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王妃權當沒聽見老仆逾矩, 只顧拿著茶盞飲茶,閑看落云如何應對。
落云聽了這話,卻是抬頭看了盛媽媽一眼, 語氣平平道:“你是仗著自己在王府有幾分臉面就這般放肆?還知道這是王侯之家!就算平頭百姓家,也沒有婆家隨便開口索要媳婦嫁妝的道理,你這老奴說出這種話來,是準備讓別人笑話北鎮王府要吃飯,得用媳婦的錢銀度日?”
落云自從雙目恢復之后,說起話來,眼神也會隨著話語投過來,雖然還是以前那般文靜羸弱的模樣,但是眼刀子一過去,立刻就能覺到一人氣場。
盛媽媽雖仗著宗王妃撐腰, 卻依然頂不住世子妃的眼神,立刻躲閃著辯解道:“是奴婢多言了,還請世子妃見諒。不過王府雖有難也是一時的, 您若肯恤二老, 誰會多說王府的閑話……”
落云其實清楚,若宗王妃不放權, 斷沒有讓自己這個沒出沒背景的兒媳婦掌家的道理。
現在這刁鉆老奴說的,大約也是宗王妃自己的算盤。
落云覺得還是把話講清楚些, 斷了某些人的念想, 所以挑眉繼續說道:“王府這次錢銀周轉不便, 全是因為宗家外祖父出了事兒,王爺作為宗家的婿, 自然要盡一份心力,傾其所有。雖然王府現在日子了些, 可也沒到需要你這老奴四討錢的份兒。母親都沒有拿自己的嫁妝來填補,你卻拿話兌著我,是何意思?要不知道的,還會以為母親挑唆了你這老奴欺新婦,我們王府的名聲,就是讓你們這群人敗壞的!”
落云這麼一說,宗王妃自己的臉都要掛不住了。
這新婦真是句句一針見。倘若王府真到了需要人嫁妝填補的份兒,按理說,也得從宗王妃開始。
畢竟是父親貪贓枉法出了事兒,才牽連著北鎮王府吃不上燕窩的。
”夠了,盛媽媽還不快些給世子妃認錯!”落云說得句句在理,宗王妃一時也無法反駁,只能推盛媽媽擋一擋。
盛媽媽只能趕低頭認錯。宗王妃卻還是心里憋火,又斜看著蘇落云道:“你說得對,要是王府沒錢了,也得是我先將嫁妝舍出去,給滿府上下賠罪,你且算算看,用不用將我也賣了,好來填你賬面的窟窿?”
一看婆婆發火,落云自然是趕跪下賠罪。
就在這時,門外有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這是怎麼了,屋里這麼熱鬧?”伴著這一聲,漁公主帶著侍丫鬟一起走了進來。
原來落云來之前,聽聞奚嬤嬤進府,就預料到了老攪屎出山。
韓臨風現在忙著自己的那一攤子事,許久都不回府,也不能回回指著公公解圍。
所以臨來之前,還邀了漁公主一同前來給王妃探病。
漁公主自從上次惠城遇險之后,就回到了梁州的北鎮王府里借住。
這里離經州很近,將軍和兒子若是有空,也正好回來看。
只是趙棟為上將軍,基本不會回來。好在兒子趙歸北還算孝順,有時替父親前往驛站傳送重要文書,或者取拿東西時,會來看看漁公主。
今日漁公主閑來無事,了落云的邀約,打扮一番后,便來看看宗王妃。
結果正好聽了半句閑話,便順問了問。
宗王妃是多好面子的人,一看漁公主來了,可不好再繼續審蘇落云,只讓趕起來,然后笑臉迎向公主。
若是被漁公主知道,自己府上銀庫見空的事,那王妃的臉可真是丟了。于是連忙笑著打岔,將著話頭岔開。
而奚嬤嬤那老貨也知道這場合沒的余地,自是被兒媳婦給攙扶著灰溜溜地走了。
