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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遊》第5章 心有千千結(上)

回到橘子洲,海姬自去休息了。我返回山谷,去找吐魯番,要把買的冰蟻漿等給他。

跑遍了山谷,我還是沒有找到吐魯番。接連幾天,他都沒有在谷中出現,我猜他很可能離開了。

“日他的,白費了老子這麼多功夫。”我把一大包丹木種子、六須天麻等扔在地上,自言自語地罵道。月明星稀,一隻夜梟睜著綠瑩瑩的眼珠,“呱”地一聲從樹影裡竄起,飛了夜空。

和吐魯番最後會面的形,再一次浮現在我眼前。照理說,如果他想悄悄離開,應該不會再託我買東西。何況他的言語中,也流出埋骨此地的願

“一形一,四肢八頭。老父偏癱靠兒背。”我反覆唸叨吐魯番臨走時的話,總覺得其中有點蹊蹺。吐魯番是個老頭,不會說沒意義的東西。難道他的話也和小紅一樣,暗藏雙關?

“老父偏癱靠兒背。”我再一次念道,心中靈忽閃,猛地跳起來。這原來是字謎!打的是一個“教”字!剎那間,我立刻明白了“一形一,四肢八頭。”的字謎意思,這是一個“井”字!“井”字有四劃如同四肢,每一劃的起筆和落筆寫在地上,正像八個腦袋。搞了半天,吐魯番的一番話暗藏的是“井”和“教”二字。

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我一下子思如泉涌,難道說,他要在井裡教我妖?吐我三口唾沫,莫非是暗示三更時分?或者是三天後的意思?而唾沫又暗含一個“水”字,與井呼應。想到這裡,我再也坐不住了,滿山谷狂奔,終於在南坡一塊暗的沼地邊上,發現了一口廢棄的枯井。

枯井淹沒在一片雜草中,井壁的青磚殘缺,苔蘚覆蓋,墨綠的藤蘿大如蟒蛇,爬滿了井口。要不是刻意找,本發現不了。撥開藤蔓,我毫不猶豫地跳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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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很深,裡面一片漆黑,我運起鏡瞳纔看清四周。井水已經乾涸,井底只有一灘半稀的爛泥,幾條小爬蟲緩緩從泥裡鑽出。一個黑影躺靠在井壁上,呼呼大睡,正是吐魯番!

“哈哈,老子來了!”我歡喜地大喊一聲,把一大包竹蜂、六須天麻丟到他面前。

吐魯番睜開黃澄澄的老眼,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背過:“怎麼又是你?深更半夜又來做什麼?”

我開懷大笑:“老頭,還要裝蒜?不是你我來的嘛。”屈指一算,從上次見面算起,剛好過了三天。

吐魯番轉過頭,盯著我看了一陣,皮笑不笑:“你還不算笨,再過一個時辰就是明天了。你晚到一步的話,休想我再見你。”

“原來我猜對啦!你真的要教我妖!”我舉手歡呼,忽然瞥見吐魯番的左臂變了灰白茸茸的佈細,像是昆蟲的長長腳,不驚呼起來:“你的手怎麼了?”

吐魯番面一暗:“我的時候不多了,臨死前妖力逐漸消退,便會恢復妖怪的原形。”

我心中一沉,吐魯番擺擺手:“你擺出這麼難看的臉幹嗎?死沒什麼了不起,比起我的同類,我已經活得夠久了。”

目睹吐魯番鎮定的神,我深佩服。換作是我,早就慌得飛狗跳了。吐魯番仔細檢查了我買的東西,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都買齊了。”

我好奇地問:“你要這些東西是爲了治傷嗎?”

吐魯番並不答話,裡唸唸有詞。亮晶晶的線倏地閃過,我措手不及,手腳被晶綁住,固定在井壁上。晶迅速打結,讓我彈不得。

我駭然大:“老妖怪,爲什麼用咒結困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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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魯番淡淡地道:“這千千結,是我的咒之中最神奇的一種咒,運用這種咒,不必害怕因爲說話不算數而被咒反噬。”上上下下瞧了我許久,點頭道:“你小子長得倒是白也結實,味道應該不錯。”

我頓時魂飛魄散:“你要吃我?”

吐魯番咧一笑,出兩顆三角形的大門牙:“臨死之前,想吃點人過過癮不行嗎?”

