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元軍慘敗，卻冇有立刻發兵，兩淮大地，進了一種微妙的狀態，屬於淮西無戰事了。

朱元璋漸漸從天長退兵，將主力猥集在**一線，並且派費聚和馮國勝前往真州，增援馮國用。

如果元軍還想發攻擊，從揚州方向，或者是調水師，攻擊真州的可能非常大。

至於從高郵調兵，反而可能不那麼大。

道理很簡單，已經吃了分兵的苦頭，朱家軍有多強，他也未必弄得清楚，在這個況下，貿然分兵，一旦再敗，後果可是非常嚴重的。

越是境艱難，就越要抓住兵權不放，這纔是一個理智的人，該有的選擇。

朱元璋自然是看到了這些，但是他卻不敢須臾掉以輕心，畢竟跟一個有實力碾碎你的對手較量，任何鬆懈，都會帶來致命的後果。

不過張希孟倒是很悠閒，甚至有那麼一點小得意，整天笑嗬嗬的，大傢夥也不知道他高興什麼。

終於，朱元璋看不下去，把張希孟到了麵前。

“張先生，自從賈先生拿到了訊息，說是要南下，你就在暗中折騰了不事，前些時候把吳大頭還有幾個唱戲的弟兄派去了大都，剛剛你又送了一個子去大都……你能告訴咱，你到底在折騰什麼嗎？”

朱元璋很好奇道：“你真的有把握，把搞垮？”

張希孟見老朱好奇，也笑道：“都是些上不得檯麵的小手段，可不是我瞞著主公，實在是我也不知道能有多大的用，算是火上澆油，略儘綿薄吧！”

見他這麼說，老朱越發好奇，畢竟在他想來，就算想破頭，也冇辦法算計到，張希孟究竟有什麼高招？

“主公，我這裡都是下下下策，都是些爛招，我先說個下策啊……我花了點錢，買通了一些人，也請賈老大人幫忙，從去年就散佈一首詩。”

“詩？梅花詩嗎？”老朱對這個印象深刻。

張希孟一笑，“差不多，是推背圖的一首詩！”

“推背圖？”朱元璋來興趣了，因為他在見識了梅花詩之後，也在這類的玩意上下了點功夫。

“傳說中推背圖可是袁天罡和李淳風推演先天易數所得，算儘後世千年之事，名氣之大，可還在梅花詩之上啊！”

張希孟點頭，“主公真是博學……臣隻是選了其中的一首詩，鼎足爭雄事本奇，一狼二鼠判須臾。北關鎖鑰雖牢固，子子孫孫五五宜。”

朱元璋聽完這首詩，笑了笑，“張先生，咱問過老李了，這首詩是寫元廷立國的，一狼二鼠說的是北元和金國西夏，他們頃刻之間，就被蒙古滅亡，你說是不是？”

張希孟頷首，“的確有這種說法，還說元朝皇帝隻能傳十代，現在卻是第十一位了。”

朱元璋眉頭一挑，“也不能這麼說，如果去掉忽必烈，也才十代而已，正好罷了！”

張希孟朗聲大笑，“主公為什麼不說傳二十五代啊？”

朱元璋然大怒，一拍桌子，怒道：“二十五代？那把咱放在哪裡？就算元廷一年換一個皇帝，咱也等不起啊！”

張希孟掌大笑，前仰後合，說到底讖語預言，全靠解釋，這東西最是牽強附會不過了。

就拿推背圖的這一象來說，如老朱所講，當然是一種說法，但是張希孟卻有另一番險惡的解讀。

“鼎足爭雄說的是眼下的朝局，一狼二鼠判須臾。講的是兄弟，有狼子野心，也先帖木兒卻是個鼠輩，這倆人不足為慮，隻要反手之間，就能消滅。至於大元江山，倒也無憂，北關鎖鑰雖牢固嗎！隻不過要想天下太平，卻需要等到至正二十五年，還有些煩憂戰，擾攘不斷——子子孫孫五五宜。”

朱元璋一聽，立刻瞪大眼睛，還能這麼解讀？貌似也冇錯啊！

一狼二鼠，有人說的是三國爭雄，你卻說兄弟兩個，五五相加是十，你倒好，改乘法，變至正二十五年。

整首詩的意思驟然一變，說的是天下大，憂外患，有狼鼠為禍，隻要除掉了他們，江山安然無恙，到了至正二十五年，就能風平浪靜，一起歸於太平。

你可真行！

這不是把往死裡整嗎！

不過稍微想想，還有趣的。

讖語謠，自古以來，就被賦予了特殊的含義，每逢大事，都會冒出來。

比如曹魏篡漢，就有“委在邊，鬼相連，當代漢，無可言”的謠，等到司馬家篡了曹家，又如法炮製，一路傳承，直到石人一隻眼，挑黃河天下反。

這玩意在朝的能用，在野的，也能用，能用，民也能用。

歸到底，全看怎麼解讀。

張希孟這也算是玩弄讖語的老手了，毫無疑問，就把這招用在了上。

說到底，還是看元廷當中，有多想要攻訐，張希孟提供的不過是思路線索罷了。

“先生，你的下策如此，那下下策呢？”

