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宴原是定在這個月的月初, 可惜那一陣天氣不好。

　總是下雨，雨連綿，沒個消停。

　衛姒有好些日子沒見過的兄長, 因而連見盛清越的次數跟著變。因此怨言頗多，兄長攔著藏著不讓去見他。

　兄長就是想獨占，衛姒獨自生悶氣也不管用。

　科考過后，衛姒得知盛清越中舉, 很是為他高興, 特意從庫房里挑了好些寶貝人給他送過去，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沒有。

　應該是沒有。

　說不定被小氣的兄長暗中攔下, 不然按照盛公子端正知禮的子肯定會來同道謝。

　衛姒十分想念盛清越, 每天都絞盡腦想著各種辦法去見他。

　因此, 曹公公將兄長的話轉告時，萬分驚詫, 跑到兄長面前, 說：“他還有個妹妹嗎？”

　“嗯。”

　“我竟然沒有聽說過。”

　衛璟心想若不是顧青林忽然提起賜婚的事，他也記不起盛清越還有個胞妹的事。

　衛姒很是高興, “那這樣豈不是正好，我嫁給哥哥, 你娶了妹妹。”

　衛璟眉眼有些冷, “他妹妹已有婚約。”

　皇妹倒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賜婚的事竟也沒聽說過。

　衛姒恍然大悟, 語氣憾長長啊了聲，“那哥哥換個人娶吧。”

　又有點猶豫, “他妹妹都不怎麼出門, 我請宮, 會來嗎？”

　衛璟說：“你是公主。”

　衛姒扭扭, “我怕盛公子記恨我。”

　衛璟彎冷嗤了聲，“他不敢。你先把人請過來再說吧。”

　他可得好好看看盛清越的妹妹長得什麼模樣，是不是和哥哥一模一樣，就連耳后的紅痣都一樣。

　—

　盛皎月離宮回府后被嚇慘了，涔涔冷汗順著側臉著緩緩落，來云煙，吞吞吐吐問先前讓人做的那個假樣式在哪兒？

　云煙回想好半晌，“姑娘你不是不好意思瞧嗎？我剛從箱子里拿出來你就讓我給扔出去燒掉了。”

　姑娘的臉皮比紙還薄，磕磕絆絆張口讓蒙著臉去買假的，等買回來膽子小的連看都不敢看。

　用布帛包裹的嚴嚴實實，剛拿出來，姑娘就被鬧了個大紅臉，看都不看就扔出去。

　云煙也還是個靦腆的小姑娘，說著紅了臉。

　盛皎月心煩意，”算了。我再想想辦法。”

　真是令人頭疼。

　翻了些書，從里面看見了好些顯得有貨的法子。

　可無論哪一樣，都不大好意思。

　總歸還是恥。

　這件麻煩事還沒解決，另一件麻煩事就又找上了門。

　公主的請柬忽然送到盛府，宴請府上的三小姐參加下個月宮里的花宴。

　盛皎月看完請帖，頭暈眼花的，想不到辦法只得去求助父親這可怎麼辦？總不能穿回裝明正大出現在宮中。

　這樣還不如直接找繩子上吊死了得了。

　盛暄知道這個事后也很頭疼，思來想去也想不到辦法，皺著眉說：“推了。”

　就說病在，不方便出門。

　“可是公主，不好騙的。”

　“還能上門搶人不？”盛暄暫且決定就先這麼辦，不過他也知道長此以往不是辦法，變數一個接著一個。

　“等到過了夏，就將你哥哥接回來。”

　哥哥子骨好了些，只不過還是不能長時間勞神費心，得用藥好生調理，安心養病。

　現在已經拖不到，大不了到時候就說他生了大病，得在家休養。

　兩個孩子長得確實沒有那麼像，不過拖上個一兩年，拖著不見人，說句難聽的。圣上子大不如從前，左不過就這兩年。

　若是七皇子登基，即便是讓人看出他們先前換了人，也無人敢有異議。

　盛皎月蹙眉：“哥哥的，不宜奔波勞。”

　盛暄冷聲打斷：“你需聽我的，不必管其他的事。”頓了頓，“我會讓人給公主回話，說你去不花宴。”

　盛皎月猶豫半晌，還是說出實，“太子殿下已經開始懷疑我，恐怕這次就是讓公主來試探我，若是拒了不肯去，就坐實了太子的猜忌。”

　“他拿不出證據。”盛暄又說：“不等過了夏，這個月我就怕人將你哥哥接過來。”

