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鄧名又一次到駐守明軍的夾道歡迎,鎮守東的大將劉純和袁宗第一樣親自到城門口迎接。
“劉將軍。”鄧名很尊敬地抱拳躬。許多人都有爵位,要想記清楚非常麻煩,而且鄧名覺明廷授予爵位的標準也問題,明明地位相差不多卻可能一個是公一個是伯,所以鄧名決定以後一概稱他們爲將軍。
“鄧先生。”劉純回禮道。
在城門口客套了幾句,等城坐定後鄧名很快就轉正題,詢問起和在大昌問袁宗第一樣的問題:“將軍覺得眼下的形勢如何?以將軍之見,我們是繼續在三峽爲朝廷看守四川門戶爲好,還是設法去下游發展?”
聽到一連串的問題,劉純並沒有顯出驚訝的樣子。巫山縣劉純的留守人員早就給他送來了消息,袁宗第和鄧名在衆人面前也沒有瞞他們的談話容,所以劉純早有準備。不過見鄧名剛到東就提起這個問題,劉純倒是有些吃驚於鄧名的心急。
“鄧先生說得對,在三峽這裡堅持沒什麼前途,眼下爲朝廷看守四川門戶也沒有益。就是不知道鄧先生打算去哪裡?”
既然鄧名不斷向人詢問這個問題,而且還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那麼劉純就判斷鄧名已經打定主意放棄三峽了。是不是要放棄可以最後再說,至於什麼時候放棄也是一時半刻無法定下來的,所以劉純不認爲支持這個建議有什麼直接危害;如果鄧名打定放棄的主意了,劉純口頭上不附和幾句也不太合適,畢竟還希能給鄧名留下一個良好的第一印象呢。
劉純回答得這麼痛快,讓鄧名微微楞了一下。和文安之談話,鄧名總是不督師話裡的含義,更猜不到對方的想法,但看清闖營餘部這幫武將的念頭則要容易得多。
在大昌時,鄧名和袁宗第進行了一場私下的兩人談,袁宗第當時也問鄧名到底想轉移到哪裡去,然後他纔好判斷可行不可行。袁宗第認爲戰略轉移困難重重,此一時、彼一時,眼下的況和李自退守商山那時有很大差別,所以袁宗第本就拿不出一個可供考慮的轉移地點。
在鄧名看來,劉純雖然答應得很痛快,但和袁宗第一樣拿不出的地點,那多半他的心裡也和袁宗第一樣,不認爲戰略轉移是可行的。
“嗯。”想到這裡鄧名的興致就差了許多,沒有繼續說自己的想法而是沉不語。
“鄧先生可覺得有什麼爲難之事嗎?”劉純看到鄧名臉上顯出憂,詢問道。
“不瞞將軍,”鄧名答道:“西南的局勢危急,我是希能夠力保三峽不失的,督師讓我來各鎮閱兵,也是有意給各鎮的駐軍鼓勁。不過這才走了兩個地方,袁將軍和將軍對於繼續堅守三峽都不看好,這實在讓人有些爲難了。”
“原來……他原來是想堅守啊。”劉純先是愕然,然後心中一陣苦,更把幫自己參謀的那個師爺在肚子裡埋怨了幾句。
揣失敗,劉純連忙改變口風:“鄧先生說得是,仔細想想,還是應該堅守三峽。如今軍中有許多謠傳,說西南王師戰不利,我們若是再傳出要轉移的風聲,這一分的謠言也要化作十分了。再說在這裡我們悉山水地形,要是換個地方那就是主客易位了。”
見劉純迅速地推翻了他剛纔說過的話,鄧名深信對方就是揣自己的意思來說話。幸好鄧名很有自知之明,再加上劉純不擅長此道,口風轉變得有點生,鄧名總算沒有被糊弄過去。
“我聽說昔日闖王山海關之戰的時候,六萬闖軍遭到了十二萬韃子和五萬關寧軍的前後夾擊,因爲兵力懸殊太大,戰場形勢又發生了意外的突然變化,所以闖王的各營都一下子出現潰敗,只有將軍一支軍隊能夠臨危不驚。大多數人戰敗以後驚慌失措地跑回北京,也只有將軍領著自己的部隊整隊而還。”