狂,這個老妖怪太沒人,說什麼在井裡教我妖,原來只是個圈套,真正的目的是要害我!一怒之下,我立刻“直娘賊、不要臉!”地破口大罵。剛罵了兩句,突然一,被晶箍住了,話也說不出來。

吐魯番笑嘻嘻地掉我的服,先拿出一斤竹蜂,傾倒在我的皮上,慢慢勻,裡嘖嘖道:“加點蜂纔好吃。”又把六須天麻和丹木種子混在一起,碎了,道:“這個當調料。”

哭無淚,辛辛苦苦買了這麼多東西,居然是爲了讓我的變得更味。眼看不妙,我開始滿臉諂笑,拼命對吐魯番眨眼,希能讓我開口說話,也好用三寸不爛舌哄騙他逃過此劫。

吐魯番理也不理我,抓起兩斤冰蟻漿,灌進我的我嚥下去。冰蟻漿一下肚,腑立刻變得一片冰寒,接著,這寒氣又化作一道灼熱的焰流,在我燃燒。

“月魂,快救我!”我在心裡大,月魂彷彿睡著了一樣,在指尖裡一聲不吭。完了完了,連最後的救命稻草也沒了,我終於萬念俱灰。這時候,冰蟻漿的效用發作,我的神思變得恍惚起來,輕飄飄、懶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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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膛破肚!”吐魯番猛喝一聲,鳥爪般的手指閃電般探出,在我肚子上一劃,輕輕掀開一層皮,出花花綠綠的臟。不等鮮噴出,吐魯番急速把一斤麒麟角全部灑在我肚子上,流頃刻止住。

因爲吃過冰蟻漿,我一點也不到疼痛,反倒覺得麻木。漸漸的,我眼前不斷出現妙的幻覺,猶如騰雲駕霧一般,再也看不見吐魯番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恢復了清醒。擡起頭,吐魯番正站在我的對面,手扶井壁微微氣。我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白花花的從井口,在幽暗的井裡顯得特別刺眼,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我這是在哪裡?不會是在做夢吧?”我有氣無力地道,綁住手腳的晶不見了,但卻非常虛弱,腦子一陣陣昏眩。

吐魯番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一夜間,他滿頭的髮變得一片雪白。我想起昨晚的事,心有餘悸:“原來你沒有吃掉我,真是嚇死我了。”

“呸呸,你的又酸又臭,誰咽得下去?”吐魯番的神顯得很疲憊,揮揮手:“我很累了,你明晚三更再來這裡,現在走吧。”

肚子,上面竟然連一傷疤都沒有,腑也不覺得異常,只是有些作痛。昨晚他到底對我了什麼手腳?爲什麼要剖開我的肚子?不過我相信他對我沒有惡意,否則現在我就變了。想要問個明白,吐魯番已經躺下呼呼大睡,我只好揣著疑團離開。

躍出古井後,月魂忽然道:“聽說修煉咒,首先要把咒種植心臟,與相連。如果用普通的修煉方式種咒,需要近百年,現在吐魯番替你開膛破肚,用最直接的方式種咒,一晚上就行了。不過這個法子過於兇險,也虧他膽子大,敢拿你的命冒險。”

我一呆:“難道吐魯番替我開膛破肚真的是好意?”

月魂道:“麒麟角是上佳的止藥,冰蟻漿能讓人肢麻木,覺不到疼痛,竹蜂可以滋潤臟,六須天麻和丹木種子混和最補元氣。嘿嘿,你要是買了一樣東西,吐魯番就無法替你種咒。”

我恍然大悟,老妖怪的彎彎腸子真不!託我買藥材是爲了試我的誠意,打字謎是爲了考我的智慧,要是有一樣沒過關,我就休想得到他的傳授。

心猿意馬地想了一整天,等到半夜,我急吼吼地趕去古井,先對吐魯番長長一揖,後者神肅然:“小子,想明白了?不過我早說過,你心口不一,難學咒之。”

我恭敬地道:“前輩隨便傳授一點妖就行,您拔也比我的腰嘛。”

吐魯番哼道:“不用我什麼前輩,我傳你妖,只因爲我答應過要給你好,至於你能不能學會就看你的悟了。我反正活不久了,教多算多。”