漁公主天生好際,這一來,話題倒是不會重樣子,順便還帶了些京城的新鮮事。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峻國公府的夫人如今臭了名聲的事。
宗王妃聽這類,一時間都顧不得申斥落云,只顧著跟公主細聊這些大快人心的八卦,順帶再跟公主提一提,看看相的京城府宅子里,可有年齡相當的公子,再為兒相看一門。
自從惠城天寶樓那次,大家一起跳了樓,漁公主自覺跟這位王妃也算是共患難的。
看著王妃為兒的事一直上火得病病殃殃的,也著實可憐,當下也是一口應承下來,說是要給京城的好友們多寫信舉薦一下北鎮王府的小郡主,看看能不能結下良緣。
待公主走后,宗王妃的心好了一大半,看著落云坐在一旁,才又想起被公主沖散的司。
待再次凝聚怒氣,詢問為何遣散府里的老人,是不是想要改朝換代的時候,落云道:“只是起初發現賬目不對,等問時,才發現是哪幾個犯事。本想看在母親的面上從輕發落,可當時父王不放心我查賬,就坐在一旁……父王的脾氣您還不知?他在氣頭上,說府里現在本來就缺銀子,哪里還能留這些吃里爬外的?便都轟攆走了……母親若不愿,我稟明了父王,再讓他將人請回來?”
宗王妃聽了一滯……先前因為父親宗慶罰金,王府給墊進去了一半,所以王府現在日常的開銷都了。所以那些人的賬目若真有問題,當真是撞在炮眼子上了。
若給這些人求,只怕也要被王爺數落一場……
想想自己在王府里含辛茹苦這麼多年,拉扯了三個兒長大,到頭來,混得卻不如個新婦有面,宗王妃也是悲從中來,一時眼圈翻紅道:“你也甭拿你父王來人。如今這府里一對父子,都被你拿住了,我的子也如今也頹敗了,還是趁早死了,給你個新主人騰挪地方……”
落云給宗王妃遞了茶,有些哭笑不得。
的這個婆婆,雖然有些小聰明,但也沒有什麼大的壞心眼,另外就是耳子太,易刁奴的挑唆。
再不然,就是自覺人生際遇大不順,旁人都沒有來得苦。
其實北鎮王爺雖然也就是頂了紈绔的名頭,可是仔細算來,府里的子嗣也就三個。除了韓臨風是妾所生,便再無其他庶出子嗣,府里雖然也有一兩個同房侍妾,但王爺也不常宿,這在王侯府宅里,已經實屬難得了。
王爺雖然跟相敬如賓,但也并非刻薄對待發妻之人,可是這兩人脾氣相沖,就是能相敬如賓,一言不合也會吵起。
落云以前從來沒有會到什麼是格無法磨合的怨偶夫妻,畢竟的娘親雖然對父親失,可也從來沒有像王爺和王妃一樣,三天兩頭地面紅耳赤吵。
等見了公公婆婆之后,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算門當戶對,品貌相當,也不適合結為夫妻。格上的不合適,其實比八字不和更要命!
聽了王妃說要早死,開口道:“小叔子和小姑子還沒親,母親可不能早早不管了他們!若是父王或者世子來張羅,必定找不出好樣的來……母親只管養病,等您能起了,就趕接過賬本鑰匙,我的年齡這麼小,可撐不起這麼大的家。”
宗王妃接過遞過來的帕子拭了下眼淚,又喝了幾口茶,覺得蘇落云說得有道理。
自己的兒都還小,若死了,誰來管他們?
不過這新婦說得倒是大方,好不容易掌管了王府的管事權,如何舍得放手?
等聽婆婆質疑自己的誠意,落云大方一笑,很是老實地說:“王府的底子太空,管家掌錢勞心勞力的。我管慣了自己的產業,一向大手大腳慣了,有些不會掌管窮家了……”
宗王妃再次被氣得嗆了一口水;這死妮子說話真是氣死人!堂堂北鎮王府竟然了里的破落戶?
