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鄭氏唯恐夜長夢多，便催促著人去盯著木樨閣那邊， 直到梅舒邊的丫鬟碧芙收拾了東西離開了梅府， 下人才舒了口氣回頭去傳話。

「我總覺得，想要在那丫頭上掰回一局， 是件極不容易的事。」鄭氏嘀咕道。

史嬤嬤道：「從前只是做姑娘的， 表面上裝得是又乖又，人也沒有什麼好為難。

但往後嫁去珩王府那種地方，您便瞧著，珩王府的那位可不是爹，只怕稍有不對， 的苦日子就多得數不清了。」

「不錯，況且我們在嫁過去的時候屋裡塞幾個漂亮丫頭，那珩王總會心的。」鄭氏笑說。

史嬤嬤道：「咱們從那些人裡提拔梨雲做丫鬟， 對方便能經常在珩王殿下面前臉了。

既然那位珩王殿下也是個看臉的貨， 想必往後他後院裡也有的是好戲了。」

鄭氏點了點頭， 稍稍往後仰去， 終於放鬆地閉了閉眼。

而此刻， 木樨閣裡，小姑娘兩隻眼睛紅紅的， 送走了碧芙，難過了半晌， 這會兒才緩下來幾分。

怔怔地坐在那裡，眼見著天就黑了。

了眼睛，爬起來才聽到外面有一陣輕微的靜。

梅舒便往那門簾裡瞧去， 就瞧見梨雲正坐在次間的羅漢床吃著銀盤裡的蒸得雪□□的糕點，一眨眼就吃剩下一個了。

梅舒見狀頓時覺得鼻頭一酸。

那梨雲似察覺有人，便遲疑地站到了地上，輕聲問道：「是姑娘嗎？」

梅舒便開簾，一張雪白小臉上沒有一的笑意。

但通紅的眼睛讓此刻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梨雲有些心虛道：「都這個時辰了，姑娘要不要用膳？」

梅舒輕輕搖了搖頭，隻弱聲道：「你去給我打點水來，我想洗臉。」

梨雲笑著說：「那奴婢這就去打水，你等奴婢回來。」

梅舒乖巧地點了點頭，梨雲便出了屋去。

梅舒便緩緩走到方才坐過的地方，見那盤子裡只有一塊糕點孤零零地躺著，似乎也和當下的形一樣，可憐極了。

梅舒扁扁，聞著香味愈發，便忍不住手將那糕點撿了起來，小口小口地將這可憐的糕點吃進了肚子裡。

等梨雲回來的時候，端著一盆熱水正要直接推門而，卻不想那門竟不似以往那樣一推就開，反而結結實實地將攔在了門外，害得因為慣反彈了一下，連帶著那盆熱水也都灑到了自己上。

「啊……」

梨雲輕呼了一聲，好在那熱水也不滾燙，但面前浸，竟無比狼狽。

梨雲又氣又惱再度手去推門，卻不曾想那雕花紅漆的木門仍舊是無於衷。

「姑娘……姑娘你聽得見嗎？」梨雲低了聲音對著屋子裡喊了兩聲，可屋裡頭沒有一個人答應。

屋子裡，聽著外頭將門敲得砰砰響的梅舒默默地往被子底下鑽了鑽，索閉上了眼睛不安地著小扇般的睫，假裝自己睡著了。

外頭梨雲卻都要急哭了。

那熱水初時澆在上還是熱的，可是過了一會兒就冷了，夜風一灌，竟有些想要發抖。

了許久的門都無人答應，正要出了大門去，又想起史嬤嬤的代。

當時可是自己遂自薦要做梅舒的丫鬟的，史嬤嬤還代了在梅舒出嫁前不可鬧出任何靜來。

若此刻跑了出去，其他三個丫頭豈不是恨不得立馬看自己的笑話，然而取而代之。

可不能……

梨雲想了想，便咬了咬牙坐在了門口，心道姑娘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的，自己再多等會兒就是了。

