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帝國能不能在菲律賓紮下基,因此鄧名倒也不介意在馬尼拉多呆一些時日。這裡和四川一樣沒有深固的宗族。華人中有很多生意人,制定契約對他們來說並不陌生,只是他們從來沒有想到府居然會有這麼一天,坐下來如同個生意人一般地和大家討論國民的權利和義務該如何公平換。
至於呂宋的土著,鄧名也打算參照鄭功的方式理,在他的前世,臺灣本地的土著完全變了中國人的一部分。如果鄭功當時沒有登陸臺灣,或是登陸後採取歧視的政策,或許臺灣就會變得和菲律賓、印尼這些西班牙、荷蘭的民地一般無二吧。
“最重要的就是提刑。”鄧名對這些呂宋華僑介紹他在四川的經驗:“我們的政府完全是效仿商行而建立的。商行彼此能夠信任,就是依靠契約能夠履行;如果有人違反了大家簽訂的合約,那就需要有一個講理的地方。如果沒有辦法保證契約被履行,那它定得再好也沒有用。”
歸結底,還是要把最重要的司法權到數法的手中。絕袁象、賀道寧的經驗,鄧名覺得能做到的最好辦法就是給法很高的社會地位,讓他到廣泛的尊敬,同時給他們很高的工資和福利。但是對法也要有嚴格的限制,如果徇私枉法就會被罷免。這樣,他們沒有必要因爲蠅頭小利而丟掉人尊敬的權利和待遇優厚的職務。現在四川司法執行得還不錯,鄧名覺得,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爲賀道寧出售了他父親的地盤後變了大富豪,對金錢已經沒有太多的追求了。
在鄧名忙著籌備大明呂宋行省和呂宋總督衙門的時候,馮錫範跑來向他辭行。
“一路順風。”鄧名覺得對方既然去意已決,那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挽留,只能告訴對方自己其實也很看重火,而且兵法這東西靠不住,還是明正大地戰最穩妥。不過鄧名不知道馮錫範能不能聽進去——在向盟友推廣軍事理念上,鄧名覺得自己一向很失敗,無論是浙東軍還是夔東軍,就沒有幾個人把鄧名的軍事理論當回事。
“丞相,卑職還有一事。”但馮錫範此行前來的目的似乎不只是辭行,吞吞吐吐地好像還有什麼事想說。
“馮衛士請講。”鄧名示意對方儘管說好了。但馮錫範看了看周圍,卻沒有當著鄧名的衛士立刻說出來。
見狀鄧名就帶著馮錫範來到後面一間小屋裡,這間屋子剛被鄧名改了書房。
“去年吾王的嫡子出生了。”現在馮錫範的表看上去就好像是路邊賣狗皮膏藥的,拍著脯對鄧名吹噓道:“世子雖然年紀尚,不過一看就是堂堂大丈夫、男子漢,一歲的時候就很有先王的那英雄氣。”
“是嗎?”鄧名約約猜到了馮錫範想說什麼,雖然臉上不聲,但暗地裡鄧名已經像刺蝟一樣豎起了全的刺準備防。
“是啊。王上很是喜歡世子……”
“等一等,我記得延平王已經立世子了啊。”鄧名打斷了馮錫範:“好像是他的長子,也得到朝廷認可了。”
“可,可那是庶子啊。”馮錫範焦急地說道:“丞相,自古以來的規矩就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當初吾王是心急了點,但既然有了嫡子,那改立世子就是理所當然的啊。”
鄧名沉默不語。鄭經的長子是他和那個孃生的,把鄭功氣得一病不起,還導致鄭功下令鄭經自裁,臨終時的囑也代把臺灣留給弟弟而不是給鄭經;鄭功去世後臺灣訌,軍隊散去了一半之多,還丟掉了金、廈基地。雖然大家表面上不提,但暗地裡都視鄭經的長子爲罪魁禍首,也是個不詳之人。
對於臺軍的這種觀點,鄭經也是心知肚明。但正因爲鄭功剝奪了鄭經的繼承權,甚至要拿走他的生命,所以鄭經纔不能退讓,一定要立長子爲世子。去年嫡子鄭克塽出生後,臺灣的鄭家和軍隊中暗流涌,鄭經的正妻不用說,就是鄭經的母親也認爲應該改立嫡子爲世子;可是鄭經卻堅決不肯同意,因爲他覺得如果廢除了長子,那就等於承認自己當年在廈門做錯了事。
知道大部分人都對世子有看法,所以鄭經就把輔佐世子的責任給了陳永華。陳永華是個忠誠的老實人,鄭經知道無論別人有什麼算盤,陳永華一定會唯他之命是從。
“當初延平王在廈門做的事確實不對。”鄧名緩緩說道。
聽鄧名指摘鄭經的不是,馮錫範沒有接話,不過心裡顯然是贊同的。
“但世子並沒有錯,而且這是延平王的家事,我不能手。”鄧名接著的話,打破了馮錫範的幻想,明確表示四川不會摻和到這樁糊塗司中。
“沒有規矩不方圓,豈能有嫡不立反而去立庶呢?”馮錫範一聽就著急了:“丞相不能不主持公道。”
“世子是經過皇上許可的,”鄧名也知道這個理由不是很有說服力。因爲楊在的策劃,現在永曆天子還在緬南住著呢。要不是因爲馬吉翔已經沒有威脅而且說到底也是楊在的岳父,估計馬首輔也得在仰繼續陪皇上:“再說我說話也沒有用,我一個外人對延平郡王的家事指手畫腳,這是多管閒事吧?”
