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月的天氣依舊很熱,梅茹歇完晌睜開眼,上黏黏的出了不的汗。
靜琴在旁邊搖扇,見醒了,忙擱下扇子扶起來。聽到里面的靜,意嬋頃便端了一小盅冰鎮過的桂花涼進來。梅茹吃了一口,整個人才覺得舒坦。
今年天兒太熱,傅錚離京之后,獨自一個人就跑回了會覺山后面的別院。
梅茹倚在四方枕倦倦養神,靜琴自外頭取來一封信,道:“姑娘,王爺有信了。”說話間,外面竹海沙沙作響,梅茹稍稍一愣。按傅錚叮囑,梅茹每個月都要往遼東去一封信,說說府里的境況……去了三封,這人除最開始報平安的口信外,終于回了封信。梅茹接過來拆開一看——
這信是傅錚親筆寫的,落款乃他的印章。并不算長,字跡還潦草,想來他是真的忙。
傅錚在信里仍報了平安,又叮囑梅茹注意子,別四跑,還提到父親調一事。梅寅原先一直在禮部,這些日子突然被調至工部,被外派去黃河修堤。這種差事歷來皆是苦不堪言,還容易得罪地方的人。喬氏擔心不已,才跟梅茹提過,沒想到傅錚就主寫信回來提及此事。他寬了梅茹好幾句,又例數了去外頭的好,總而言之,一切有他兜。
想到傅錚對梅府如此盡心盡力,就連在外出生死也惦記著府里的事,梅茹是激的。窗前竹影輕搖,怔怔聽了會兒風聲,問靜琴道:“今日初幾了?”
“初十了。”靜琴回道,又提醒道,“姑娘,中秋還得進宮呢。”
這兩個多月李皇后召過梅茹幾次,梅茹只應付去過一次,然后就拿延昌帝的事做擋箭牌,來別院這兒躲清靜,但中秋的家宴是萬萬躲不過去的。略一思忖,梅茹道:“那今日就去蓮香寺。”——傅錚離京之后,梅茹每逢十五都會替他去寺里上兩支香。
這天梅茹仍是夜里去,晦暗狹小的偏殿里,兩盞燈幽幽暗暗,跳了跳。
梅茹上完香,又獨自去假山亭子里坐了坐。
傅錚不在,一個人的日子輕松不,每日看書作畫,又或者空去平先生府里坐坐。梅茹謝傅錚的,多虧他主去遼東,給上一口氣的機會。否則天天對著那個人,梅茹自己心里抑的慌,沉甸甸地,恐怕會憋出病來。如今他不在邊,隔著遠了,傅錚對的那些好反而才能時時記在心里。
夜里風涼,吹著的頭發了,梅茹自己攏了攏,輕輕吁出一口氣。
中秋前一行人回王府。
那鄒嬤嬤還是聒噪。梅茹遲遲沒有,是覺得傅錚說得有道理。人心難測啊,這位喜仗勢欺人,極容易被看,容易被拿,何況還有把柄在自己手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了。而且傅錚現在不在府里,也沒什麼話能讓傳回宮去的。
這幾天京城暑熱,帝后去半漪園避暑,眾人一并伴駕。
梅茹最不喜那個地方,那昏暗燈籠底下慢慢浮現出的男人的影子簡直就是噩夢!偏偏這次是中秋,躲不掉,只能著頭皮過去。
梅茹剛安置下來,太子妃就來看。說起來,這麼多王妃之中,梅茹也就與眼前這位走的稍微多一些。子偏冷,唯有對方熱絡,才能說上幾句話。
宋玉對梅茹抱怨道:“你又好久不來了,鷓鴣茶吃完了麼?我如今新得了幾樣好東西,待會兒拿給你。”
“還沒呢,”梅茹搖頭,又客套道,“等吃完了再向皇嫂討要。”
挽著的手,宋玉邀去園子里逛逛,順便問道:“今年秋狩你得去吧?”