可惜最終，梨雲這個願還是落空了。

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時候，小姑娘才打開了門。

梨雲則是紅著眼睛，著眼淚鼻涕，無比委屈地問道：「姑娘昨夜將我關在門外是何故？」

梅舒忍不住漲紅了臉，拿著已經完工的鞋子假裝在做針線活，含糊對梨雲道：「定然是因為我睡著了，沒、沒有聽見……」

梨雲見連說謊都不會說，滿臉仿佛都寫著「我就是故意的但我不承認反正你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忍不住跺了跺腳哭著跑出了屋子。

梅舒心虛地著手裡的針線，臉上的餘溫都還不曾降下去。

都會說謊了，還把小丫鬟給欺負哭了……

可真壞啊——

雖然昨夜梨雲已經堅定了能一事就一事，但是經歷了一夜的心摧殘，滴滴的心多都有些崩潰。

一想到旁人都說這個三姑娘是好欺負的，都想把那個人揪出來狠狠打兩個……

待哭哭啼啼地把這事與史嬤嬤說了之後，史嬤嬤反倒把又罵了一頓。

「你是去做丫鬟的，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史嬤嬤冷冷瞪了一眼，說道：「讓你現在忍耐著，往後得了機會去勾、引那珩王，什麼富貴榮華沒有，連這點點苦都吃不下，還有臉過來告狀，你長沒長腦子？」

梨雲被訓斥的一愣一愣的，被史嬤嬤反復洗腦，帶著要勾、引珩王的遠大抱負只得夾著尾又回木樨閣去了。

史嬤嬤看著的背影，頗怒其不爭道：「這年頭長得漂亮的都怎麼不帶腦子，也不知那些長得漂亮又聰慧的姑娘都去了哪裡……」

經了這場小風波後，梨雲到底收斂了一點，旁的不說，至梅舒最喜歡吃的點心茶水是不敢了。

日子便在這樣湊的節奏中過得飛快。

任是梅舒磨磨唧唧消磨度日，還是很快地就等來了出閣的那日。

可惜小姑娘到底不是嫁為妻室，在家也不是嫡，更沒有嫡親的母族在背後支撐。

落在旁人眼裡，難免要議論兩句。

「這小丫頭也是個了不得的，盡撿高枝攀，你說若在家裡安分守己一些，難道給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庶子人家結親，做個明正娶的正房會是個難事？」

「還不就是看上了人家權勢地位，偏就真有那個本事，寧願做小，也要攀頂高的那一枝……」

說起風涼話，他們自然極為起勁。

好在小姑娘是聽不見這些的。

素來不懂這樣的事，便被那些嬤子安排來安排去，也不知怎地折騰，就給安排進了一間陌生的房裡。

那房屋可比梅舒的木樨閣大得多了。

一人坐在屋裡的時候便忍不住手了那厚實的大床，那些漆與雕鏤的工藝竟無一不緻，線條自然圓潤，恍若渾然天。

梅舒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便依著那床柱子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就被人推醒來。