不過宗王妃也知道新婦的底子,人家并非胡吹牛皮。聽兒說,這蘇落云的香鋪子生意在不斷地擴大,甚至還在海外包了商隊,準備運輸些稀缺的舶來香料。最近就連惠城里都有瘦香齋的分號了。
人家財大氣的媳婦說出這話來,就是大大的實話。能如山如海的花用錢,再回過頭錙銖必較地算計著公中花用,的確有些束手束腳。
原先還耍心機,指著這富婆子幫忙填王府的窟窿。可看這新婦口口聲聲要維護王府臉面,似乎沒有出錢銀的意思。
還真是商賈之家出來的,將錢銀看的太重!這子跟貔貅一般吝嗇!
看宗王妃氣得又瞪眼,落云見好就收,只推說趙小將軍一會要來府上,還需招呼廚房備飯迎接,得空再來陪母親說話。
王妃一瞪眼:“都是窮家了,有什麼好準備的?弄些稀粥咸菜對付著得了!”
落云笑道:“公主自己的吃食都是自己開銷,既然小將軍回來了,自然也是自己選買食材,我們廚房不過代做。母親以后想吃什麼只管跟我說,家里錢銀不夠,我給您買。”
這哄孩子一般的話,真是王妃聽得又生氣又不好發作,明明是自己的府宅子,卻莫名有種寄人籬下之,怎麼吃口好的,都要跟新婦討要了?
再說趙歸北這次折返梁州公干,方才讓隨從來帶話來,說是要看漁公主。
等趙歸北來時,手里已經拎提了方才在街市上買的大包小包的東西。
他這次不有給母親的補品,還給落云、宗王妃,甚至韓小郡主都帶了東西。
公主見了不住地夸贊,說兒子這次出了京城,反而懂得人世故了。
待母子見面,漁公主覺得兒子這些日子變得又黑又瘦,一時也心疼極了,捧著兒子的臉,問他是不是沒吃好睡好?
趙歸北似乎也很無奈母親老拿他當小孩子似的,只能略顯尷尬地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笑的韓瑤,然后往后躲著道:“母親,我又不是臭未干的孩子,為什麼總要擔心我吃睡?”
漁公主被兒子這麼一說,也是逗笑了:“臭小子,你在為娘的眼里永遠是吐泡的娃子!你爹向來養你,如今到了陣前,更沒人管顧你了。”
說完,公主笑著對一旁陪坐的落云姑嫂笑道:“我家駙馬雖然前頭還有個兒,可是我嫁進去的時候,人家都大了,隨后就嫁了人,只是歸北這孩子還是娃子,真是我從小拉扯大的。如今看他長大了,四跑得沒了影,我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落云在一旁笑著聽公主閑話家常。看公主的樣子,就是真心喜歡孩子的,將小將軍照料得著實不錯。不過為何自己不生,也是讓人納悶。
不過落云并沒有問這話,只是先前跟公主一起吃茶的時候,聽公主說月事不暢,便將自己備孕的藥方子給公主抄了一份。
這方子是給看眼疾的郎中開的,不能備孕,調理婦人不暢的月事也很好。
跟公主這些日子總是朝夕相,倒是越發好。以前不過是尊卑有別,相的主顧。
而現在,卻是有些忘年之的意思。可是越好,落云越發為公主有些不值,覺得在駙馬跟前,太過卑躬屈膝了。
但是一類,都是冷暖自知,自然也不好評判。只是現在公主再要調香的時候,落云不再往香里調那味地椒了。
畢竟落云知道那段典故,現在公主與駙馬的也算是漸好,不須得故人之香來錦上添花。
就在眾人閑話了一會,仆人端上了各菜肴。
公主一邊給兒子夾菜,一邊不住地問:“你爹爹的子如何,可曾三餐應食,有沒有犯胃病?”
趙歸北道:“鐵弗人趁著叛軍潰散時,攻占了不的州縣,到燒殺搶掠,嘉勇州還有幾個前線的州里,都涌了不的難民。父親說這些難民若是不能及時疏導,恐怕要造春荒,所以他去了臨近州縣,這幾日大約都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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