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為這場朝廷紛爭定了調子, 別人也不好再興風作浪。六皇子此番討伐九弟弟的聲勢雖然浩大,卻結束得有些匆匆。
老六恒王雖然心不暢,也只能拿了彥縣的貪撒氣, 一路嚴刑深查,將戶部九皇子的人敲掉了不。
當然,六皇子還是有些不死心,派人去敲打了李大人,想要他看清形勢,因勢利導,跟他一起深查老九。
奈何李大人水嚴重,一直高燒不退,說不上話。
至于那個北鎮世子,廢點心一個, 就拿他做棋子,也是臭棋一枚。
可恨這絕佳的機會,卻被父王最后稀里糊涂地和了稀泥。
六皇子無奈, 可平而上倒是跟九弟瑞王賠了不是, 只說一切為了國事,絕無私人刻意打云云。
老九皮笑不笑, 只意味深長地表示,記住了皇兄費心提攜這一遭, 容得以后慢慢計算。
再說之前的試, 陛下宣旨, 要召見榜首。
歸雁也是早早便開始準備而圣的事宜了。
當初評卷都是封閉了名字,待得開卷之后, 李大人才知這上好的佳卷居然是北鎮世子的小舅子寫出的。
若是以前,他只以為鹽堿地里長出個好瓜, 怪稀奇的。
可現在想到這個蘇歸雁在卷紙里穩健的見識,頗有他姐夫韜晦,臨危不之風。這心也是更加賞識。
若是依著他的意思,此等英才當重用才行,戶部最近下去了不人,若是可以,他愿意替這小公子引薦,讓他去戶部歷練。
不過當他將這意思含蓄出來時,韓臨風親自給李大人寫了信。
大概的意思是歸雁年,只因為一時文章出彩,得了大人與陛下錯。他歷練不夠,若是驟然升到高位,只怕他認不清自己的斤兩。若是小舅子得了陛下垂,意引他仕,希李大人幫襯,最好能讓他翰林院為吏,從低微做起,跟著飽讀詩書的翰林們一同修習,慢慢提升自己。
這信寫得很謙虛。而且所求的不是“”,而是無品無階管理文書的“吏”。
很顯然,世子知道如今朝堂儲君未立,黨羽紛爭,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子能把握好分寸的。
他希李大人幫忙,讓小舅子進能避開朝堂風雨的翰林院,專心從事編撰文書詩詞的事務。
救命之恩,涌泉相報,更何況這位世子走后門求的不是“高走”,而是“低流”。不過在李大人看來,若是讓蘇公子為吏,那就實在太可惜了!他既然知道了韓臨風的意思,自然會盡心安排。
這屆試的頭名殿前,陛下親眼看了蘇歸雁的文章,也是龍心大悅,覺得如此年,卻能務實田務,實在是國之棟梁。
就在他詢問主考李大人,這年是不是該破格仕時,李歸田大人投桃報李,便按照世子的懇求,向陛下而呈,如今翰林院正在編撰大魏典史,正缺可用之人,不知能否將這英才撥翰林編修典籍?