梨雲著，道：「珩王殿下來了，姑娘快些坐好，奴婢這就出去了。」

梅舒懵懵地點了點頭，便見眼前忽然被一片鮮紅擋著。

梨雲替蓋好了紅蓋頭，見也沒有多餘的舉，便悄然出了屋去。

梅舒這時候才漸漸有了一種嫁人的張覺。

還沒有想好待會兒見了來人要怎麼解釋，外頭的門忽然便又響了一聲，接著進來一人，將門重重合上。

梅舒的心頓時一，整個渾渾噩噩的腦子也更加清醒了起來。

那些丫鬟婆子可不會這麼不客氣的甩門。

來的那人可不就是……

蓋頭一下子被人揭了下來，毫沒有那種男初次那般旖旎的緩慢進度。

那人面無表的一張臉便出現在眼前了。

君楚瑾垂眸著，臉上也沒有一笑意。

梅舒張地抓著被他陡然揭開的蓋頭，一雙霧濛濛的鹿眸裡頭便出一無措。

原來這人今日也穿了一紅的裳，還以為納妾是個極為簡單的事，隻約記得自己給他敬過一杯茶，連拜天地都是沒有的事。

只是他穿紅竟顯得異樣好看，連帶著先前令害怕的那種氣勢都減弱了許多。

而君楚瑾則是不聲地將的神都納了眼底。

他原先還想拿那日的話去打小姑娘的臉，想到小姑娘被自己欺負的淚水漣漣的模樣，他就愈發有些忍耐不得，一見天黑便忙將其餘人遣散，進來見。

只是小姑娘穿著一素面紅，雪白的手與雪白的脖子便從那紅布底下出，在他的眼裡，漸漸就變了一塊極為人的水靈白菜，還用了最好的紅布綢子包裹好送來他盤中，予他填腹。

他的結了一下，垂眸遮住眼中逐漸變化的某種緒。

「這回，你還有什麼話要說？」他的聲音低沉而出。

梅舒慚極了，隻低下腦袋去，不好意思再為自己辯解半個字。

然而君楚瑾只是冷淡地注視了片刻，便抬腳走開了。

梅舒正是不解，也不好問他去哪裡。

這時一個老嬤嬤便進了屋來對道：「姑娘，奴婢替你卸下頭髮。」

梅舒便跟著到鏡前將滿頭釵環卸下，又被對方領去洗了個澡換了寬鬆服，待重新回到那間寢屋時候，卻仍舊沒有見到君楚瑾。

小姑娘心裡沒有了底，又有幾分害怕 ，想著只要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便鑽到了被下，正要閉眼睡下。

可偏偏這時床榻邊忽然一沉，睜開眼睛，便瞧見君楚瑾正冷冷地看著自己。

「你這就睡了？」他的眉頭竟皺了起來。

小姑娘這才想起來是要兩個人一起睡的，便往裡挪了挪，還將被子掀開了一個小角，對他小聲道：「咱們一起睡……」

君楚瑾臉微緩，抬上了榻躺在了旁，也算是自己寬慈地給了小姑娘面子。

然後……

然後小姑娘又躺了回去。

他的臉登時黑了下來。

他幾次三番縱容迎還拒的把戲，卻並不代表這一招每回都對他有用的。

他的忍耐遠沒有想的那樣好……

他正要有所作，小姑娘便忽然從枕下盒子裡拿出一塊雪白帕子，張地對他道：「方才嬤嬤代過了我，說是今晚上要用到的……」

君楚瑾便冷著臉道：「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梅舒見他不僅不主，還問自己，再怎麼不懂都忍不住紅了臉。

於是在君楚瑾的期待下，小姑娘地朝他出了腳來……

他皺了皺眉，雖有些不滿這樣的開端，但還是手握住了小姑娘的腳。

小姑娘的腳細小，他著，眼中的眸亦漸漸深邃。

小姑娘卻害地別過臉不敢去看，直到他終於夠了似的，竟忍不住朝小姑娘的玉足湊了過去，鬼使神差地在小姑娘腳背上印了個吻。

梅舒見狀「呀」了一聲，才令他回過神來。

他看著小姑娘模樣便也顧不得那些面子上的東西，便傾過去想要親，卻被抬手擋住。

梅舒委屈地看著他。

「怎麼了？」他喑啞著嗓音問道。

小姑娘遲疑地看著他，道：「你剛才親過我腳了……」

似乎怕他不明白似的，又怯生生地補充了道：「髒……」

君楚瑾聞言臉登時一沉。

梅舒遲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便見他看著自己的目竟愈發冷了。

然而很快，他便掀了被子走了出去。

小姑娘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的嚴重了。

把新郎給氣跑了——

的肩頭微微瑟，委屈地想，腳本來就髒，又沒有他親自己的腳，他親完了腳還想親的兒，豈不是等於親了自己的腳。

梅舒想了想，便愈發覺得不能接。

心想著反正都氣跑了，還是等一覺睡醒再說，便真的就閉上了眼睛要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