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幹就幹,第二天沈賀便回河邊的草棚,取出筆墨紙硯,扛上一副破桌椅,興沖沖的去城隍廟練攤了。
他畢竟是堂堂秀才出,一手瘦金瘦秀潤,不論識字與否,都能看出他的字要比那些混口飯吃的寫字先生漂亮許多,這也屬於錯位優勢了。再加上他並不貪財,百文也寫,十文也書,實在沒錢給點糧食臘也行,人們都願意照顧他的買賣。
除了第一天才開張之外,從次日起每日進項就超過百文,沒幾天功夫,便把周邊的買賣搶了個空。
貧窮乍富的覺,讓沈賀有些頭腦發熱,竟然果真一天一隻大,買回來給沈默補子。
吃著香噴噴的湯,沈默卻高興不起來,他不無憂慮的問道:“父親那幾個同行的生意如何?”
“我哪知道?”沈賀夾著翅膀,不太斯文的撕咬著,口中含混道:“不過這些天,找我寫字的人越來越多,寧肯等我第二天才寫好,也不找別人。”說著掩不住的得意道:“生你是沒看見那幾個同行的表,嘖嘖……估計吃了我的心都有了。”
沈默的眉頭皺得更了,輕聲道:“凡是還需留些分寸,父親初來乍到,便把人家的飯碗奪了,搞不好會遭人記恨的。”
“暮氣。”沈賀出油吱吱的右手,端起酒盅,吱溜一聲飲下一盅黃酒道:“你爹我一沒二沒搶,憑自己的本事吃飯,有什麼好小心的?至於沒人找他們,是他們本事不佳,回去好好把那手字練一下才是正辦,哪能怨到我頭上呢?”
“父親是坦君子,”沈默緩緩搖頭道:“可這世上最難防、最該小心應付的便是小人了。”
“小心應付?笑話。”沈賀又飲一盅道:“還指著他們幫什麼忙嗎?”
“當然幫不上什麼忙。”沈默輕聲道:“只是防備他們壞事罷了。”
沈賀正在得意勁兒上,怎能聽進沈默的逆耳忠言去呢?他擺擺手,終止談話道:“這些事兒你就別心了,你爹我三四十歲的人,還用你個十三四歲的娃娃教。”沈默只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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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幾日,沈默便在家安心養病,沈賀每日將鴨魚往家裡買。那殷小姐的丫鬟畫屏也時不時過來,送些滋補藥品,每次都跟他說笑半晌才走,臨走還央沈默再將講過的笑話、猜過的謎語說一遍,說是要回去顯擺顯擺。
那樓下的婆娘也一時沒了靜,好吃好喝沒了打擾,沈默的復原很快,只是六七日便能扶著牆下地行走,看起來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就能重新活蹦跳了。
能下地行走之後,沈默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門口,一自己住了七八天的院子,到底是什麼模樣。
他住的是最北面的閣樓,也是這大宅院的最高。倚在門口,放眼去,整個院子便一覽無餘……只見這宅院坐北面南,佔地極廣,數一數黑瓦屋頂,竟然足有五進深。
遠遠去,正門口豎著兩面五丈高的大旗。兩旗之間是整個宅院的中軸線,大院裡的建築從南至北完全對稱,正堂在中軸線上,左邊有耳房廂房,右邊也有同樣的耳房廂房,房房相連,間間相對。
看上去佈局與他悉的四合院並無不同,只是佈置更加湊,天井空地也小得多,雖然建築巧細緻,卻稍有仄之,不如北方的軒敞舒適。沈默覺著,可能是因爲江南人多地,爲了節省空間吧。
儘管在平面上不如北方四合院,但在高度上卻要勝過不。他看到除了二進的正廳廂房之外,後面院皆是兩三層的樓房。每一進的左右都有對稱的四間房,正面爲上房,東西爲廂房,南面爲倒廳,四面相對,形如口字,中央有庭院天井,組一個個小型的四合院。
從第三進到沈默所在的第五進,以迴環的廊道分隔出六個形似獨立,而又有相互聯繫的庭院。房舍分佈錯落有致,庭院毗連,門戶相對,迴廊串接,四通八達。又有假山流水,紅花綠柳點綴與牆黛瓦之間,看得人神清氣爽,頓夏日不那麼難熬了。
正沉浸在對的欣賞之中,沈默突然聽到樓下一陣悉的罵聲響起:“儂個小娘養的,不是得了癆病嗎?咋西還不報胎呢?”
沈默低頭一看,果然是那胖人重出江湖了,只見一如既往的碩,穿著繃繃的,抱著半邊西瓜,臉上還沾著幾粒黑籽,正仰脖瞪著自己。
沈默翻翻白眼,居高臨下道:“老潑婦,小爺說的是‘老子沒病’,誰讓你跟你漢子都不聽全?”
“啥西?本事見漲啊?”胖人沒想到他竟然這般利齒,登時戰意高漲道:“儂個小娘生,整日裡與個小娘皮勾勾搭搭,愈發不要臉皮了。”
沈默卻不理這茬,轉進了屋,只留給一個完的後腦勺。遇上這種蠻不講理的潑婦,倘若與其對罵,便正遂了的意。輸贏且不說,先將你扯潑婦賤男隊伍裡的一員,那本就是莫大的侮辱。
那人見沈默揮舞,以爲‘小娘生的’怕了自己,越發得意洋洋,扭著碩的屁往上爬,要將前些天失去的場面找回來。
好容易爬上閣樓,胖人呼哧呼哧著氣,站穩腳一推虛掩的門,便要往裡進。
只聽嘩啦一聲,帶著濃重氣味的從天而降,兜頭淋了一,接著一個瓦盆落下,砸到胖人的肩膀,掉在地上摔得碎。
胖人被嚇呆了。吧唧一聲,西瓜落地,胖手卻仍然半舉著,愣愣的站在那裡,好長時間搞不清狀況。
卻聽沈默著鼻子道:“啊,你把我傳家的瓦盆打碎了,快賠我!快賠我!”
胖人這纔回過神來,便聞到一濃重的味,登時臉就綠了,惱怒道:“小子,你給我等著!”逃也似的轉下樓……雖然極想了‘小娘生’的皮,卻不住上的腌臢,先行刷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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