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了看時間,此時正好是下午三點鐘整。
我抬頭看了一眼,那邊的葬禮已經舉行,所有來參見的親友已經大致排了一個松散的方陣,靜靜的站在抄子的墓前。
老馬和林若雨站在隊伍的最左邊,眼神不住的在人群中穿梭,看樣子抄子的鬼魂還沒有出現。
我走到林若雨的邊,低聲問:“還沒出現麼?”
林若雨搖搖頭,道:“來之前師兄幫著推算了一下,這個時辰氣最重,那兩個警察也讓你支走了,沒道理不來呀!”
老馬在一旁手搭涼棚,抬頭看了看道:“你看著太還這麼高,鬼魂能出來麼?不然咱們等著晚上再來?”
我道:“你那是港產的鬼片看多了,誰告訴你鬼魂就一定怕太了?除了至至邪的幾種鬼魅之外,一般的鬼魂是本不害怕太的,只是他們更願意待在氣重的地方而已。”
四下裡看了看,我問老馬,抄子他老婆跑哪去了?
老馬說:“剛剛請的先生去迎骨灰,說是錯過了這個時辰,鬼魂在地下就會不得安寧。”
我搖了搖頭,這幫江湖騙子,多半是故意說的嚴重一些,把家屬嚇唬害怕了,收自然也就能翻上幾番。
“無量天尊!”
隨著一聲道號響起,一個又瘦又小的中年男人,穿了一道袍,手持一柄浮塵,走了過來。
這人後跟著一個八九歲大的道,手裡捧著一個蓋著黃布的四方盒子,想必應該就是抄子的骨灰了。
而抄子的老婆紅著眼睛走在最後,懷裡抱了一張抄子放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中,抄子笑的很開心。
看著抄子最後的照,我不由的有些恍惚,總覺得下一秒這貨就會突然打來電話,然後大大咧咧的招呼我去喝酒。
不知不覺間,兩滴眼淚從眼眶中落。
“世人都道人間苦,唯有三清樂逍遙,此去黃泉諸神伴,來世修的長生福,無量天尊!”
一道裝打扮的先生,一邊唱著道詞,一邊從寬大的袖口裡掏出一把黃表紙做的紙錢,力朝天上扔去。
紙錢如同雪花一般,飄飄灑灑的落了一地,似乎為抄子的一生畫上了一個個句號。
站在這裡的人,估計也只有我們三個知道,這件事並沒有結束。
抄子他老婆再也控制不住緒,肩膀抖了幾下,終於哭出了聲音。
先生回過頭,瞥了一眼道:“萬萬不可流淚,否則死者的魂魄割舍不下你,會想方設法的留在你邊,到時候變了厲鬼,恐怕你的命都會不保。”
聽他這麼一說,抄子老婆果然止住了哭聲。
不過先生話鋒一轉,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道:“不過卻是無妨,若是真有那種事發生,貧道是斷然不會袖手旁觀的。正所謂一回生兩回,到時候給你來個六折。”
老馬在我後慨道:“嘿,這老菜幫子,還一套一套的。”
我卻不關心這事,有沒有本事一看便知,估計他要是知道抄子的鬼魂沒去地府報道,而是就在附近的話,子都得嚇尿了。
我問老馬:“還沒來麼?”
老馬搖搖頭,道:“沒看見,怎麼辦啊,咱就在這傻等著?”
其實我心中也是暗自著急,按理來說抄子的魂魄本不會離開他老婆太長時間,難道出了什麼意外不?
異靈詭志中倒是有一個拘魂的陣法,只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說,被拘魂人的魂魄也會被陣法損傷,下輩子就別想再投胎做人了。
抄子是我的好哥們,無論如何我也不願意用這招。
“等著吧,如果一會下葬之後,還不見他再研究下一步對策。”
這邊我剛說完,那邊抄子的骨灰已經到了兩個泥瓦匠的手中了。
泥瓦匠應該是公墓管理雇傭的,他們兩個門路的把骨灰盒放在墓中,然後拎著抹子,大鏟站在了一旁等候。
先生上前一步,抖了一下手中的拂塵,拿腔拿調道:“一把紅塵土,三千煩惱憂愁盡空,家屬上前。”
抄子老婆把像給小道抱著,上前兩步,含著淚從地上捧起了一捧土,輕輕的覆蓋在了抄子的骨灰盒上。
“兩把紅塵土,前世恩怨今生隨風了無痕。”
抄子老婆,又從地上了一把土,扔了下去。
“三把紅塵土,來世願為富貴人,煩惱憂愁不隨。”
抄子老婆機械的從地上捧了一把土,又扔了進去。
“黃泉路,奈何橋,西南路上莫回頭,司陳再回,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先生手持拂塵,又蹦又跳,宛如了羊角風一樣,裡嚷嚷道:“吉時已到,速速封土!”