山海關一戰的最初階段是六萬闖軍與據關死守的五萬關寧軍對陣,由於兵力差距不大兼有防守的優勢,此時吳三桂還在和多爾袞討價還價。但第一天戰中吳三桂就連敗三陣,山海關的外圍堡壘全部被闖營攻克,一萬多人被消滅,吳三桂就連夜剃頭,然後孤一人跑到多爾袞面前乞求救兵。第二天,闖營攻打山海關主堡時,被兩倍於自己的清軍突然從背後突襲,滿以爲勝券在握的闖營衆將頓時都作一團,只有劉純的反應最爲迅速,他很快就安住軍心,控制軍隊有秩序地後退,還擊退了多爾袞派來追擊的先鋒。山海關一戰,六萬闖營損失了三萬人之多,若不是有劉純,損失肯定還會更大。
鄧名搖頭道:“如果有人說將軍是個心意搖擺不定、沒有主見的人,我是絕不信的。”
聽到鄧名提到闖王的名字和闖營的舊事,劉純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臉平靜得很,完全不像袁宗第那般張皇失措。
鄧名在大昌那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傳到東,劉純剛一聽到的時候,比在現場的袁宗第還要震驚——畢竟他從未見過鄧名,袁宗第還多了解鄧名的與衆不同;而且袁宗第可以用自己不在北京聊以自x,劉純可是跟著李自從西安一路殺進北京的。
接到報告,確認三太子說的話以後,劉純和師爺通宵達旦地研究他話裡的含義。
以往南明朝廷雖然屢次聲稱赦免闖營衆將以往的悖逆犯上之罪,但每次聲稱也可以被看是又一次的確認,確認他們曾經犯過這種大不赦的罪孽——他們的罪名抹不掉,就是袁宗第能找到藉口,劉純也是躲不過的;而且南明再三的赦免也不讓人放心,要真是既往不咎,何必一再聲明?
但鄧名在大昌的言論卻被當天翻地覆的態度轉變,表達的意思是闖營本沒有犯過罪,而且對於國家有功——要是鄧名是當今天子而不只是一個姓埋名的三太子的話,這差不多就是對“闖營應該如何定”這個問題的最終定論了。讓劉純等人想不通的是,鄧名這種說法的依據何在?如果這真能夠爲對闖營問題的蓋棺定論,劉純等人當然希釘在這棺材上的釘子是真材實料而且堅不可摧纔好。
最後師爺對鄧名言論的解釋——師爺對三太子的個人理解或者說個人猜測是:闖營和西營是在清君側。不是烈皇曾經有一句“諸臣誤我”麼?三太子這是在宣佈他不把闖營的行視爲對朝廷的叛變,而是視爲臣子們自發的清君側行爲;三太子是繼烈皇那個比較含糊的說法之後,首次明明白白地確認闖營和西營清君側做得對!清君側清得沒錯,唯一的錯誤是沒有做得乾淨徹底,導致這些臣後來又投奔韃子去了。之後闖營的表現更加無可指責:在清除了皇帝邊的佞後,又迴歸到皇明旗下,繼續與韃子以及那些投奔韃子的逆臣作戰。
劉純覺得師爺的解釋很完,他從來沒有想過居然可以這樣解釋闖營和西營的叛。但唯一的問題是,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沒法把自己登基解讀爲忠君而不是篡位,所以李自和張獻忠依舊無法撇清罪名……
好吧,師爺也承認歷史上打著清君側旗幟的人很多,失敗的那些毫無疑問是叛賊,而完清君側大業的功者最後無一例外也都篡了位。不過不管怎麼樣,三太子的最新發言顯然是要給闖營和西營目前尚存的將士們摘掉頭上的“叛賊黨羽”帽子,歸類到“被野心家矇蔽的忠臣”這個集合中去。闖營和西營的將士們曾經給野心家們——也就是李自和張獻忠寫過“勸進”表,擁護他們登上皇位,雖然這件事還有點麻煩,但質變了就好辦了,再說就連孔府——孔聖人的後代,不也給李自上勸進表了嗎?不但給李自上了表,一個月以後,孔府還又給滿清上了一份,難道朝廷還能爲此追究孔府的罪過,滅了孔聖人的族不?
