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永強到省城待了兩天。
這兩天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煎熬,省委的電話來得急,可是等他到了省城以後又讓他等著,似乎直接把他晾了起來。
這讓他本來悲觀的緒,變得更加悲觀。
市委領導到省城,能夠隨時見到省領導,這其實現的是這個市在領導心中的地位,有些發展好的市,重視的市,一把手進省城,往往會得到很高的禮遇。
甚至省委領導的日程安排,省委辦公廳都會打電話給下面的一把手,徵求他的意見,詢問他那個時候方不方便。
邵永強曾經也有過這樣的待遇,可是現在,這種待遇不復存在了。
風水流轉,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這就是場千萬年以來的鐵律。
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到都有人過來錦上添花,一朝落魄,絕不會有人過來雪中送炭。
邵永強利用這兩天空餘的時間拜訪了一次呂軍年。
呂軍年還是人大常委會主任,可是這一次的神氣明顯比不上以前了。
一場病似乎讓他懂得了人生的真諦,同樣是一場病也似乎讓他變得蒼老了,邵永強第一次發現,呂軍年頭上竟然有了那麼多的白髮。
談到庸州的局面,呂軍年出言謹慎,他對邵永強道:
“庸州這些年,發展不容易。一個基礎這麼薄弱的市,一個人口基數這麼小的市。能夠穩紮穩打,發展到這一步,很不錯了!永強,以後還是要穩紮穩打,一些意氣之爭,多一些埋頭苦幹,這對你個人,對庸州都好!”
邵永強認真點頭,心中卻想,前幾年鼓庸州和德高爭也是你的意見。現在讓庸州不爭。穩紮穩打也是你的意見。
他心中已然清楚,庸州以後想倚仗呂軍年幾乎沒有可能了。
呂軍年這話的意思,流出來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和呂軍年聊的時間並不長,因爲雙方關注點已經不一樣了。
邵永強心忐忑。需要有一個定海神針。而呂軍年則眼看著年齡要到崗。只想最後的時刻求個平安。
他和伍大鳴爭了這麼多年,最後他終究還是失敗了,也許坐在現在的位子上。順順當當的退休,就是他現在最好的選擇。
從呂軍年的住出來,在回酒店的路上他突然接到省委的電話,電話是陳書長親自打過來了。
他心一,忙道:“書長,您……您有什麼指示?”
陳京在電話那頭很溫和,道:“不好意思邵書記,讓你在省城等了兩天了,今天我纔有時間理你,還你別往心裡去!”
邵永強道:“書長您太客氣了,您有指示儘管說。”
陳京道:“這樣吧,我們找個地方。我聽說你會打高爾夫,有個東唐高爾夫會所,我下午兩點在那裡等你,我們打一場球如何?”
邵永強愣了一下,不知陳京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
他頓了好大一會,才道:“好,我一定準時到,全憑書長您安排!”
東唐高爾夫會所。
陳京平常很顧這裡,今天他選擇在這裡見邵永強,一來是想營造一個非正式的環境,另外也是出於保考慮。
邵永強進省城,到的關注很多。
很多人都認爲,邵永強這一次在庸州可能兇多吉。
伍書記上次視察效果很不好,德高固然遇到的問題比較大,庸州難道就沒問題?
邵永強一直就是楚江北部幾個市有名的死分子,經常和省委頂牛的傢伙。
省委深化改革的時候,他曾經公開阻撓過省委政策在庸州的執行,以前他倚仗呂軍年,現在呂軍年不行了,省委會容得了他?
德高的問題要解決,在解決德高問題之前,庸州的問題可能還得排在前面,這是目前很多人對楚江政壇的解讀。
在這麼敏的時候,陳京可不想讓人知道,他和邵永強有的接。
最近這幾天,陳京也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
現在伍大鳴考慮德高要換人,邵永強究竟合不合適?
能力方面,邵永強是有的,但是邵永強畢竟有很多前科,這個人固執,不太聽招呼,讓他主政德高這樣的大市,會不會捅婁子?
德高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正因爲猶豫,陳京故意冷了邵永強幾天。
他還是覺得應該深思慮,同時也還要對邵永強觀其行,聽其言。
伍大鳴讓他找邵永強談談,這現了伍大鳴的心和氣度,但是另一方面,這何嘗又不是無奈之舉?
德高的局面要保住,德高發展了幾年的果要保住,殷林又必須要撤換,誰接替殷林以後,能夠保證德高的局面平穩過度?
