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寂和昆虛子說著話時,花向晚被那位鳴松的弟子領到客房。
坐下來剛喝了口茶,就看見昆虛子走了進來。
花向晚一見昆虛子,立刻起,恭敬行禮:“前輩。”
“姑娘不必多禮,”昆虛子虛扶了一把,自我介紹,“我乃天劍宗第二峰峰主昆虛子,不知姑娘何門何派,怎的會被無霜帶到這里來?”
“晚輩合歡宮宮主花向晚,”花向晚報了家門,“方才與謝道君一起在靈虛境遇險,謝道君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就把我帶到這里來。不知謝道君現下如何?”
“他了傷,”昆虛子走進屋來,招呼著花向晚一齊坐下,解釋著道,“現下已經去尋他師父療傷,等他傷勢痊愈,我讓過來給主賠罪。”
聽到“他師父”,花向晚心上一跳,但隨即念及謝長寂不可能出死生之界,倒也放下心來。
心思轉了一圈,昆虛子打量著:“這一路怕是十分艱險,主不如和我說說,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花向晚聞言,便知昆虛子是來找打探消息,倒也不藏著,將況大致都說了一遍,只是去了前面合歡宮設伏夢的環節,問題全推在鳴鸞宮上,打造出了一副清清白白無辜被牽連的好宗門形象。
昆虛子聽著,詳細又問了幾遍靈虛幻境的事。
等聽完花向晚的描述,昆虛子點頭:“他帶你回來,手中沒有魊靈,我便知道是出了事。只是這一路牽連主,著實過意不去。”
“無妨。”
花向晚搖頭:“此次我本就是專程來向天劍宗表達誠意,想與天劍宗共結秦晉之好,能幫忙是最好的,可惜最后還是讓魊靈被賊人拿走……”
“這也不是花主的錯,主不必自責。”
昆虛子安花向晚,花向晚嘆了口氣:“怎能不自責呢?我答應了謝道君幫他,他也代表了天劍宗答應我愿與合歡宮聯姻,如今沒能做好分之事,我心中十分愧疚。”
這話說得委婉,但很清楚,昆虛子端起茶,輕抿一口:“主的意思,就是我天劍宗已經與合歡宮聯姻一事,已算是定下了?”
“當時謝道君清樂宮伏擊,以此為條件,請合歡宮幫忙。合歡宮畢竟出自西境,為天劍宗同西境宗門手,這代價不小,”花向晚笑起來,語氣帶了幾分問,“昆長老,想必天劍宗不會出爾反爾吧?”
“這是自然,”昆虛子笑了笑,“不過,應下此事之前,我得問問花主,無霜上的心印,是誰下的?”
“自然是我。”花向晚作一頓,隨即大大方方笑起來,“蘇掌門曾親自說過,只要有弟子愿與我回到西境,便答應婚事。所以當時我犯了糊涂,想引謝道君,好在謝道君心智堅韌,并未我所,如今答應與合歡宮聯姻,也乃危機之下,不得已所做的易。想必,我下心印,不會影響我與天劍宗的親事吧?”
“花主倒是坦,”昆虛子聽著這個解釋,故作遲疑,“但婚姻一事事關重大,我還是稟告掌門,問詢宗弟子……”
“此事昆長老也不必著急給我答復,”花向晚打斷昆虛子的話,低頭拿著碗蓋撥弄茶碗中的浮葉,聲音很輕:“您可以慢慢商量,我等得起,不過,就不知道魊靈能不能等了。”
昆虛子聞言皺起眉頭,花向晚提醒昆虛子:“靈虛境幾乎都是西境之人,魊靈現下最有可能去往的方向就是西境。若天劍宗想查,那得盡快。”
這話讓昆虛子猛地反應過來,花向晚見他醒悟,抬頭笑起來,又補充道:“當然,云萊的人想進西境做事……沒個理由,魔主怕是不同意。”
有什麼理由,能比與花向晚親更正當?