劉純和師爺都明白,鄧名也就是一種表明態度罷了,和之前朝廷宣佈赦免闖營的態度雖然差別很大,但依舊不是免死金牌。如果未來的天子對劉純有看法,想找他的不痛快,用其它的藉口一樣能滅他的族。歸結底,第一要改變在未來天子心目中的看法,讓對方喜歡你;第二是立下功勞,讓天子不好意思殺你——或者說功勞要足夠大,以致天子覺得在天下人面前,殺你泄憤是件得不償失的事。
因此劉純就決定跟著鄧名的指揮棒走,不去當反對的急先鋒和出頭鳥,將來再尋找機會立功就是了。沒想到還沒說上幾句話,卻被對方指出自己言不由衷,劉純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烈皇曾經說過:諸臣誤我。烈皇雖然勵圖治,但大臣們做了許多欺瞞烈皇的事,使得烈皇不能瞭解實、明辨是非。希將軍放大膽子說真話,不要讓朝廷和督師到矇蔽。”
鄧名什麼職、份都沒有,所以他就打著永曆朝廷和文安之的招牌。剛纔說的話也有點苛求崇禎的臣子,儘管鄧名一再否認自己是宗室子弟,大家對他的份只是猜測,但僅僅這一點可能也足以使劉純、袁宗第不願意惹他不快;在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正牌天子面前,臣子們就不僅僅是不願意,而是不敢了。
劉純在聽到後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再順風倒未免會讓對方看輕了自己——幸好鄧名沒有那種說一不二的權利,所以劉純還會出於自尊而決定認真對答,若是此時是在金鑾殿上,面對皇帝的重重天威,劉純也就不會再考慮什麼是不是自己會被看輕的問題了。
“鄧先生打算去哪裡?”劉純問道。
“江南如何?”鄧名覺得江南經濟發達,人口稠,能夠提供大量的軍需和兵員,而且可以與鄭功等海外明軍取得聯繫,似乎還有發展海貿的可能,他把自己的這些理由給劉純敘述了一遍。
“我沒有去過江南,可能就像鄧先生說的這樣好吧,不過眼下的問題是如何去江南?如果把三峽一帶所有的壯丁、輔兵都算上的話,我們還有十萬人,家眷十餘萬,三十萬人拖家帶口向千里之外的江南進軍,糧草從何而來?如果有這麼多糧草可以用的話,督師就會再次反攻重慶了。”劉純連連搖頭,闖營裡並無江南人,那裡對他們來說完全是陌生的地區:“如果只員一部分銳,那不過是一支孤軍,走不到江南就會被韃子消滅。”
“當初闖營似乎也沒有固守一地吧?”鄧名又問道。
“當初是不得已而爲之,陝西大旱,老百姓都沒有吃的。”劉純的意思就是如果在災區開闢據地,那麼就算兵不來自己也都死了:“到了河南之後,雖然同樣鬧災,可糧食不用再運往北京……嗯,本要被那些臣拿走的糧食不用運出河南,我們立刻就駐紮下來……”崇禎十四年李自在河南開闢據地,闖營得以迅速地長,很快就獲得了同明廷正規軍作戰保衛領土的能力,不再是以往那種虛弱無力的樣子,被兵追著跑幾乎沒有還手的能力:“還有,避實擊虛,當初河南空虛所以闖營才能紮下,但湖廣現在並不空虛,韃子對我們戒備甚嚴,從東向下游去一路上都是韃子的堡壘,駐紮了衆多的軍隊,若是我們能攻破這些堡壘早就擴大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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