陛下現在不用給自己的兩個兒子主持公道,看李大人順眼得很,這類小事自然也盡隨了大人之意。
于是陛下召見蘇歸雁,溫和詢問了些試卷考題后,見這年算是個沉穩謙和之輩,便欽點翰林,從正七品編修。
至于他是不是北鎮王府小舅子的事,倒也沒那麼重要,一個七品擺弄文墨的閑,賞也就賞了。
這對于一個試初過的年來說,當真算是破格錄用了。雖然編修是個清閑差事,主管的也是詩詞歌賦,典籍編撰。
但這是正經的七品位,對于他這樣的年來說,前途不可限量。
像蘇家這種沒有基之人,仕為若無人牽引,不免會犯下錯。要知道,人際都是學問,有時候比書本的典故難多了。
可是蘇歸雁如今算是李歸田正經的門生,一翰林便有李大人指引,也算是順風順水,了許多的波折。
就像韓臨風所言,翰林院雖然也有從政的翰林,絕大部分都是一心撲在書本立考據的書蟲清流,跟那些朝中基深厚的世家也沒什麼集。
這樣的環境,相對單純些。
落云對于韓臨風為弟弟的設想周到很是激。弟弟如今領了俸祿,總算可以自立,這個如母長姐,也能松緩一口氣了。
韓臨風雖然不是蘇歸雁的兄長,卻比親兄長還要周到。
不過聽到蘇落云說謝謝,韓臨風卻不甚滿意:“為何跟我這般見外。再說了,我還擔心歸雁恨我阻他前程呢,他若能明白我的這番安排,我便欣了。”
落云坐在他的書桌邊,正挽著袖子給他研墨,聽他這麼說,便笑道:“他雖然年紀小,又不是不知道好歹!他這麼小的年歲若了要害場,豈不是要被虎狼吃得渣都不剩?而且那翰林院里有許多他仰慕已久的大儒,他歡喜還來不及呢!”
雖然心小舅子的前程,但韓臨風自己卻秉承著上工如上墳一般的態度,正大明地請了病假。畢竟在被洪水困了幾天幾夜,養如世子自然得心調養一番才可回工部。
這段時間來,他都帶著落云在京郊靜養,吃著老崔的大鍋菜倒是補了空虛。
今日閑來無事,他提出要給落云畫一幅畫像。
這次去彥縣,他跟分開這麼長時間,經常無以藉。以后再有公干,若是能畫一幅小像在邊,便能一解相思。
落云起初不愿,可拗不過他,只能在書房的雕花高背椅子上,手持團扇擺了個規矩姿勢,任著他畫。
韓臨風嫌棄看得不仔細,干脆挪了個桌子挨著畫。
落云雖然看不見,可總覺得他離得自己似乎太近,也不知道是自己臉上的哪個痦子看不清,非要這麼挨著畫。
待他的長指突然輕輕上自己的臉頰,落云無奈道:“不是說畫像嗎?臉作甚?”
韓臨風將的角挑了挑:“臉上都沒有笑,是要我畫個大苦瓜帶在邊?”
落云噗嗤一笑:“你挨得這麼近,怪不自在的,要如何笑得出?”
韓臨風看著小苦瓜笑開了,卻忍不住俯親吻上了的櫻。
落云坐在椅子上來不及躲,只能任著他親吻。也不清楚,自己跟這男人如今為何會親如斯。
起初只是敬著他,知道了他另一張藏的而目時,便加了畏懼。如今他與婚已經兩月有余,朝夕相中,又添了說不出的詭異親昵。
雖則他并沒有進行到最后一步,可是自從彥縣歷劫歸來后,兩個人先前的冷戰也自消融,變得似乎更加親。
最起碼兩個人現在睡覺時,是蓋一張被子的。
蘇落云覺得自己先前將韓臨風想得太好了,什麼謙謙君子柳下惠?這世上斷沒有不吃葷腥的貓兒!
寒的夜里,兩個人依偎著取暖雖然很好,可是他總要做出些親昵之舉,實在讓人招架不住。
現在這樣,都不意思說自己是清白的姑娘了,該吃的,他幾乎沒落下,還有些吃不飽的樣子。
不過嫁給他,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艱難。
雖則他倆的婚姻來得突然,但是世間的夫妻大部分都是難得糊涂,落云覺得不必想得太遠了,唯有珍惜眼前的一切,一步一個腳印繼續往前過日子就好。
好不容易畫好了像,侍端了傷藥紗布,給世子的左胳膊換藥。
落云便問香草,看看世子的畫像畫得如何。
香草偏頭看,小聲道:“畫得甚好,不過畫的卻是姑娘在隔壁院子里抱貓兒的樣子,不是您方才擺的姿勢啊?”
畫像里的姑娘雪頸腮,梳的還是姑娘家的發誓,正低頭懷里的雪白獅貓,被花團映襯,恬靜極了。
該說不說,這個世子居然有這般畫功,可不是一兩日能練的。
這倒是大姑娘未出嫁前的日常,不過世子能畫出這個,怎麼看都是沒隔墻窺啊?
