱人的戲法。每當夏侯泊面無表地咽下污水，他們總會喜滋滋地向張三，仿佛在期待他賞賜似的。

據說，繼后是這麼囑咐他們的：“太子若是頭痛發作，旁邊必須有人比他更痛。”

張三又語相求了數次，但這時皇帝已經漸漸不管事了，一切由繼后做主。

繼后沒有開恩調走夏侯泊，卻調來了更多庶出不得寵的皇子。

可想而知，每個同窗都了“繼后哄太子高興”的道。在所有人眼中，張三都與繼后牢牢綁定，同親生母子。

張三有時會想，孤立太子有許多種方式，繼后選擇了最激進的一種，或許是因為當年墮胎之后，早就恨上了所有皇子吧。

那人當時還沒料到，這五毒俱全的尚書房里，最終會養出一只超越自己的蠱。

夏侯泊上的痕淤青一天比一天多，向張三的目卻一天比一天收斂。現在他的臉上已經徹底沒有仇恨的影子了，眉眼溫文爾雅，微笑謙恭有禮。他是那麼討人喜歡，所有被待的皇子都團結到了他的周。

張三不信命。

他試過在夫子訓誡同窗時而出，據理力爭。老邁的夫子一臉惶恐地對他行禮，請他息怒，隔日卻變本加厲地人。他的抗議了拙劣的做戲，在眾皇子嘲諷的注視下唱著紅臉。

他試過自己給所有同窗帶飯，以圖緩和關系。他親自挑選了盛的膳食與點心，親眼著宮人裝食盒，帶進尚書房。然而同窗們打開食盒，目的卻儼然是糟糠。

有暴躁的皇子忍無可忍，當場摔碎了食盒：“太子殿下真是深厚誼啊！”

“三弟。”夏侯泊一拍那皇子的肩，示意他冷靜，隨即彬彬有禮道，“多謝太子賞賜。”

張三：“我沒有——這不是——來人！”

端食盒的小太監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張三怒罵他時，眾皇子又出了觀看自導自演的嘲弄目。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