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大半夜, 到黎明方才漸漸停霽。
隨著一陣極輕的敲門聲, 杏黃的帳幔微微一, 裴瑧穿著一霜中從帳幔鉆了出來, 趿著鞋,出了落地花罩。
“進來吧,”裴瑧輕聲說道。
殿門被推開了一條, 德順貓著子了進來。
“殿下, ”德順行了一禮, “慈安宮里來人了,傳了太后的口諭,要殿下即刻進宮一趟。”
裴瑧轉頭了一眼床榻的方向:“只傳了孤一個人?”
德順頷首道:“回殿下,來傳話的侍只說太后傳殿下宮。”
裴瑧聽沒傳蘇妧, 沒舍得蘇妧起來, 讓德順取了袍,在外間更洗漱過, 直接進了宮。
蘇妧睡醒時, 天已經大亮。
看著陌生的帳幔, 蘇妧有一瞬沒緩過神來, 只覺得自己在夢中一般。
候在殿的宮聽到帳有靜, 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娘可是醒了?”
“嗯。”
蘇妧應了一聲,坐起,了一眼旁空空的位置,想到昨夜發生的事,臉上微微一紅。
“姑娘可要起?”宮又問。
蘇妧昨日是和睡的, 直接開了床帳,環視了一眼殿,只見兩個穿蔥綠褙子的宮候在床榻前不遠的地方,并不見裴瑧的影,一怔,不住問道:“太子殿下呢?”
兩個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瞧著年紀較大的那個,屈膝一福:“回姑娘的話,奴婢只知道太子殿下一早出宮去了,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奴婢們平日不在殿下跟前伺候,殿下的事得問德總管。”
昨日出了那樣的事,裴瑧打了勛國公府最得寵的庶子,一夜沒回宮,今個一早裴瑧就不見了,蘇妧放心不下,又問道:“那德總管現在在哪里?”
“德總管在后頭張羅姑娘的早膳呢,姑娘若是要見,奴婢去尋他來。”其中一個宮說罷,轉出了殿。
德順隨宮過來時,蘇妧已經梳洗好了,正捧了一杯茶坐在桌邊著門的方向。
德順進到殿,行了一禮:“給姑娘請安,”一頓,“宮里一大早來人傳了太后的口諭,召太子殿下進宮去了,天蒙蒙亮時就走了。”
蘇妧一聽這話,哪里還坐的住,一下子站了起來:“我也該回宮了,勞煩德總管幫我安排下吧。”
從裴瑧的朝華宮往太后慈安宮去,有好長一段路,走路是肯定不行的。
德順略一思量:“早膳都替姑娘備好了,要不姑娘先到偏殿用些吃食,奴才讓人去給姑娘備轎攆?”
蘇妧哪里有心思吃飯,搖搖頭:“我不,德總管這就讓人去備轎攆吧。”
德順沒再勸蘇妧用早膳,轉出了殿張羅轎攆的事去了。
蘇妧一路心神不寧的回到慈安宮,了宮門,見宮一切與常日無異,倒不像是發生什麼事兒一樣,心里有些意外,想著尋常這個時間,太后剛用完早膳不久,一般不是在暖閣休息就是在佛堂禮佛。
蘇妧顧不上回自己住,直接往后院去見太后。
說到見太后,蘇妧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這世道對子多有苛責而不公,男人花天酒地、始終棄,風流倜儻,子不能從一而終,名節損,便是水楊花,不守婦道。男之間若是生了不該生的事,世人唾棄的,大多也都是那個人。
蘇妧并不敢確定太后會怎麼看待被人下了迷.藥這件事,更何況,太子還因為這事打了勛國公府的四公子,不知太后會不會因此遷怒于。
蘇妧胡思想著,眼看離佛堂越來越近了。
鐘嬤嬤候在佛堂前,見蘇妧遠遠的走過來,迎上前來:“姑娘上可都好了?”
沒問昨日去哪里了,問的是子好了沒,顯然鐘嬤嬤知道昨日的事。
蘇妧也不扭作態,點點頭:“多謝嬤嬤關心,都好了,”一頓,“太后可是在禮佛?”