蘇落云聽了默不作聲,聽了香草的贊不絕口,卻忍不住地臉紅。
他那時是不是老在窺?不然怎麼不用擺樣子,就能畫得那般惟妙惟肖?
韓臨風只是左胳膊了傷,能繪畫,卻不能吃飯,每日吃飯的時候,還得由著落云來喂。
落云看不見,用湯匙舀了之后,還得世子自己遞過來尋,一頓飯吃起來甚是花時間。
等他上完了藥,又要吃午飯了。
落云剛喂了兩口,便突然有客來訪。原來是落云的舅舅胡雪松尋到了別院來。
他當初將世子送回京城后,便又回去協同水軍回轉,救助縣鄉被水困住的百姓。
當初兩個皇子忙著回京掐架,彥縣后續只給了地方,沒有專人管理。胡雪松主留下調撥船只救人,轉移百姓財,能出多力氣,就出多氣力。
不過看著百姓顛沛流離,生活困頓,胡雪松的心里也是堆滿郁郁之,他這次回京是陪著彥縣的地方請撥救災的糧食。
但眼下國庫倉稟糧食短缺,他們就算一路放低姿態,如乞丐討食一般到陳,還是了一鼻子的灰,只能無功折返。
胡雪松尋思離京前看看外甥,與辭別。
韓臨風見舅舅來了,自然留下他共飲一杯才走。
于是不太的二人便坐在了老崔的土灶旁,就著鐵鍋開始暢飲。
男人的誼在酒杯里滋生得也是特別快。
胡雪松對于外甥的這突如其來的姻緣一直帶了三分懷疑。因為他聽了許多不好的傳言,都說是世子用了不彩的手段迫了落云屈從的。
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落云看不見,還忙著給韓臨風喂食,同時小聲叮嚀著他,注意傷口不要貪杯,這一份的關懷毫不做假。
而且當初落云親自寫信給自己,讓自己幫襯著找尋韓臨風的下落。
依著他對落云的了解,若是這世子用了強迫法子,落云這樣的脾氣會默默牢記在心,一輩子都不能原諒的。
到時候,外甥不學潘氏金蓮,給世子灌一碗濃稠毒藥就不錯了。怎麼會親自求人去營救他呢?
落云可不會如尋常的兒家那樣,輕易認命,嫁隨嫁狗隨狗的!
眼下這一對小兒,倒是看起來你儂我儂,完全是新婚燕爾的模樣。至此胡雪松也算徹底放下心來。
落云曾經跟他含糊解釋過,說是兩人互為鄰居,總是而,日久生。胡雪松是糙漢子,自然不會刨問底,詢問二人相識過程。
只是就著彥縣的形,胡雪松借著酒勁宣泄了下無能為力的無奈。
胡雪松親眼看到有婦人咬破自己手指,讓那嗷嗷待哺的孩兒吮。那樣的場景,任何熱漢子都熬不住的。
聽著舅舅講述彥縣顛沛流離的人間殘局,再甘醇的酒也有些飲不下去了。
韓臨風聽著,緩緩開口道:“若是一直沒糧,只怕死的人要比淹死的還多。”
這次河堤開裂,淹了三個鄉縣,因為之前洪汛到來,有大半的百姓都早早撤離了,所以傷亡不算太慘重。
可是田地被淹,百姓這一年的飯食都沒有了著落。若是不備下幾個月口糧,只怕又要造更大的。
一時間,別院里只有柴火噼啪的聲響,眾人都陷了沉默。
胡雪松想到激,狠狠摔了杯子:“我每次來京城,見權貴的宴會不斷,酒不缺,當真是太平盛世一般。可是這些貴人們倒是出來走一走,看看百姓們們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再這樣下去,只怕要有易子而食的人倫慘劇。可恨我這一蠻力,卻全無用途,倒不如了袍,劫富濟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