隨著他一聲令下,兩個早就等的不耐煩的泥瓦匠把抄子老婆扶到了一遍,抄起工就忙活上了。
眼看墳墓已經快被混凝土封上了,可是還不見抄子的鬼魂面,我正心急如焚,忽然有人在後拍了我一掌。
我扭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我一直苦苦等待的抄子。
抄子耷拉著臉,指著他老婆問我:“誰死了這是?我說在家裡怎麼找不見,原來這娘們跑著來鬼哭狼嚎來了。”
我心中一,兩只手放在服兜裡,一只抓住了林若雨畫好的符,另外一只手抓住了白無常送我的玉石。
現在要做的,就是告訴抄子他已經死掉的事,然後就可以燒掉符,再召喚白無常過來把他帶到地府就可以了。
老馬和林若雨也瞧見了抄子,老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抄子,好奇道:“你能看到他?”
沒等我說話,抄子道:“他為什麼看不到我呢?對了小凡,剛才我就看到你們三個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這兩位都是誰啊?”
老馬呵呵一笑:“我呀,我是張小凡他二表叔,看到旁邊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沒,這是我未來的侄媳婦。”
抄子聽了老馬的話,眼神曖昧的看了我和林若雨一眼,道:“行啊小子,我說這段時間你怎麼不來找我喝酒呢,原來卻是已經有了朋友,你小子真不地道,也不說告訴我一聲,讓哥們也跟著高興高興。”
我心裡有些發堵,看著抄子和生前一般無二的面孔,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告訴他,他已經死掉的事。
“你先等一會,我過去看看,他媽的這娘們怎麼還趴地上哭上了?”
抄子說罷就要去找他老婆,林若雨拉了我胳膊一下,我這才回過神來,趕忙對抄子說道:“等會,我先和你說個事。”
抄子一愣,道:“什麼事啊?不著急就等我先把那娘們弄過來,真他媽丟人。”
我長吸一口氣道:“著急。”
抄子想了想,道:“那好吧。”
說著我倆往旁邊走了幾步,我隨手掏出一香煙扔給抄子一,自己又點了一,然後問他:“抄子,咱們認識多年了?我怎麼都有點記不清了?”
抄子噴出一口煙道:“高中開始就是同學唄,我,你小子是不是有了朋友,把大腦都出去了?”
心中百集,我覺自己的眼睛有些潤,恐怕這是我最後一次和抄子煙打屁了。
雖然老馬和我也算得上是過命的,可畢竟我們沒一起上過學,沒有一起過妹,沒有一起逃過課,沒有一起找過小姐,沒有一起渡過最好的青春。
“如果有下輩子,咱們還做兄弟好不好?”
我故意低著頭,盡量不去看抄子的眼睛,試圖以此來降低心中的悲傷。
抄子疑道:“我說你小子沒事吧?怎麼今天說話怪怪的,不是你格啊。”
使勁了幾口煙,濃烈的尼古丁嗆的肺子一陣陣劇痛,我猛的抬起頭對抄子說:“下輩子還做好兄弟。”
抄子哈哈一笑道:“下輩子不和你做兄弟了,我就做你二大爺,心不爽了就狠狠的揍你一頓。”
我使勁幹了眼角的淚水,道:“好兄弟,不管怎麼不舍,我都要告訴你,你兩個月之前就已經死了,今天這個葬禮不是別人的,正是為你舉辦的。”
抄子子一抖,臉上突然變的蒼白如紙,楞了一會,這才隨手扔掉煙,看著我道;“小凡,謝謝你能告訴我,我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你是茅山派的門人,應該算是地府在人間的代言人,可以讓我最後在看我老婆一眼麼?”
我試圖幹眼角不斷溢出的淚水,可是眼淚卻如同決了堤的水一樣,任憑我如何努力,卻始終不停的流淌出來。
林若雨走到了我旁,慢慢的拉住我的手,看了看抄子道:“去吧,不過你在世逗留的時間太長了,越快去地府報道越好。”
抄子點點頭,趕的看了我倆一眼,隨後徑直走向了他老婆的邊。
裝神弄鬼的先生還在不斷的上躥下跳,裡叨叨的不知究竟在說些什麼,只有漫天飛揚的紙錢,帶著淒涼的弧線落在了沉默不語的人群中。
抄子走的很慢,好像每一步邁出,都會耗他所有的力氣。
他老婆突然止住了哭聲,茫然的抬起頭,四下張,似乎和抄子之間,真的存在心靈應一樣。
抄子蹲在他老婆的面前,輕輕說道:“親的,再見了,如果有來生,你會等著我,再做一次我的老婆麼?”
說完,抄子低下頭,兩片蒼白的,緩緩的吻在了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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