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京坐在沙發上菸，吞雲吐霧，房間裡煙霧繚繞。

甄鞏一進門就聞到濃濃的煙味，他暗自裡皺眉，但臉上卻不聲，依舊慢慢踱步走到陳京邊，道：“陳書記……”

陳京指了指沙發，道：“坐吧，坐下說！”

甄鞏在陳京側面的沙發上坐下，將一沓文件放在沙發扶手上，道：“陳書記，督查室調查的關於教育局的問題已經出結果了，那些檢舉信大部分都是查無實據的，現在這些寫檢舉信的人，杜撰的本事越來越強，個個寫得煞有介事的，這真是給我們的工作帶來了很多的困難啊！

我們深調查吧，查無實據，又勞民傷財，最後還傷害了同志！我們置之不理吧，又不能讓人放心，這實在是很難辦啊！”

陳京不做聲，深吸了一口煙，將右手邊的水壺放在電磁熱水爐上，開始從茶幾下面取茶。

陳京取茶、洗杯的作不不慢，讓人覺得特別的平靜。

他好像本就沒有聽到甄鞏剛纔說的話，又好似剛纔甄鞏本就沒有說任何話一般。

甄鞏有一種衝，想把剛纔的話重複一遍，可是話到邊上，卻說不出口。

水很快燒開了，陳京不不慢的沖茶，甄鞏心中有些煩躁，他想開口向陳京告辭。他一天事兒很多，哪裡有心喝功夫茶？

而就在這時，陳京道：“你不急，喝了茶再走！”

甄鞏嚨裡想說的話，生生的卡住了。大一級死人，陳京讓甄鞏喝茶，那是看得起他，甄鞏怎麼好拒絕？

喝茶對甄鞏來說，簡直是一種痛苦，茶喝在里面苦苦，異常的難，還得一個勁兒的說好。

他如坐鍼氈，而陳京卻是分外的有興致，喝茶聊天，一個人忙得不亦樂乎。

甄鞏實在是忍不住了，道：“陳書記，我還有點事，我就不陪您品茶了……”

陳京嘿了一聲，笑容漸漸收斂，挑眉道：“老甄，你整天都這麼忙嗎？喝一杯茶都靜不下心來？一個人心靜不了，怎麼做事？”

甄鞏臉微微一紅，脣掀，不知道怎麼開口。

在他的記憶中，今天陳京這是第一次以這種口吻說話，這是什麼口吻？這分明就是教訓的口吻。

作爲上下級來說，這種口吻很正常，劉積仁就常常以這種口吻對甄鞏說話。但是，這種口吻出現在陳京上，還是讓甄鞏到不適宜。

陳京放下茶杯，道：“你剛纔說了，督查室調查的況，大部分是查無實據。我問你，大部分是那些部分，大部分之外的那一小部分，又是什麼況？”

甄鞏一愣，才知道陳京早就將他的話聽進耳中了，他沒料到陳京突然將話題轉到工作上來，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

沉了片刻，他道：“督查室主任森專門就這次調查起草了一份報告，詳細的東西，報告中都與紀錄，我讓他把報告給您審閱！”

陳京笑笑，不說話。

一杯茶端在陳京的手上，讓甄鞏覺得陳京不是在喝茶，而是在把玩古玩。那種慢吞吞的勁兒，讓甄鞏實在是不了。

一個人心中安靜，一個人心急躁，這樣兩個人談話，可以想見那是個什麼樣的形。

“老甄啊，你我都是搞筆桿子，像報告這種東西，究竟是怎麼來的，你我比誰都清楚！所以啊，報告我就不看了，你老甄辦事老持沉重，你說查無實據，那真實況興許就差不多。

我相信你！”陳京道。

甄鞏忙道：“不敢，謝陳書記信任！”

陳京哈哈一笑，道：“說謝謝就見外了！還有個事兒，我有些納悶。你說督查室調查查無實據也就算了，怎麼，區委要調查德水教育系統，這麼絕的信息，爲什麼會泄出去？

我可是聽說，我們督察組到的時候，人家早就嚴正以待了，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區委督察組的行，了小孩子過家家了，毫無可言了？”

甄鞏心中一凜，道：“應該沒有這事吧，這怎麼可能？”

陳京瞇眼瞅著甄鞏，臉上似笑非笑，道：“老甄，你不要激，我是就事論事，不針對任何人！我們德水不能夠出鬧劇，出洋相，那丟的是我們德水人的臉。

我想這一次我們區委保工作如此之差，劉書記如果知道了，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甄鞏臉一白，變得極其不自然。陳京的一句話擊中了他的命門，劉積仁最是嚴格要求下屬，尤其強調執行力。

