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水區委，每天早上九點，區委辦主任甄鞏都會十分準時的到區委書記劉積仁辦公室確認一天的日程和安排一天的重要事件。

劉積仁對這個要求很嚴格，他的工作特別強調計劃和安排，領導有這樣的要求，下面人在這方面自然不敢有放鬆，都是一不茍的執行。

最近，甄鞏在彙報完日程外，便沉默不語也不離開，每到這個時候，劉積仁都會皺眉頭，然後問他：“那邊還是沒有什麼靜？”

甄鞏便搖搖頭，劉積仁便會嘿的一聲，有時候還會說：“他倒還真能沉住氣！”

劉積仁所說的那邊，指的就是陳京，陳京進德水區委快一個月了，一直表現都非常的低調，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沒有任何的實質的作。有人言，新上任三把火，劉積仁倒是給了陳京燒火的機會，但是每一次，陳京都悄然的讓機會從手邊溜走了。

不誇張的說，陳京來德水以後，表現相當的言行一致。在黨羣工作方面，任何材料遞到他那裡，他視況而定。

對有一些簡單沒什麼問題的材料，他批示：“同意！轉劉書記閱！”七個字。

而對有些他認爲有異議的材料，他會親自拿著材料到劉積仁那裡請示彙報，開頭幾次，劉積仁以爲是陳京故意爲之，並沒有在意。

但是這一個月以來，陳京手頭所有關於這方面的工作他都一一這樣做，沒有一件事擅自做主。這一下讓劉積仁心中納悶了，而讓劉積仁吃驚的是，陳京拿事的本事極其厲害。

什麼事可能有問題，什麼事無須向劉積仁彙報，他拿得非常清楚，整整一個月過去了，沒有一個地方有疏差錯的，這一點讓劉積仁有些恍惚。覺得市委給自己派的這個副書記，竟然比覃楊還讓人放心，這種覺，讓劉積仁覺得很荒謬。

讓甄鞏關注陳京，這是劉積仁親自下給甄鞏的命令，但是這一個月，每一天甄鞏的彙報都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新的詞彙，一直到今天，劉積仁終於按捺不住了，衝甄鞏道：“行了，以後這事不用匯報了，隨他去吧！”

劉積仁輕輕的擺手，心中卻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他是看明白了，陳京還真就不是一般人，年紀輕輕，做事極有章法。一個月的沉寂，這是一個月的積累，只要有合適的機會，他肯定會嶄頭角。

劉積仁忽然想到覃楊說過他心不夠寬闊，現在陳京這個做派，好像也是對劉積仁的心頗爲懷疑。

劉積仁也是傲氣之人，他心想就乾脆放手讓你幹，看你能幹出多績來？

……陳京手捧一杯清茶，站在窗口看著外面的風景。

最近他一頭扎進了文教系統這條線查資料，實地考察調研，不得不說，這條線以前陳京還真有些忽略了。

尤其是教育這條線，陳京以前一直都沒關注，可是最近自從那次和那個楊大江接以後，他是嚇了一大跳。

目前全市教育的大環境，一部分是教育從業者的環境，隨著高校擴招，現在新師範類畢業生就業開始面臨了大力，從教育系統公開招聘這一塊，已經形了相當的灰產業鏈。

而對像德水這樣的市區，最嚴重的是師資向數重點學校集中，以及外面廣大鄉村教師進城的灰產業鏈條，據楊大江給的信息，現在從鄉下調進一個老師進來，至要花五六萬塊錢打點。

這也就算了，隨著這一塊腐敗的泛濫，權利沒有有效的約束，有一些手上有權的領導還滋生了其他的腐敗方式，個別領導還有潛規則老師，老師主攀龍附結領導的問題。

這一塊陳京通過了解，實在是嚇住了，從去年開始，市委區委信訪機構接到的投訴舉報，竟然有百例之多。每一次，都有人去查這些事，但是每一次，查無結果，都不了了之。

陳京自己深瞭解後漸漸發現，德水教育系統這一塊，已經了一整條利益鏈條，大家互相包庇，各自悶頭髮大財，其種種幕，是很讓人震驚的。

除了這一部分以外，從整個教育大環境來說。

隨著教育的改革，從公辦學校爲王，現在民辦學校如雨後春筍般的涌現出來。目前民辦學校辦校不規範、欺詐、收費，搶生源，等等各種況非常的普遍。

就以楊大江爲例，他自稱就是小學文化，但是他進德高以後，搖一變爲德水某職業技學校的“招生辦主任”，專門負責到鄉下招生，他口才好，能吹善侃，每年業績都非常突出。

學校反正給他待遇，招一個學生獎勵五百元，他去年就幫這個學校招了一百個學生，這筆獎勵就是五萬塊。

有了這個甜頭，楊大江也徹底闊了起來了，在市裡買了房，對整個教育產業的“商機”也充滿了信心，他在當“招生辦主任”期間，結識了德水教育局的幾個領導，他的生財之道，也就越來越寬泛了！