若不與花向晚親,怕是不必魔主出手,以合歡宮在西境的地位,哪怕沒落了,卡住天劍宗境,卻還是不難的。
說到這里,昆虛子聽明白。
花向晚這就是棗加大,現下與花向晚親,倒不是合歡宮單方面求著他們,而是他們對合歡宮也有所求了。
昆虛子不說話,權衡利弊想了半天,終于開口:“花主如何證明,魊靈不是你拿走的?”
這話倒也在花向晚意料之,大大方方:“若是我拿的,天劍宗不更該派人與我親雙修,到我識海一觀?”
魊靈最終都要在人識海扎,雙修之必然窺探識海,若魊靈在花向晚手中,現下要走的就是趕跑路,而不是上天劍宗求親。
只是這話太過不羈,饒是昆虛子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花向晚見昆虛子還不滿意,又轉頭看向死生之界,抬手一指:“更何況,若魊靈真在我這兒,問心劍早就劈下來了吧?”
魊靈乃問心劍和鎖魂燈聯手封印,若魊靈在花向晚上,方才在死生之界門口,問心劍就應該有所應。
這話昆虛子放心許多,他左思右想,只道:“主稍等,我與掌門商量一下。”
說著,昆虛子便起往外,花向晚在房中坐著喝茶,沒一會兒,昆虛子便折轉回來,看著花向晚,神頗為嚴肅:“不知花主可有看中的弟子?”
“有。”
“謝無霜?”昆虛子有些擔憂,花向晚展眉一笑。
“不,”開口,十分篤定,“沈修文。”
這話在昆虛子意料之外,他愣了片刻,隨后神舒展開來:“那我去問問修文的意見,只要修文同意,天劍宗這就準備婚事宜。修文他們如今還在西峰山,快則兩日,慢則三日,便會抵達天劍宗,我們可將婚禮準備在第四日,婚后,勞煩主與修文即刻出發。”
趕這麼急,自然是為了魊靈。
如果不是為了敷衍魔主,看上去合合理,天劍宗或許連婚都要省了。
不過花向晚求之不得,笑了笑,點頭道:“再好不過。”
“那老朽先……”
“等等,”花向晚見昆虛子想走,突然想起什麼,連忙住昆虛子,“我有幾個問題,還想問問長老。”
“主請問。”
“不知長老可知,為何謝道君一口咬定我能應魊靈,又為何非要帶我上死生之界?”
這話出來,昆虛子有些猶豫,花向晚盯著昆虛子:“昆長老?”
“此事,是我們的錯,”昆虛子嘆了口氣,“當年有一位子,自西境而來,在兩百年前死生之界破界之時,祭出一個名為‘鎖魂燈’的寶,與我宗問心劍一起封印了魊靈。我宗查探多年,發現這個寶,很可能屬于合歡宮。”
“所以,你們以為我是合歡宮主,又在此時過來,是為了魊靈而來?”
“不錯,”昆虛子點頭,“若鎖魂燈屬于合歡宮,想必主一定有控制鎖魂燈的辦法。所以一開始無霜便確信主能找到魊靈,結果魊靈失蹤,無霜緒不穩,便當主是在哄騙他,想帶主到死生之界,由清衡上君做決斷。”
聽到這個解釋,花向晚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還好昆虛子來得及時,不用見謝長寂。
“抱歉,我不是鎖魂燈主人,知不了鎖魂燈的存在。”
花向晚故作歉意,問出最后一個問題:“那我最后一個疑,謝道君實力如此強橫,元嬰之軀也能劍劈境,瞬息之間至千里之外,也是宗門幫忙嗎?”