“我可不去。”梅茹笑道。傅錚不在,去了就太麻煩,還不如避嫌。
宋玉疑道:“可我聽說父皇要欽點你去呢?”陡然聽到這個消息,梅茹有些詫異。不待問,宋玉說道:“過兩日好像有一位番邦公主要來,也會跟著去秋狩,似乎整個朝廷就你一個人方便陪呢。”
“公主?”梅茹蹙了蹙眉,心里略略盤算,就想到了正主——阿眸。那丫頭鬼鬼的,連傅錚都說心眼多,怎麼突然來京城了?梅茹心里不解。
果不其然,翌日延昌帝便在明德殿召見了梅茹,說了阿眸要來的事。
阿眸是跟西羌使團一道京的。西羌使團這次過來,主要是想重新商議每年納貢的條件。現在的納貢條件,還是梅茹出使西羌那年趁火打劫談下來的。如今西羌嫌進貢的銀兩太重,所以派使臣過來。阿眸是個小丫頭,鴻臚寺那幫老頭陪同確實不合適,梅茹和又是舊時,推不了,只能領下這道差事。
從延昌帝那兒出來,梅茹回自己住的地方。不喜在半漪園中走,只想早些回去,偏偏怕什麼來什麼,過了橋到諧趣園時,梅茹迎面就遇到太子!避不開,心里了一,仍領著丫鬟們面淡然地上前見禮。
“殿下。”梅茹生分道。
太子哈哈笑:“都是一家人,還這麼客氣做甚?”難得傅錚不在,面前的人俏生生地立在跟前,太子正好明正大地盯著梅茹打量。他總覺得梅茹的段偏骨子里,也不知是個什麼銷魂滋味……浮想聯翩之際,他借機寒暄道:“有空來宮里坐坐,阿玉怪想你的。”
這話雖然是在說太子妃,但太子的視線直直飄過來,盯得人渾發麻。梅茹沒有抬頭,只“嗯”了一聲。低頭告退,可那太子又故意堵住的路,沒話找話問道:“七弟可有信回來?”
聽他提起傅錚,梅茹稍稍有些失神。其實傅錚便是的庇護,沒了傅錚,早就沒了清白……心尖沉了一沉,梅茹暗嘆一聲,抬起臉,冷冷一笑,順著胡謅道:“王爺前兩天剛來過信,問起府里的事,還說仲秋不能在父皇母后跟前盡孝,頗為憾。”
這話故意拐著彎提起傅錚領兵在外,太子又不傻,他聽得明白。笑了笑,太子側讓梅茹離開,料前面有人就急匆匆過來喚了聲:“皇兄!”
這聲兒未免太著急了些!太子悄悄顰眉,就見傅釗遠遠走過來,上前給太子作了個揖,又向梅茹恭敬見禮道:“嫂嫂。”
“十一弟。”梅茹點了點頭,順勢退了下去。
看了看傅釗,又拂了拂漸行漸遠的梅茹,太子又想起正月十五那天夜里,這二人還并肩走在一呢,如今卻是嫂嫂與十一弟的壑……挑了挑眉,他仍是意味深長地笑。
太子與太子妃住在諧趣園東邊。因為要伴駕,不能放肆,東宮那群鶯鶯燕燕自然沒來。對著面容尋常的宋玉,太子只覺無趣。半夜,想到白日的那抹窈窕影,他才來了點興致,將枕邊人一翻,從后頭得了些銷魂滋味。可行完那事,看著宋玉的臉,太子依舊興致缺缺。他躺在那兒,腦子里不停盤算著梅茹跟傅釗的事。他想離間傅錚兄弟二人,又想拿住梅茹的把柄,讓委于自己,但遲遲尋不到時機,只覺得稍稍有些難辦……太子愁眉不展,宋玉忽然在旁邊建議道:“下個月秋狩,殿下不如將周良媛帶在側?”
這話甚合太子心意,他正需要一個馬前卒呢,只可惜隨扈帶個姬妾名聲不好。
見太子面為難,宋玉婉言道:“周良媛是賀太傅的外孫,人又知書達理,還善騎,殿下帶在跟前也是應該的。”
太子越聽越有道理,偏頭親了宋玉一口,心底的事頓時有了計較,他得一步一步來,秋狩就是個好時機!
……
八月下旬,西羌使團到京。
阿眸子怪得很,非要梅茹屈尊去驛館見。梅茹不計較太多,于是去了。
不過幾年未見,阿眸個子長高了許多,模樣也越生越好看,一雙眼睛烏溜溜的,很大,著狡黠潑辣的勁兒。梅茹原本還好奇這人見到自己第一句話會說什麼呢,沒想到阿眸直接就問:“燕王呢?”
