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胡全才、李世勳打過吧?”鄧名問道。
賀珍點點頭,他和李世勳手多次,以前胡全才巡鄖時李世勳是他的部下,郝搖旗和賀珍和此人都多次對陣過:“我多次輸給胡賊、李賊。”
對過往的戰敗賀珍並不諱言,胡全才在鄖巡任上時有來自洪承疇的全力支持,而夔東闖營舊部不但領地貧瘠,而且還到永曆朝廷的猜疑。無論兵力還是給養清軍都遠遠好於夔東明軍,因此賀珍、郝搖旗雖然反覆攻擊鄖、谷城、襄一線,但始終無法殲滅這一帶的清軍,即便明軍給胡全才造了一些殺傷,他依舊能夠從長沙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
賀珍從大寧帶出來三千兵現在差不多全是甲兵了,這些天讓輔兵搬運資時他就在訓練這些新戰兵,不過只有幾天工夫還遠遠沒有練好。賀珍的甲兵加上其他人留在鍾祥的戰兵,也有三千多,和清兵前鋒的實力相差不多,只是鄧名覺得訓練不足,正面戰估計還是難以取勝。
但賀珍不這麼看,他指出從信件上看,李世勳只是一個名義上的統帥,清軍的四千披甲來自湖廣各地,原本互不統屬,如果是堂堂對陣、攻城或許還好,如果突然發生急況,清軍的凝聚力和應變能力其實很可疑。因此賀珍主張出出擊去襲清軍先鋒,而不是固守鍾祥等待其他明軍回援,他還對鄧名聲稱瞭解李世勳的致命弱點。
“李賊見小利而亡命,每次遇到有搶功、多貪多佔的機會絕不會放過。”賀珍向鄧名指出,李世勳的這個特點如果善加利用可以給明軍帶來很大的優勢:“我有一計,保證可以擾虜師軍心。”
賀珍提議鄧名帶著鍾祥守軍去正面迎擊清軍,而他帶著本部藏在路邊,見到鄧名人李世勳肯定會發追殺,鄧名在詐敗的同時可以扔下輜重敵,等清兵隊形散後,賀珍就突然從旁邊掩殺出來,肯定能夠大敗李世勳。
在賀珍的極力主張下,鄧名同意主出擊。就算賀珍不說,他也覺得明知清軍的向如果不加以利用那太可惜了。
見鄧名虛心採納,賀珍心裡非常高興:出征以來分到了不東西,但是財他是永遠不會嫌多的;現在袁宗第和劉純都不在城中,郝搖旗更遠在襄府,雖然鄧名已經派使者火速趕去通知他們,但是賀珍估計他們無法及時趕回來。殲滅清軍先鋒肯定能繳獲不資,賀珍知道鄧名從來不會拿很多,其他人既然沒有參戰。那隨便給一點東西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剩下的就都歸他賀珍了。
……
在鍾祥明軍積極準備迎戰的時候,胡全才統帥的水陸大軍也從武昌出發,急急忙忙追趕前鋒的腳步而去。
雖然胡全才也知道兵貴神速的重要,但湖廣總督率兵親征鍾祥,這麼大的一件事豈能不驚全城。總督大人走出衙門準備離開武昌城時,武昌府的員、縉紳就夾道歡送,無數的士人當場賦詩,預先歌頌著總督大人把安陸賊人掃一空的功偉績。大部分人都滿臉堆笑,預祝胡總督旗開得勝,犁庭掃,不但驅逐鄧名,更一舉攻下郝搖旗在房、竹的巢;還有一些員則眼含熱淚,表示胡總督爲王事不辭辛苦的神實在太令人了,是天下忠臣孝子的楷模;更有個別人先是笑容可掬地說吉利話,然後熱淚盈眶地表示忠心……最後鬧騰了一個多時辰,胡總督總算來到碼頭。在他的坐船邊,又有大批的武昌父老來敬酒,整齊地高喊著“總督大人爲民除害,湖廣黎庶同大德。”之類的口號……在僅僅一水之隔的漢府,胡全才又到了規模相當的一次歡送。