“問心劍實力本就不可以修為推測,”昆虛子面不改撒謊,“無霜乃我問心劍青年一代翹楚,若是拼盡全力,這點事,倒也可以做到。”
花向晚聞言,想到當年謝長寂,勉強接下來,點了點頭:“多謝長老解。”
“若無事,”昆虛子輕聲,“老朽還需再見掌門,這就告辭。”
“昆長老慢行。”
送走昆虛子,花向晚吃了些藥,緩了緩之后,便聯系上靈北,確認靈北那邊無事,會和沈修文一起出發回天劍宗后,徹底放下心來。
“哦,還有,”靈北代完行程,帶了幾分笑,“方才天劍宗好像聯系了沈道君,我見他紅著臉,回來神也不太自在,便多問了一句。看來主是已經把親事同天劍宗定下了?”
“說是晚上給我答復,但估計八九不離十。”
花向晚懶洋洋開口:“等你們回來,喝我喜酒就是了。”
“那太好了,”靈北語氣輕松幾分,“我在這里提前恭賀主,新婚大喜。”
花向晚笑起來,和靈北大概聊了一下之后安排,沒多久便覺疲憊,自己吃了點藥,躺回床上休息。
在度厄境識海到了很大損傷,本來沒想要傷這麼重……
渾渾噩噩想著,旁邊突然傳來飛鳥振翅之聲,花向晚起轉過頭,就見一只烏落在窗臺上。
烏一到屋中,整個屋子便設下了結界。
它站在窗臺歪了歪頭,眼睛咕溜溜轉,張口說出的卻是人言:“你怎麼突然到了天劍宗?害我用了兩個傳送陣來追。”
“知道這是天劍宗還敢在這里說廢話。”花向晚站起來,走到窗邊,低頭看著烏,低聲,“要有人發現了,我立刻把你賣了。”
“東西到手了?”烏知道是嫌話多,直奔主題。
花向晚點頭:“拿到了。”
“和天劍宗的婚事呢?”
“定下了。”
“那我可真得恭喜主,”烏聲音里帶了酸,“萬事順意,滿載而歸。不過,謝無霜怎麼辦?”
說著,烏跳進屋子,帶了幾分笑:“用完了就扔?這不是你的作風啊。”
“昆虛子已經發現了心印,”花向晚抬手關上窗戶,聲音很淡,“等他知道自己的緒都是被心印控,自然會冷靜下來。此事看不出痕跡,他們只會以為我是為了聯姻下咒,而謝無霜被心印迷救我,天劍宗不會太苛責他。”
所有人事都安排好,可以說是如眾人期而至,因果全消而歸。
“當初你在他上下心印就是為了今日?”烏好奇。
花向晚淡淡掃過去:“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倒也不是,”烏嘆了口氣,“就是看謝無霜那一劍有點太狠,擔心你這邊出事。”
“我無妨,現下只擔心一件事。”
花向晚挲著手指,眼神微冷:“謝無霜在境中看見了我的記憶,要是他告知謝長寂,我怕把謝長寂招惹過來。”
“這麼怕他?”
“他是問心劍主,對這東西比常人敏銳太多,”花向晚提醒,“稍有不慎,我們都得死。”
烏不再說話,滴溜溜想了片刻,只道:“那你去把謝無霜的記憶抹了?”
“夢印他還留著,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我還擔心……”
話到一半,又停下來,阻止了這個不太可能的猜想。
“罷了,”覺得自己有幾分可笑,“不會是他。”
說著,花向晚語氣又恢復之前冷靜:“離開云萊之前,若謝無霜沒有找我,我就用夢印找他,在夢中把那段記憶消了。”
“也行,你神魂休養兩日,免得到時候去施咒法力不濟,反被人發現了。”
烏在桌上跳來跳去,突然想起什麼,狐疑轉頭看向花向晚:“話說你剛才猜謝無霜不會是誰?”
花向晚知道烏心里有了人選,便直白告訴它:“謝長寂。”
烏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下桌。
“你可別嚇我,”烏站穩了鳥,忙道,“你怎麼確認不是的?”
“若是謝長寂,”花向晚看向窗外,說得十分肯定,“不可能中心印。”
心印首先要心中有人,而謝長寂,心中只有道。
唯有一心向道,問心劍,才可修至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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