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題之後,事就很簡單了,承題起講、題比中比,最後篇大束。不消半個時辰,洋洋灑灑,花團錦簇的一篇文章便落在稿紙之上。
寫完之後,檢查一下截對是否整齊,對結構進行了微調。又將一些華而不實的詞語刪去,使文章更加制樸實、書理純。
最後再從頭默讀一遍,直到確定音調和諧,朗朗上口;機調圓,賞心悅目後,這才勉強滿意。他長舒口氣,坐直了腰,心道:‘雖然心裡有東西,可寫出來卻有些走樣,看來還是要加強練習啊!’他這純屬吹求疵了,雖然底子雄厚、雖然先生講解的徹,可他學作時文也不過一個月多而已,能寫這樣就已經很出人意料了。
其實沈先生本沒指他能第一次考試就能出好文章,畢竟再天才也得經過反覆練習才行。但沈先生也不擔心縣試,畢竟這個層級高手寥寥,一般只要能正確破題,再把文章順當寫下來,縣試過關就是板上釘釘的。
按照他的想法,生試便是沈默練兵的場所,歷時五個月的三十五場下來,沈默的文章也差不多該小了,畢竟他的學識見地已經遠同年,所欠缺的只是練掌握八這種表達形式罷了。
但無論如何,考上縣學或府學是沒問題的。然後再潛心琢磨一年半載,好好總結一下經驗教訓,作文水平就會迎來一個大飛躍……到時也夠格應鄉試,接著再衝刺半年,八水平的巔峰期也就該到了,正好參加會試。
應該說沈先生這個以考代練,層層推進的設計,已經是十分高看沈默了。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沈默是個二世人,在前世便經過十幾年的應試教育,而且一直是傳說中的‘尖子生’……雖然並不值得誇耀,但在吸收知識、總結規律、清考點方面,都有著專家級的經驗。
當沈默會到八文不是唐詩宋詞,那種隨意很強的藝作品,而是一種國家用來取士的議論文時。他便敢篤定,就像高考寫作文一樣,有著很強的技巧在裡面。然後通過大量的閱讀大家程文,他索出幾條規律,這些文章格式大致相同,破題承接較好,容比較充實。而且每符合音韻。這樣的文章便會得好評。
他又重點研究了幾位時文大家的文章,尤其是有著‘時文王羲之’之稱的王鏊的程墨,總結出一整套作文的方法,比如在格式上用正格不用變格,力求每正反虛實深淺相間,力求井然有序等等。
細節決定敗,任何時候都是真理。
牛刀小試一下,效果果然不錯,反覆讀過幾遍,沈默敢篤定這篇文章可以在任何考手下考出好名次了,這才最後檢查一遍有沒有犯帝諱、聖諱,完全確認無誤了,最後一筆一劃的往答題捲上抄寫。
細節決定敗,這句話絕不是說說而已,就連他下筆寫出的字,也是沈先生叮囑的翰林館閣,果然是端莊整麗、一不茍。
其實一次對手寥寥的縣試,完全用不著如此認真。但今日的沈默比起兩年前來,沉穩老練了許多,他知道要想在全國的天才英中穎而出,至名列二甲前茅,就得不斷提高自己的水準。而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將每一次考試都當最重要的一次,在用盡全力後完自我越。
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沈默完全忘記了外,彷彿天地間就只剩下他的一人一桌。
當終於寫完這篇五百字時文的最後一筆時,正好時未酉之,只聽一聲梆子響,放牌的時刻到了。
只見考場門緩緩打開,一些個已經卷考生便收拾東西出去,過不一會兒,門又關上了,下次放牌就得等到一個時辰以後了……現在才二月裡,天還很短,一般酉時末天就大黑了,因爲縣試考場不許掌燈,所以考試時間實際上也就剩下一個時辰了。
不過對沈默來說,這已經足夠作一試詩的了。他本來就才思敏捷,詩作對的本事十分了得,而且試詩只會在縣試府試一級出現,更高級的考試是不考的,所以也沒必要太過雕琢,合轍押韻,符合格式就行。
一看題目是‘秋先到野人家’,便知道是6放翁爲數不多的好詩之一《秋懷》的末句。全詩是‘園丁傍架摘黃瓜,村沿籬採碧花,城市尚餘三伏熱,秋先到野人家。’只要順著這個意境作一五言八韻詩既可,一點刁難的意思都沒有。
看來李縣令也擔心,如果連試詩也那麼難,會被這屆考生背地裡罵一輩子。
閉上眼睛回想一下陶淵明‘採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沈默心中便已經詩。這次連草稿也不打,直接在答題捲上刷刷寫下十六句詩道:
“秋先不覺,尋到野籬東,天氣三霄淨,人家一徑通。
隔鄰瓜蔓月,出郭豆花風,雁信連村急,鱸思故里同。
梁園遲送燕,茅屋草鳴蟲,挹爽宜郊外,招涼任市中。
催葭岸白,霜蓼汀紅,盛世西頌,詩記放翁。”
寫完擱下筆,答題全部結束。
再一看時間,纔剛剛酉時一刻,不傻了眼,心說這近一個時辰我幹啥啊?
他在這無所事事,那邊高坐在大案後的李縣令可一直盯著他呢。爲啥?因爲已經有一百多考生卷了,李縣尊心說:‘考個縣試都費這麼大工夫,等府試院試可怎麼辦?’再看看人家陶虞臣,第一個卷不說,文章也是異常高明,水平遠同年。
李縣令便懷疑自己栽培了箇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心裡不有些鬱悶,便一直盯著沈默看,心裡盤算著要將他擺十八般模樣才解恨。
答卷的時候沈默還沒覺,但現在一閒下來,便覺要被縣令大人幽怨的目給融化了,只好趕上前卷。
憤憤接過他的卷子,李縣令哼一聲道:“要是狗屁不通,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便打開封面看他的時文——一眼看上去,眼珠子便瞪了起來,看過兩便忍不住拍案好,待將全文讀完,也不管在什麼場合,忍不住高聲道:“此文不得案,天理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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