如果像教育局調查這個事發生在他上，劉積仁肯定會大爲火，肯定要把這個東西給搞清楚弄明白，最後還人公道，還要嚴懲責任人。

一想到這裡，甄鞏背上的冷汗都流出來了，他忽然覺得，他有些低估陳京了。

陳京一天看似什麼都不做，穩坐釣魚臺，但是他卻能夠很細微的揣人的格。

陳京說這句話，就說明他對劉積仁格很清楚，劉積仁做事認真，最討厭下面的人奉違，而像這種泄的事，更是他容忍不了的。

區委部都不可靠了，誰纔可靠？

而至於泄，這說是泄，其實就是一個警告。教育局這幾年上層路線走得好，尤其是這次要調查的王文斌副局長，每次過年過節，他給甄鞏的這份禮就沒有過。

甄鞏一直沒有多機會投桃報李，照顧一下他，這次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他想都沒想就給了對方提點。

甄鞏沒有想到陳京會在這個事上忽然發力，他不僅發力的位置突然，而且力道很奇怪，有些讓甄鞏措手不及。

繼續喝茶，甄鞏再也不敢了，儘管他依舊坐立不安，但是這些神在臉上都不流出毫，他的面上是越來越安靜了。

過了很久，陳京又換了話題，他扭頭看向甄鞏道：

“我們做事，首要的就是要靜心。靜下心來想想，一件事要如何做，從哪個地方著手。”陳京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還有，靜下心的時候，人是可以到心臟跳的，人心臟跳，做事的時候，自不自然的機會想到良心！

我們作爲員，時刻要想到良心，不要違背良心做事……”

甄鞏臉上笑得不自然，道：“陳書記高見，高見，我益匪淺！”

陳京話鋒一轉，道：“老甄，又回到教育局的這件事。你回去跟森說，如果他真的沒有查出問題來，你就讓他自己來給我彙報！我不要什麼報告，我就喜歡當面鑼、對面鼓的直接問話！

劉書記在上次常委會上講了，我們要有一支幹的隊伍，這個幹應該從哪裡開始？

我認爲就應該從我們區委開始，如果我們區委部，就存在問題，一個小事都調查不明白，搞不清楚。還用什麼“基本”、“大部分”這一些詞彙，這樣的同志，能不能夠適應我們德水新時期的需要？”

陳京這一轉彎，像換了一個人一般。

剛纔他喝茶時不不慢，儼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高人風範，讓人和其對坐，覺有些莫測高深。

但是現在，陳京忽然變得幹練犀利了，他字字句句直指要害，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說到了關鍵點上，讓人有些不過起來。

陳京說這番話，聽起來是在說森工作態度有問題，做事能力不行。但實際上，他的矛頭分明就是指向自己的，甄鞏城府再深，也覺有些扛不住，臉漲得通紅了。

就在他尷尬不知所措的時候，陳京再一次斟茶，擺手道：“老甄，喝茶，喝茶！你再急，也得把這杯茶喝了走，烏龍茶大紅袍，有帝王之氣，這種茶最好喝的是前三水。

現在這是第三水，這一泡茶，水中的味淡了，滋味甘冽清香，如山泉一般沁人心脾，但卻比山泉多了膩，你嚐嚐？”

甄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真覺得這一杯茶沒先前了，他便道：“跟著陳書記我是漲見識了，原來喝茶還有這麼多規矩和講究，我今天算是學到了！”

陳京淡淡的笑笑，道：“喝茶只是小道，但是小道中蘊含有大道理，什麼大道理。這第一個道理，就是先苦又甜的道理！還有一個道理更簡單，那就是一種茶一種味！

一杯茶放在那裡，味道從哪裡來？終究還是從茶的品種中來。

任何人都沒辦法把鐵觀音衝出大紅袍的味道來……”

說到這裡，陳京話鋒一轉，道：

“我們現實中有些事，有些況，很是迷人。但是有一點，那就是不管是什麼事兒，只有一個事實！事實客觀存在，任何人也改變不了。就像我們有些員不自律，暫時有人能夠給他們提供保護傘，暫時有人要護著他們。

但是違紀就是違紀，有問題就是有問題，這是完全客觀存在的。這個事實只要存在，終究有一天會被人揪出來，自古以來，就有邪不正的說法。我堅信這一點，所以，我有理由嚴格要求這一點……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