　盛皎月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其實喜歡做，至日子是快活自由的。

　想做什麼便能做什麼。

　出門也不被束縛。

　無人管。

　哥哥回來，又要去哪兒呢？

　盛皎月不喜歡京城，至現在不喜歡，冬天冷夏天熱，還有這麼多豺狼虎豹盯著，不好過。

　過夠了惴惴不安的日子。

　小心翼翼提起話茬，“父親，哥哥回來，我能去蘇州嗎？”

　盛暄朝看了過去，“你去蘇州做什麼？你別忘了，你和世子還有婚約。”

　盛皎月低垂眼睫，小聲說：“我不喜歡世子，我不想嫁給他。”

　“你以為我想讓你嫁給他嗎？木已舟，沒有別的辦法了。”盛暄也不想讓兒嫁到侯府，對這樁強行安上來的婚事有諸多不滿，但如今也只能往好想，侯府世子，至樣貌端正，其余撇開不談，將來若是爭敗了。

　顧青林總不會殺妻，盛家也能留住一個。

　盛皎月有時候覺得的父親并不喜歡和哥哥，雖說他們是父親僅有的兩個孩子，可是從未有過疼。總是很嚴厲。

　至今都不明白，父親為何執意要幫張貴妃和七皇子奪嫡。

　九死一生，孤注一擲。

　可能是被太子懷疑上了的緣故，盛皎月連著幾天睡不好覺。上輩子，剛被已經為新帝的男人拆穿子份時，還垂死掙扎，不愿意承認。

　一直以為自己瞞的很好。

　天無。

　后來有天實在忍不住，開口問了他，是如何發現的。

　男人并未瞞，著發，咬了口的耳朵，輕輕的說：“我就從來沒把你當男人看待過。”

　“哪個男人有你這麼白？這麼？”

　他還在和耳鬢廝磨，“我原本是想要娶你的。”

　男人喜歡極致的完全掌控，不過氣，稍有掙扎就被扣著手腕抵在后背，“不要。”

　他皎皎。

　他說他喜歡。

　最終卻是把困在深宮里，過著遮天蔽日的日子。

　盛皎月夢見了自己死后的樣子，宮檐下落滿白皤，大殿里并未點燈。暗無天日，看見了自己的尸首，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竟然沒有腐爛，也沒有人幫下葬。

　飄在空中，看著那個男人彎著腰坐在床邊，手里拿著干凈的布，一點點干凈臉頰上的跡，拭去角的黑紅鮮。將打扮的干干凈凈。

　而后就那樣躺在側，握著的手。

　大殿外有人求見。

　曹緣通傳了幾聲，也未見回應。

　皇帝已經瘋了。

　連著幾天將自己困在這間寢殿，不吃不喝，也不許別人進去。

　外頭卻還有不怕死的。

　盛家三房的獨苗，如今挑起一房重擔的盛清寧。

　他說：“我姐姐生前，殿下不肯放過，死后為何還是不能放過？懇請陛下憐惜，允臣早日發喪。”

　殿并無靜。

　過去很久，依然沒有聲音。

　盛皎月看見曹公公在嘆氣，仿佛在說沒用的。

　誰來說都沒用。誰來勸都是一樣，帝王不讓任何人的尸首。

　盛皎月沒想到自己死后，竟然連個可以祭拜的墳頭都沒有。皇帝竟然變態的用深海夜明珠保存著的尸首不爛，夜夜抱著睡覺。

　每天親自幫悉打扮，摟著在耳邊絮絮叨叨說著閑話。

　他是真的瘋了嗎？

　盛皎月醒來后都覺得這場夢真實的可怕，衛璟就是這樣一個瘋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窗外的天亮了，太高照。

　云煙興高采烈跑進來說今晚城里有從西域人帶來的表演，已經在城門不遠搭建了臺子，還有許多商販在京城支起攤販，賣些西域外才有的小玩意。

　天還沒黑。

　盛皎月就被侯府世子的人請上了馬車，顧青林威利要同一起逛街，自然不肯，恰好這個時候三公主也找了過來，挽著的胳膊心疼的說瘦了。

　三公主見了他的臉，心都變得好起來。

　人不知道為何越來越多。

　江桓和裴瑯也跟了過來，而后又撞上了太子。

　盛皎月下意識躲閃太子的目，慶幸自己出門前在小腹下方塞了東西，一團皺的布，看著還像回事。

　這回若是太子執意要子，可以留條雪白的寢，若若現的廓就足夠他“宣揚國威”。

　嚇不死他。

　洋洋得意，忍不住翹起小尾。

　衛璟閑庭信步走在年后，夜間的花燈映著璀璨的燭火，搖搖晃晃照在年姣白皙的側臉，皮白細膩，仔細看也毫無瑕疵。松的長發溜溜鋪在薄薄背后，態輕盈，姿拔筆直。

　年莞爾，淺淺一笑有兩個若若現的酒窩，漂亮極了。

　衛璟買了簪子，步搖金釵，墜著篆刻栩栩如生的梨花銀簪。

　這是子用的發簪。

　他手遞給了年，“送你了。”