雖然耽誤了一些時間,但是這種歡送還是讓胡總督心裡高興的,這證明武昌、漢的士人還是支持自己的。這次出征鍾祥前,胡全才還擔心本地幕僚會紛紛抱病不參與同行,如果武昌府、漢府的吏、士人真與胡全才對抗,湖廣總督還會到很棘手,他估計武昌、漢的人若是不能在收復鍾祥的行中立功,就會極力貶低這次軍事行的意義。
而現在一起都很完,武昌、漢的兵馬雖然留下防守,但本地幕僚都跟著一同出征,在事後給朝廷的請功奏章上,這些士人也都會得到胡全才的大力讚揚——他也知道允許外地兵在武昌、漢揩油多半不得人心,不過爲了軍心士氣胡全才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事後如果有機會他當然還要全力修補關係——武昌的士人既然能夠分到功勞,當然也不會再說湖廣總督的怪話。
就連那個麻煩簍子周培公,這兩天的表現也讓胡全才很滿意。
這廝最近一貫給湖廣總督臉上抹黑,藉此顯示他的高瞻遠矚,本來胡全才已經打定主意,等收復鍾祥後,就跟朝廷彙報說這個周舉人在被俘後曾向匪首乞求饒命,更與鄧名私下語數日,回到武昌後更造謠、傳謠,行跡極爲可疑。看到周培公今天東跑西顛地鼓吹鬍全才的英明神武,胡總督心裡一陣陣冷笑:“現在知道害怕了?遲了!”
話雖如此,胡全才心裡也有一搖,要是按照他原本的計劃,周培公肯定逃不了一個凌遲,讓湖廣士人好好看看得罪湖廣總督會有怎麼樣的下場;但現在周培公表現得這樣馴服,如果胡全才還那麼兇狠地報復的話,可能會讓其他人在畏懼之餘,也到胡總督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那樣將來若是有人無意得罪了他,就可以不顧一切地得罪到底了。
“或許讓他落一個問絞就差不多了吧?讓人知道老夫的手段和宰相肚量。”胡全才掃了一眼畔的幕僚,周培公還在那裡唾沫橫飛地歌頌胡全才的剛毅果敢,他在心裡琢磨著:“罷了,再看看他後面如何了,如果真的知識趣,免了他的功名就是。”
歡送的武昌人羣站在岸邊,遙著湖廣總督的旗幟且行且遠,提督武昌馬軍的清軍將領還有他的岳父都在其中,客軍盡數跟著湖廣總督走了,現在武昌又是本地兵的天下了。
……
兩天後,
“小福王怎麼說?”縉紳見婿來拜訪,立刻詢問起事經過。
使者是今天早上纔回來的,馬軍提督立刻就來向岳父報告,說道:“一路平安無事,鄧名給他一頓上好的酒菜,還賞了他五兩銀子,並讓他帶話回來,說明廷那邊把這賞先記下了,若是泰山什麼時候想要可以去領。鄧名還讓使者傳話,問有沒有親信家人被山西佬裹挾在側,將來若是到也好款待一番。”
“唔。”縉紳琢磨一下,搖了搖頭:“若是給名字的話,就落下把柄了,而且周舉人說小福王在鍾祥的兵馬其實沒有多,估計退兵的面較大。”
這個縉紳的另外一個婿跟著胡全才出征了,本來武昌、漢的縉紳和湖廣其他地方的兵還有些香火,但這兩天外地士兵在城敲詐勒索,讓武昌士人恨了他們,不得他們和胡全才一起倒黴。這個縉紳雖然也有類似想法,但如果胡全才兵敗,他在總督幕府的婿也會有危險,所以不能繼續向鄧名通報軍了。
“有備無患。”縉紳又思考了片刻,覺得手心手背都是,周培公的預測也不一定全準,就讓馬軍提督再派人去一趟鍾祥,就說武昌士人大都心懷大明,盼王師如赤子之慈母。若是遇到武昌的年輕士人,還小福王看在他們父輩的面子上盡數放過。
“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縉紳又與婿謀良久,他們估計現在兩軍前鋒可能已經接,這次去送信會更加危險,所以不再寫信而是讓使者帶口信去即可。