“太后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佛堂里說話呢,”鐘嬤嬤笑笑,“姑娘要見太后,老奴這就人進去替姑娘稟報一聲。”
鐘嬤嬤轉進了佛堂,不過一會兒出來,招手蘇妧過去。
蘇妧跟著鐘嬤嬤進了佛堂。
甫一進門,還沒敢抬頭,只聽太后聲音道:“你先出去吧。”
蘇妧下意識微微抬眼,剛好瞧見裴瑧大步往外后,路過邊時,裴瑧溫卻也熱切的目毫不避諱的直直向蘇妧。
蘇妧可不想當著太后、皇后和鐘嬤嬤的面和裴瑧眉來眼去的,裴瑧看,忙別過臉,跟著鐘嬤嬤快步往里走。
裴瑧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慢,臨出佛堂時,又回過頭,微蹙著眉深深的了蘇妧一眼。
蘇妧行至太后前,斂跪地,磕了個頭:“臣給太后請安。”一頓,昨日的事卻不知要怎麼說起。
太后垂眸了蘇妧那一抹纖細的影,輕嘆一口氣,微微側首沖鐘嬤嬤道:“把扶起來,你先下去吧。”
鐘嬤嬤依著太后的話,把蘇妧扶了起來。
因是在佛堂里,太后和皇后都坐在團上,太后指了指邊空著的一個團,沖蘇妧道:“坐下吧。”
蘇妧道了聲是,在太后旁邊的團上坐下。
昨日雖是下了大半夜的雨,今個一早起來卻是個大晴天。明的隔著雕花窗欞打進來,投下或明或暗的斑駁影。
太后手里捻著佛珠,語氣淡然如常:“這兒就哀家和皇后,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昨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同哀家說說。”
其實蘇妧也不清楚昨日到底是怎麼回事。但能肯定的是,出宮的時候還好好的,一定是在勛國公府中的迷.藥。
在勛國公府的花廳吃酒的時候,蘇妧和其他貴吃的是一樣的菜肴,但喝的酒卻不同,蘇妧覺得問題出在那瓶桑葚酒上,可過那瓶酒的并不止一人,就蘇妧知道的,便有許安、許茹雅和那個珠翠的丫鬟三人,其他的廚房或者酒窖里的小廝丫鬟又有多人經過手,便無從知曉了,至于是他們中的誰下的藥,蘇妧更是無去查。
對于自己不能確定的事,蘇妧從不下結論,太后問昨日的事,也只是原原本本的將昨日到勛國公府以后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敘述了一遍。
蘇妧說完后,太后一時沒有說話,倒是皇后緩緩開了口:“昨個本宮得知這事后,特意連夜派了人到國公府去查,昨日你在勛國公府用過的碗碟,吃過的東西,都查過了,藥是被人下在酒里的,夜里許安醒過來后,也讓人審訊了,他只承認有意輕薄你,并不承認那藥是他下的,現在下藥的那個人一時還確定不了究竟是誰,”一頓,“你是在勛國公府出的事,勛國公府雖是本宮的娘家,但本宮不會偏袒,這事還會再查下去的。”
蘇妧忙福一拜:“多謝皇后娘娘做主。”
太后收了手里的佛珠,換了個姿勢,側看向蘇妧:“勛國公府那邊已經再三派人叮囑過了,昨日的事不許他們外傳,外頭不會有人知道你中了迷.藥的事。不過,太子眾目睽睽下把你帶回宮這事瞧見的人了去了,肯定是瞞不住的,若是聽到些閑話也不用放在心上,等過些日子就該去承德消夏了,到從承德回來,太子也該大婚了,到時候你進了朝華宮,這些流言碎語的,也就不攻而破。”
蘇妧一時愣住了,來時胡思想了很多,怎麼也沒想到太后對會是這個態度,不但一句責備招惹是非的話都沒有,還定下了和裴瑧的事。
蘇妧自小到大在家里從來都是不得寵的那個,出了事,有錯,要挨罵挨罰,即便沒錯,也不得牽連,蘇妧從不曾過被長輩偏袒誰什麼滋味,這會兒聽太后這一番話,心上涌去一難以言狀的溫暖,鼻子一酸,淚水瞬間涌滿了眼眶。
太后見狀,忙道:“這是怎麼了?難不你不想進朝華宮?”
蘇妧搖搖頭,來不及多想,哽著聲音說出了心里話:“臣以為太后會覺得臣招惹是非……”
太后笑了:“哀家還沒老糊涂呢,這事勛國公府有錯,許安有錯,太子說起來也有錯,但你又有什麼錯?哀家也是人,也是打你這麼大過來的,”一頓,視線緩緩抬高,瞧了一眼窗外明的,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事,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昨個本宮聽皇后說了這事后,原本是想人到朝華宮把你接回來的,可想想宮里人多雜,若是要把你接回來,請宮里的太醫給你治,你中了迷.藥這事絕對就瞞不住了,想著太子從勛國公府帶你走時許多人都親眼見了,瞞也瞞不住,索就讓你在太子那待著了,反正從京口一路回來,哀家瞧著你同太子也是越走越近了,你早晚都是他的人,被外人說些和他的閑話,總好過讓人說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人下了迷.藥的好。”
蘇妧聽完這話又是又是赧,微紅著一張臉起跪好,端端正正的給太后磕了個頭。
“了,這事等查清楚以后再做定奪,你回去歇著去吧。”
蘇妧起,向太后和皇后各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從佛堂出來,蘇妧沿著甬路往自己住走,待到過了月門,一眼便看見裴瑧靠在殿前的廊柱上,狹長迷人的一雙眸微微瞇著,打在他上,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籠起一層金燦燦的暈。
初夏的真是燦爛耀目,蘇妧不適的瞇了瞇眼。
風過郁郁蔥蔥的樹葉,掠起一陣陣沙沙聲,其中摻雜了裴瑧些許慵懶的聲音:“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九點前,最遲九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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