　盛皎月不敢手接，笑不太出來，的臉依次蒼白，“我用不上。”

　衛璟似笑非笑看著他，“我看你很喜歡，所以買來送你。”

　眼神從這簪子上瞥了好幾回。

　依依不舍的。

　盛皎月掩耳盜鈴，睜著眼胡說：“公主肯定喜歡，那我就借花獻佛了。”

　衛璟瞇起眼睛打量他的神，勾起角冷嗤了聲，“你試試。”

　盛皎月：“……”

　太子果然還是喜歡威脅人。

　逛累了先去酒樓歇息。

　衛姒看中了好些沒見過的寶貝，奈何上的銀子不夠花，磨泡從哥哥這里要來銀子，帶著宮重新回頭去買。

　顧青林又被江桓拽著去看西域人的表演，倒要看看有沒有他們吹的那麼玄乎。

　酒樓只剩下太子、裴瑯和盛皎月。

　盛皎月覺裴瑯看著的眼神是想吃掉，目灼灼。

　小將軍在酒里下了迷藥，盛皎月對裴瑯沒什麼防備，一直以來，小將軍在心中都是直率爽朗、放不羈的那個人。

　于是接過了小將軍遞過來的酒，喝了小半杯，沒過多久就覺得頭暈腦脹，昏昏沉沉伏在桌上，呼吸平緩，被迷暈了過去。

　衛璟并不知道裴瑯在酒里下了藥，面慍怒，“你給他下了什麼藥？”

　裴瑯看著已經暈了的人，同太子說：“犯困的藥，我今晚就要把他帶走。”

　小將軍該回邊城了。

　他又舍不得盛清越，想帶他一起回去。

　無論他怎麼想，都覺得盛清越不會答應，萬般無奈只好出此下策。

　衛璟不答應，“把人放下，你自己滾。”

　快要到的，裴瑯當然舍不得松開，叼著不放，“至今晚，得他陪著我。”

　衛璟依然不同意，“裴瑯，你別胡鬧。”

　小將軍已經把年打橫抱在懷中，這人輕的幾乎沒什麼重量，上的骨頭綿綿的，看著清瘦抱起來乎乎，手極好。

　“那讓我就這樣守著他，多看他幾眼再走。”

　長得這麼漂亮的人。

　都他舍不得離開京城。

　若不是邊城有異，他不會這麼快就要回去。

　衛璟依舊霸道，“最多讓你半柱香的時辰，然后你就老老實實滾回邊城。”

　衛璟在廂房里盯著他，裴瑯想做什麼都做不。

　侍衛匆匆來報，說三公主在樓下與人起了爭執。帶的人又，這會兒落了下風，對方份且不大一般，尊貴蠻橫。

　待衛姒提起自己是公主，卻當笑話來聽。

　衛璟下樓去尋妹妹，臨走前警告裴瑯：“你別他，全須全尾送回盛府。”

　裴瑯點頭說好。

　等衛璟離開就又心。

　他忍不住。

　裴瑯把人抱到床上，自己則坐在床邊，單手枕著下，癡癡盯著陷睡中的年。看了一會兒，他又覺得不過癮。

　小將軍掉鞋子，跟著爬上了床。摟著他睡了片刻。又覺得這樣睡覺不舒服且礙事，于是好心幫他解開外衫的襟盤扣。

　忽然掉出一團皺的白布。

　裴瑯盯著年平坦的小腹，下方也是平坦的，眼可見空什麼都沒有。

　小將軍陷了沉思，太監也不至于如此吧？

　還是不，裴瑯陷了兩難境地。

　裴瑯自詡不是正人君子，天頗有些不拘一格。

　若是從前，他不會這般猶豫不定。

　只是這人偏是盛清越，真裴瑯手剝了他的裳看個清楚，裴瑯竟然有些不敢。

　萬一呢？

　他皮糙厚，天不怕地不怕。盛清越可是個滴滴的脾氣，還有點清高的心氣，他知道自己裳被人剝了個干凈，被氣厥過去從而再也不理他，未免得不償失。

　實話說，裴瑯怕他不理人的樣子。

　拒人千里之外。

　像塊冰。

　于是小將軍又很小心翼翼幫他扣好了襟，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剛恢復原樣，太子連聲招呼都沒打推開了房門。

　衛姒已經讓他送上馬車，置好不安分的皇妹，便上來尋人。

　衛璟冷眼掃過一圈，瞧見他穿戴整齊，面稍霽，也不與裴瑯廢話，打橫將床上陷沉睡中的人騰空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