梅茹愣了愣,回道:“殿下去遼東了。”
“那燕王親了麼?娶妻了麼?”阿眸還是問得毫不掩飾。
梅茹略思忖片刻,點點頭。
“娶了誰?”阿眸跳腳,下抬得高高的,不服氣道,“本公主要會一會!”
頓了一下,梅茹道:“我。”
阿眸怔了怔,這下徹底傻眼,直愣愣盯著梅茹,腳跳的越發高,氣道:“怎麼是你?!就你這……”打量了梅茹一眼,不服氣的扭開臉,不愿意搭理梅茹,越發擺譜。
梅茹只覺得好笑:“公主殿下若是不愿意見我,我這就走了。”
阿眸哼了一聲,不客氣道:“你雖嫁給燕王,了王妃,還不是要屈尊陪本公主?哪兒有什麼王妃的樣子?也不怕給燕王丟臉?”
梅茹笑道:“我之所以在此,乃是皇上顧及公主的份,是皇上對公主殿下的照拂,怎會丟臉?”
被一噎,阿眸不說話,勉強消停了。
……
九月初,西羌使團留在京城,阿眸跟著眾人去圍場秋狩。是騎馬的好手,早就躍躍試。何況,這次去還有其他的打算。
秋狩離京那日,梅茹竟然在人群中見到了周素卿。那人隨行在后面,一鵝黃的衫子,還是溫溫婉婉的打扮。二人隔得遠,視線遙遙一對,周素卿欠了欠。這日直到行宮歇下,眾人下了馬車,才過來給梅茹見禮:“燕王妃。”目轉了轉,又對孟蘊蘭道:“孟姑娘。”
這一路梅茹怪悶的,恰好孟蘊蘭和梅蒨都要去,所以梅茹便吩咐人將倆接到邊,省的在后頭遭罪。可惜梅蒨沒來,要守在孟安邊伺候,就孟蘊蘭興高采烈來了。反正傅錚不在,們小姊妹倆在一最自在了。可惜了萍姐兒,病怏怏的不能一起去。
這會兒見到周素卿,孟蘊蘭實在覺得別扭,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等周素卿離開,孟蘊蘭才拿手肘捅了捅梅茹。其中意思二人心領神會。梅茹領著孟蘊蘭去自己的地方歇下,孟蘊蘭四拂了拂,就聽旁邊約約傳來嘰嘰咕咕的說話聲,悄悄打量過去,遠遠的,看到傅釗被那個番邦公主攔下來。兩人對在一,大眼瞪小眼,不甘示弱。孟蘊蘭了梅茹,小聲道:“聽說這位公主是來選婿的?看中那傻子殿下了?”
梅茹順著過去,搖頭道:“別胡言語,那位公主年紀尚淺還未及笄,不過是個子長得高罷了。”
孟蘊蘭又看了眼阿眸,有些艷羨。
阿眸個子是真的高呀,都跟十五歲的孟蘊蘭差不多了。孟蘊蘭就是生的小,個子矮矮的,看上去還是個娃娃。再看那位公主腰板直的時候,脯脹鼓鼓的,像小山包,孟蘊蘭再看看自己……撇撇,忙收回視線。
那邊廂阿眸下了馬車,第一眼就認出了傅釗。見到傅釗,就想到那年被搶了地、還被搶了瓜的憋屈。那些憋屈一下子冒出來,就過去找他了。
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小丫頭攔下來,還找他吵架,傅釗只覺得丟臉。他要走,偏偏阿眸攔在他跟前,傅釗冷臉喝道:“你走開!”
阿眸不,只是瞪他……還是同鴨講!
傅釗臉越來越紅,他氣急恨不得要出手推搡此人,幸好梅茹上前解圍:“十一弟,公主殿下。”
這人聲音糯糯,卻像是定海神針一樣。傅釗心口一松,忙作揖道:“嫂嫂。”
他不敢看,只死死低著頭。
梅茹言道:“十一弟你先下去吧,這兒給我。”傅釗點點頭,拔就跑,躲都來不及。聽到旁邊撲哧一聲笑,他惱怒扭頭看過去,恰好對上孟蘊蘭看笑話的眼。視線一對,孟蘊蘭扁扁移開視線,傅釗唬了一眼,還是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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