不過這個縉紳有婿隨行湖廣總督側,不代表其他縉紳都有子侄在軍中。在他的求使者帶著口信再次往鍾祥而來時,鄧名與賀珍二人已經帶著軍隊離開鍾祥,直奔李世勳的清軍先鋒而去。這兩天裡他們又接到不匿名信,嚮明軍彙報湖廣總督的最新向,有好幾封信裡還給鄧名出謀劃策,提出各種殺敗胡全才的計策。
在這些信和把它們帶來的使者口中,鄧名已經聽到了不替武昌和漢士人求的要求,對於這些要求鄧名當然一概答應下來。還有一個使者的要求比較特別,是要求鄧名對江陵兵將網開一面。據趙天霸分析,這個縉紳的消息來源很可能是江陵軍中,本人也可能是江陵籍貫。到時候若是發現有某支江陵兵將離湖廣總督躲在後面,那多半就是這個匿名信主人的報提供者。
“如果只是被勒索了幾兩銀子,多半不會恨到這個地步,”最近鄧名已經通過使者和探子知道了一些武昌發生的事,也大概猜到了胡全才喪失民心的原因:“可能是被大兵打了,甚至可能被兵燒了間屋子、搗毀了庭院,可大兵們有湖廣總督撐腰奈何不了他們,只好找我們替他們出頭。”
探馬報告已經發現了清軍的先鋒哨探。鄧名下令排兵佈陣。
列陣的明軍以輔兵爲主,還有鍾祥的留守部隊,一側靠著漢水橫著擺開。而賀珍的本部則藏在鄧名軍陣的另外一側稍靠後一些的位置,列陣的明軍能夠有效地截斷清軍的偵察兵,保證賀珍的實力和位置不會暴。等清軍陷混後,賀珍就會帶領部隊上前去,從側面對清兵發起猛烈的攻擊。
見到嚴陣以待的明軍後,清軍探馬十分驚訝。他們一路急行而來,並沒有見到明軍的幾個探子,更確信沒有讓明軍的探子靠近後的主力,還以爲很好地藏了實力,能打鐘祥一個措手不及呢。
清軍探馬停下腳步,轉去向背後的主力報告時,賀珍正站在鄧名邊,一起眺對面的敵軍靜。離開鍾祥前,賀珍準備了大量的銅錢和小塊的布料,據他介紹,用這個敵比往地上撒銀子更有效。
大量而不是價值太高的財寶,能夠讓敵兵的陣容迅速陷混,持續時間也能更長。不過是銅錢也不行,賀珍還讓鄧名準備了銀子碎屑,準備和銅錢、布頭一起往地上扔。
“看到遍地的銅錢和布料,敵兵肯定會俯拾取,就算本來不太貪心的,看到同伴一枚又一枚地把銅錢往口袋裡塞,揣起一塊又一塊的好布,也會忍不住撿起來;而碎銀子呢,肯定比銅錢值錢,但是又小又不好找,不被踩到土裡面去,敵兵就會不停地翻啊翻,想再找一塊出來。
賀珍的經驗就是,敵用的東西一定要又多又小,不然一下子撿乾淨了就起不到效果了,價值更不能太高,要讓敵兵怎麼撿都還嫌。
“我曾經用這個計謀打敗過李世勳兩回。”賀珍自信地說道:“郝將軍也用這招打敗過他。”
“就是你們至用過三次?”鄧名大吃一驚,這是賀珍事先沒有告訴過他的:“你還指李賊繼續中計麼?”
“是啊,他已經中過三次計了,說明這計謀對他管用啊。”看鄧名錶現得如此驚訝,賀珍到十分不解。
鄧名盯著賀珍看了兩眼,他覺得即便是一條狗,被同一支子打了兩次後也該認得那子了,如果李世勳再中計的話,那他還是靈長類嗎?
不過事已至此,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就緒,士兵們也都被反覆代過,已經無法修改計劃了,鄧名只好默默祈禱,盼李世勳的記憶力和智力都與爬行類看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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