“自然是戲曲了，這就是吳大頭負責的了，我給他準備三齣戲，演的都是權臣欺國主的戲碼，隻要有心人搖旗吶喊，就會為攻擊的工，把聲勢製造起來。”

老朱點頭，“先生這兩招已經夠狠了，難道還有更……過分的主意？”

“談不上過分吧，就是借也先帖木兒之名，招呼黨羽，要替丞相搖旗吶喊，隻等大破高郵，丞相立刻回京封，總攬朝局，更上一層樓！”

下策和下下策，都是含沙影。

到了下下下策，卻是改了思路，不再對映攻擊，反而是吹捧，往他臉上胭脂抹，說他是大元朝的棟梁，一肩擔負大元朝生死，萬裡江山，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可稍微思量，就會知道，這第三招纔是最狠的，捧殺的效果，往往出人預料，比起直接攻擊，更有殺傷力。

朱元璋默默沉，說實話，就憑著元朝當下的況，張希孟的招數發揮了作用，幾乎是必死無疑。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吳大頭這些人，能不能落實好，還有賈魯他們聯絡的幫手，能不能全力以赴……如果真的按照這個劇本來，那麼就可以提前給吹一曲百鳥朝了。

朱元璋又思量了一陣，突然歎道：“先生，這種含沙影，明褒實貶的招數，放在自己人上，互相爭鬥之時，也是管用的吧？”

張希孟笑著點頭，“主公睿智，其實這世上的計策大如此，並無好壞高下之分，無非是抓住關鍵，順水推舟。如果和大都的皇帝君臣一心，就算再用十倍的功夫，也是無濟於事。但是話說回來，他們如果早有嫌隙，朝野議論紛紛，這些不經意的小妙招，就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朱元璋聽懂了，他重重頷首！

隨著手下力量的增強，人數越來越多，各種雜音也就冒出來了。

大多數的事，老朱都能一眼看穿，知道是有心人搗，但是也有那麼一些議論，著實有些歹毒，有離間人心的，還有攻訐老朱本的。

說他搶奪良家產業，縱容刁民，傷天害理，遭了報應，註定一生無子！

馬氏懷孕的事，隻有極數人知道，畢竟時間還早，生怕留不住，所以格外小心，怕馬氏有力。

結果就有各種謠言，能說出這些話的，都冇有一個好東西！

“先生，咱琢磨著，是不是也該整頓一下……咱頭些時候，對那些富戶大家，還算客氣。他們的田是分了不假，可他們在城裡的產業，咱可是冇！不但冇，他給他們提供便利，鼓勵發展，就拿楊家來說，他們僅僅半年時間，糧食生意就賺了以前的三倍！偏偏如此，他們還不滿足，那個楊聞的，不就給也先帖木兒當了參軍嗎？還有好幾個家族，都是一丘之貉！”

朱元璋越說越氣，“還有人說咱，大天下，為民作則……你說，他們是好心嗎？”

張希孟無奈苦笑，老朱當過和尚，自然是個頭，從軍這幾年倒是續發了，但是也不夠長，所以老朱大多數時候，都是戴著頭巾帽子，小心攏起來。

為民作則，也是取了個諧音，老朱不是推行戲曲嗎？到了戲臺上，賊就要念則！

這八個字分明諷刺朱元璋是個和尚賊匪，也難怪老朱發脾氣。

“主公，此事給我吧，一定會仔細清查，隻等破了大軍，就好集中力量，整頓部，然後擇機渡江，就霸業！”

老朱用力點頭，臉上終於出了笑容，“先生辦事咱還是放心的，隻是不知道這個老賊，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就在他們商量之際，突然有人急匆匆進來，臉上都是不可思議的喜。

“上位，彭帥和繆大亨拿下了淮安，繳獲無數！”

“什麼？”

朱元璋不敢置信，張希孟也是一驚，當初他們安排彭早住和繆大亨不過是一路偏師，策應牽製而已。

怎麼偏師變主力，竟然攻下了淮安？

這怎麼可能？

元軍都是傻子嗎？

送信之人將捷報遞給了老朱和張希孟，等他們倆看完之後，頓時驚喜加！

原來彭早住利用雪雪，騙來了淮安城門，一舉得手，城中三十萬石糧食，悉數落到了彭早住手裡。

張希孟看了一眼朱元璋，興歎道：“主公，的死期當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