我這才發現,他的額頭微微凸起兩個的小點,彷彿蟲的芽,雙頰暗生出一條條白細紋,一直延到脖子,妖怪的特徵越來越明顯。

“先背口訣。”吐魯番嘰裡咕嚕唸了一大堆話,我聽得稀裡糊塗,仔細一分辨,原來他並沒有直接說出修煉要訣,而是用字謎或謎的形式,讓我耗盡心思去猜其中暗含的口訣。比如口訣裡有個“坐”字,吐魯番便說是“兩人土上蹲”,而“控心”二字一定會被說是“手無寸鐵,打斷念頭”。一句簡簡單單五個字的法訣,他要故布疑雲地羅嗦幾十句話,聽得我天旋地轉,耳冒金星。

花了大半夜功夫,我才記清楚口訣,但又弄不懂它的意思。這篇口訣文字晦艱僻,不知所云,吐魯番也不肯半點口風,只是讓我反覆默唸。

“前輩,口訣背得差不多了,我們該修煉妖了吧?”我有點不耐煩了。

吐魯番臉上浮現一曖mei的笑容:“你是不是不明白口訣的意思?”

我沒好氣地點頭,吐魯番不慍不火地道:“你當然不明白,因爲這篇口訣我是倒過來教你的。現在你從最後一個字讀到第一個字,倒回去念一遍,纔是正確的口訣順序,你也會立刻明白其中的奧妙了。”

我差點吐,被這個老妖怪搞死了,和他在一塊我一定活好多年。吐魯番正道:“這篇口訣有可怕的妖力,每念一個字,都會與心脈產生奇特的反應。你的妖力太淺,如果一開始直接教你正確的口訣,會嚴重損傷你的心臟。”

我頓時眉花眼笑:“原來前輩用心良苦。”

吐魯番一躍而起,從井口摘下一大段青藤,兩手眼花繚地擺弄,把藤蔓打一個花哨的結:“學我的樣子打個結。”

我立刻依樣畫葫蘆,吐魯番手勢變幻,又打出了一個新結,這個結遠比剛纔那個複雜,我費了不時間才完。吐魯番手不停頓,在青藤上打出一個個繁複的結,大結套小結,蝴蝶結套蜻蜓結•;•;•;•;•;•;,看得我眼皮都酸了。就這樣練了七、八天,我打結的速度越來越快,也悟出不竅門。漸漸地,每次打結的時候,我的手彷彿和心連在了一起,雙手會隨著心跳的節奏而,而隨著心的跳裡也會不自地默唸口訣。修煉到了這個地步,打結的不再是手,而是吐魯番在我心中種下的咒。

“前輩,你教我的玩意是不是千千結咒?”

吐魯番點點頭:“你現在配合口訣,打個咒結試試。”

我深吸了一口氣,脣默唸口訣,心跳變得忽快忽慢,速度越來越奇特。“轟”,心臟似乎猛地膨脹了一下,一晶瑩剔倏地出現在眼前。我大喜過,十指隨著心跳,就像給青藤打結一樣,晶立刻打出了咒結。

“我練千千結咒啦!”我心花怒放,有了這個咒,老子終於可以不必害怕雲大郎了。

吐魯番哼道:“還早呢,千千結咒分爲打結咒和解結咒兩部分,後者是天下任何咒的剋星,能破解所有的咒,可惜我只修煉到一半,不能最後練。”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心中一,要是我練了解結咒,豈不是可以解開鳩丹和師父所中的毒咒了?想到這裡,我欣喜若狂,可轉念一想,吐魯番修煉了幾千年都沒能練,我恐怕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吐魯番開始教我解結咒,他沒有先說口訣,而是拿青藤打上結,讓我去解開。我啞然失笑,這還不容易?雙手握住青藤,一扯一提一拉,結就被解開了。

出乎我的意料,這個結雖然解開了,但結裡面還有一個結。我只好再去解,解開後,裡面照樣有一個結。就這樣反反覆覆地解了無數次,青藤上永遠都留著一個結,怎麼也解不完。

“您老別再耍我啦。”我心知肚明,這種咒結本無法用手解開。

“繼續解。”吐魯番漠然道:“你要是練不的話,遲早會死在我的仇家手裡。他的咒之超過了我,一旦對你下咒,你必死無疑。”

我好奇地問:“你仇人到底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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