甄鞏每次從書記辦公室出來後，便很自然的下樓到陳京這裡報道。

作爲區委辦主任，服務好兩個書記這事甄鞏的本職工作，所以，不管陳京有事沒事，他都會每天過來。

今天，他過來見陳京捧著茶杯站在窗口，他笑道：“陳書記，現在外面春暖花開了，是個踏青的好季節啊！”

陳京轉過來，淡淡的笑了笑，他指了指桌面，道：“老甄，桌子上有兩份材料，你先看看？”

甄鞏一愣，陳京讓他看材料，這可是頭一次，他連忙湊過去拿起材料瞅了瞅，眉頭微皺。

兩份材料，兩份材料均是舉報區教育局副局長王文斌的，一份材料舉報王文斌在教師工作調的問題上賄，另一份材料舉報王文斌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在外面辦學校，打招呼，收費。

甄鞏仔細看這兩份材料，容很翔實，不像是造事實虛構的東西，他便問：“這兩份材料要重視啊，書記您的意思是？”

陳京道：“這是從信訪轉過來的，我就是沒有主意才問你，你有什麼建議？”

甄鞏沉了一下，道：“教育問題是比較敏的，這一塊不太好查，這條戰線，大家都講面、面子，私下裡也都注意形象。有時候，看上去證據確鑿，但一查又是子虛烏有，您說這……”

陳京一語不發，捧著茶杯喝茶，甄鞏一看這架勢，他便道：“書記，我把森過來，就用一下您的座機！”

森是區委督查室主任，長得白白胖胖，平常一副彌勒佛的笑臉，但其實做事非常幹練，算是劉積仁手下的一員大將。

森很快過來，他笑嘻嘻的道：“兩位領導召喚我，可有什麼指示？”

甄鞏將兩份材料遞給森，森掃了一眼材料，眉頭一挑，道：“查查？”

甄鞏道：“你說呢？”

“是，我馬上組織人去調查此事！保證查清楚，查明白！”森朗聲道，他眼睛瞟向陳京。

其實他進門就一直在注意陳京，他發現陳京的表一直都沒改變過，一直都是那樣莫測高深，自始至終就沒說一句話。

陳京進德水以後，森就接過一次，那一次陳京倒是滿臉笑容，但是兩人一句工作都沒談。

陳京問他平常都有什麼業餘好，森回答說工作太忙，業餘活都很，陳京就說工作要一張一弛，相得益彰。然後他又問森，督查室的工作爲什麼會這麼忙。

森說督查室管的東西太多，凡是區委需要落實的政策都需要督查室一步步跟進，這塊工作就需要相當大的工作量。

陳京點頭說好，督查室的工作很辛苦。

就這樣兩人的談話結束了，一共談話就是十幾句，幾分鐘的時間而已。

森自從那次談話以後，他對陳京的印象就是這個副書記有些雲山霧罩，但是，就像下棋一下，陳京好像總保留了一些什麼沒顯示出來。那保留的那點點東西，讓人到不舒服，很有探究的慾。

森領命出去了，一直都是甄鞏在安排他，陳京就站在旁邊不發一語，直到森出去了，甄鞏問：“陳書記，我這樣安排是不是有什麼不恰當？”

陳京笑笑，道：“南巡首長說過，白貓黑貓，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怎樣安排沒關係，關鍵是能發揮效果。鞏主任和主任都是能幹之人，肯定是能夠把這事查清楚、查明白的！”

甄鞏聽得心中一凜，他是久居場之人，從陳京這句話中，他聽出了一種鋒芒。

陳京來德水這麼久，一直沉穩不，這一次他是要了嗎？是要拿教育局的王文斌開刀？他擡頭仔細瞅陳京，想從陳京的表中看出一點端倪，但是陳京卻正在饒有興致的欣賞著窗外怒放的迎春花，神異常的專注，又哪裡能夠看出什麼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