“卑職聽說丞相前年得了個千金,”馮錫範小心翼翼地說道:“年紀和世子很般配啊,丞相和先王的關係那麼好……”
鄧名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果然是這件事”。
現在鄧名已經有一子一。兒子倒還好,還沒有哪個大將或是高來向鄧名推銷自己的兒——因爲據大明的傳統,這是很不妥當的事,皇子應該娶沒有顯赫份背景的人家的兒爲妻。雖然鄧名不承認自己是皇族,不過大家從來都把他的兒子當皇子看待。
但兒出生後,來攀親的人就絡繹不絕。趙將和另外四個準將不用說了,不管有沒有兒子都企圖先發制人把娃娃親給定下;還有夔東衆將、晉世子、文督師的長孫……對於這種試探,鄧名一概裝聽不懂。唯一沒有來煩他的就是李來亨,估計是因爲李嗣名還沒有娶親。而且李來亨始終懷疑鄧名是他的堂叔,不來試探就說明李來亨仍然持有這種懷疑,也不知道鞏焴到底是怎麼給他洗的腦。
馮錫範事先打聽過,鄧名的兒已經兩歲了,還沒有許配出去,那多半說明鄧名覺得他周圍沒有合適的結親人選。
爲什麼說推銷兒給皇子不妥?如果皇子的岳家本來就很有勢力了,那就可以靠著爲國丈來進一步制異己,形一家獨大的局面——這可能會引起皇上的猜疑;而且一旦和某個皇子結親,那這個大臣也就沒有了保持中立的餘地。一旦皇子被廢,皇帝不會放心手握大權的大臣,往往大臣的一家都會到牽連——所以有權勢的大臣除非已經確定了要支持到底的目標,否則不太願意進行這種賭博。
但皇帝的兒就完全不同了,將來不管哪個皇子繼位都無所謂,皇帝總要看在姐姐或是妹妹的面子上照顧一下姐夫、妹夫的。而且就算鄭經認爲世子的問題事關他的面,但只要嫡子爲了鄧名的婿,那鄭經肯定還是會選擇嫡子做他的繼承人,而且會很高興地改立世子。
“怎麼聽著又像是要訌的味道?”鄧名心中暗道。從馮錫範的話語中,好像臺灣的嫡子派和長子派已經發生了激烈的鬥爭,很多臺灣的重臣已經開始下注選邊。聽起來鄭經的態度似乎也曖昧不清,很多嫡子派認爲鄭經只是礙於面子,而且鄭經的決心也不是非常堅定,改換世子只是時間問題。現在鄧名的覺也是同樣,如果鄭經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得足夠堅定,讓延平郡王府的文武大臣都清楚地知道嫡子不會有任何的機會,那麼像馮錫範這種心腹臣僚也不會把寶在嫡子的上。
在鄧名的前世,鄭經讓長子娶了陳永華的兒,讓嫡子娶了馮錫範的兒。這在現代社會沒啥大不了的,三個老朋友嘛,都了親戚最好;但在封建藩國中,這簡直就是唯恐天下不。鄭經和他父親一樣在三十九歲突然去世,當時嫡子年紀尚小,立長是唯一可行的選擇,也能讓明鄭有更多的機會倖存下來。但已經無法從嫡子上的馮錫範沒有毫改換門庭的迴旋餘地,就不顧一切地發了訌政變,火併了鄭經的長子,讓十二歲的鄭克塽繼位。
現在鄭經雖然還沒有把馮錫範的兒指給嫡子,但馮錫範已經開始在嫡子上下注了,要是促與鄧名兒的婚約,那他將來肯定是嫡子派的首席功臣。
“文有陳永華、武有馮錫範,這兩個人是鄭經的左膀右臂,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對他最是忠心耿耿的兩個心腹。可是現在兩個人的矛盾就這麼深了,再明爭暗鬥上幾年那還了得,不得勢同水火嗎?”這一路上馮錫範偶爾會流出對陳永華的一些不滿,當時鄧名還有些奇怪,因爲能在外人面前不小心流出來就說明見已深。現在鄧名總算是明白了源所在,他在心裡嘀咕著:“難道這是鄭經在玩弄什麼帝王心,想讓手下互相爭鬥,好便於他控制?可這是將相不和,而且是完全沒有妥協餘地、不死不休的局面啊。如果是玩帝王心,也快到玩火自焚的地步了吧?”
想到這裡鄧名就更加確定,自己絕對不能被拖進延平郡王府混的派系紛爭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