陳京提前半個小時到會所,邵永強早就到了。
他足足提前了一個小時。
在會所休息區,他老遠出雙手,臉上掛著笑容道:“書長,您提前了!”
陳京和他握手:“你不是更早嗎?”
邵永強道:“我能跟您比?您管著省委機關這麼大一攤子事兒,一天日理萬機。我這幾天在省城述職,基本就是閒人一個!”
陳京哈哈大笑,擺手道:“去換服,咱們打幾局!”
今天天氣不錯,有但不是很熱。
陳京打高爾夫是個菜鳥,邵永強也差不了多。
兩人打了兩,陳京哈哈大笑,道:“老邵,我們還是歇會兒吧!咱們這球技,再打下去,周圍的人都要笑我們了!那個有個亭子,我們過去喝點東西!”
涼亭裡面,水果飲料一應俱全。
陳京和邵永強相對而坐,邵永強顯得很拘謹。
陳京微微蹙眉,忽然道:“老邵,你知道這次省委爲什麼讓你過來述職嗎?”
邵永強心一跳,道:“還書長指點!”
陳京搖搖頭,道:“指點談不上,但是最近外面傳言很多,說省委要對北方幾市有人事方面的作。這個傳言不虛,的的確確,省委在醞釀北方幾市主要領導的調整。
這次讓你過來,主要也是基於這方面的考慮,你自己是否有心理準備?”
邵永強愣了良久,木然的點點頭,一顆心開始漸漸的下沉。
果然不出所料,這次過來就是這個事。
雖然他有心理準備,但是這話從陳京口中說出來,他又不一樣。
“你……你有什麼想法?”陳京道。
邵永強搖搖頭,道:“沒有太多想法,我服從組織安排!”
陳京一笑,道:“你都不知道組織安排你去哪裡,你一點想法都沒有?”
邵永強沉了很久,道:“我只希庸州的下一任班子,能夠把握好契機,把旅遊搞起來,把庸州搞得越來越好!至於我個人,我……我……”
邵永強輕嘆一口氣,言語有些不知道如何繼續。
陳京盯著他,道:“德高你悉嗎?你和德高可是老對手!”
邵永強點點頭,又搖搖頭:“德高的況我,但是人不。畢竟我們和德高的關係一直理不太好,彼此很有流!”
陳京道:“這就是問題,說句實在話,這次伍書記視察最不滿的就是這一點。德高和庸州毗鄰,文化相通,語言相通,風俗習慣相通,可是兩邊的關係竟然如此惡劣。
隔山相,卻老死不相往來,這對整個楚江北部的經濟發展,是很嚴重的阻礙!
在這個問題上面,你們和德高的主要領導,都是有責任的!”
邵永強抿不說話,他端起面前的果喝了一口,頭慢慢的低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擡頭道:“書長,和德高的競爭,我們於劣勢。我們的條件及不上他們,不能夠走一個模子的發展道路,不能搞同質化競爭。在這個問題上,我還是堅持我們沒有走偏路子!”
陳京淡淡笑笑,心想邵永強還真是有點意思。
都到了這一步了,他對自己的執政理念依舊還是那麼執著,從這一點來說,他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市委書記。
派系啊!
一切都是派系惹的禍。
黨任用幹部,什麼時候才能夠擺派系之爭?
邵永強如果不是呂派人馬,死忠於呂軍年,屢屢走偏路子,單憑他在庸州這八年俯首甘爲孺子牛的這種幹勁,他早提拔了。
放眼整個楚江,像這樣堅持有獨立思想,能夠抗住力獨擋一面的幹部不多。
陳京端起果喝了一口,道:“老邵,你放鬆一些,不用那麼張,更不用緒低落。今天我跟你談,主要是談省委考慮調整你的工作,有意讓你去德高幹一屆書記,書記的意思是想讓我先跟你談談,看看你自己是否有信心!”
邵永強一下愣住了,他手了一下,杯中的果濺出來,服都溼了。
他慌忙拿紙巾拭,手卻忍不住抖。
去德高擔任一屆書記?這怎麼可能?
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從政三十年,早就練就了變不驚的強大心臟。
可是乍聽陳京這句話,他終究還是失態了。
德高是什麼地方?德高是楚江北部最大的市,是省委擬定的改革標桿市,這麼重要的市,讓自己去主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