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目送方應出了書房,暗暗嘆一口氣。與一門心思趕路的方應不同,他已經得到了消息方清之館選爲翰林院庶吉士。
庶吉士不是,沒有正式品級,只是一種名稱,表示在翰林院學習深造。若館選爲庶吉士,三年之後才能正式做,謂之散館。
庶吉士看似比別人做晚三年,但卻是所有三鼎甲之外的新科進士都夢寐以求的,因爲庶吉士還有個別稱做“儲相”,顧名思義就是後備宰相。
放在從前,閣的資格並非很嚴格,不經翰林也是可以的。
但化初年時,首輔大學士李賢定下了“非翰林不閣”的規矩,後面兩任首輔彭時和商輅又連續維持並強化了這個規矩,現在已經爲了場常例。
所以說,普通進士如果不能館選爲庶吉士,那等於失去了登頂資格,這輩子徹底無宰輔了。
以方清之高達二甲第四的名次,雖然不能像三鼎甲直接翰林當修撰、編修,但館選爲庶吉士再正常不過了。
科舉制度的髓就是考試績說了算,考得越好發展平臺就越好,當然有好平臺不意味著有好結果,還要看個人造化。
話說回來,翰林院不像其他衙門職權分明,又被視爲儲相所在;同時翰林院主掌文書誥敕、編纂史錄,和閣關係切,又是天子近臣,往來際層面是極高層的,是清流裡的清流。
正因爲地位清高。所以翰林的自由度很大。既可以埋頭經史文冊,不問外界是非;又可以多發議論。指點朝綱,積極參與朝政刷存在。
對方清之的個。王恕當然瞭解,若遇到看不慣的事,方清之必然會上疏直言,不會埋頭經史文書裝作視而不見。
而如今朝堂上,又有那麼多會讓忠直之士看不慣的人和事,以商相公幾朝元老的地位,也被兌走。若直言不諱,說不準就犯到誰了。
所以王老大人扣住方應,有兩點考慮。一是不讓聲稱要“助父親一臂之力”的方應去搗,減方清之邊的各種變數。
二是預防萬一。宦海風波險惡,如果方清之被佞打擊和罰,至方應在他這裡是可以得到保護的,免掉方清之的後顧之憂。
方應走後,王小姐也進了書房,對父親道:“父親明鑑,以兒看來,此子並非貪慕榮華之人。”
“何以見得?”
“父親雖不得立朝。二十年來始終顛簸在地方,但父親名素著,又坐鎮江南爲巡,比普通人家還是尊貴的多。若常人稍有機緣。必然要拜訪求見,攀結關係。
但這方應不過小縣一秀才,方家也不是高門大戶。這次他路過蘇州。兒看他並不很熱心前來拜見,甚至有避而不見之意。這說明他心裡自有傲骨。不是貪圖富貴的人。”
王恕點點頭道:“畢竟是方清之的兒子,裡還是有些像的。”
如果方應聽到王大小姐的解讀。必定要苦笑不已,他自認是好人,但真沒有好到那個地步
不肯來見王恕,實在是因爲王老大人極其敢於直言,在天子心中是掛了號的刺頭,史書上寫的清清楚楚“帝甚厭苦之”。
自己這種小菜鳥還弱的很,經不起風浪,大大小小的風險能規避就儘量規避爲好。
古人云勿以善小而不爲,改勿以險小而不躲也是對的。
卻說方應方秀才這次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如果是李士實大宗師是極沒有信念的人,那王恕王老大人就是另一個極端,他的信念過強了。
不是人人都像商相公那樣外圓方,既有爲之堅守的原則,又不缺乏變通。
滿懷不爽,方應被帶到了巡行轅客舍,王家給他騰出了三間正屋和兩間廂房。
名爲客舍,但也是高軒敞峻,裡面陳列雖不奢華,卻十分雅緻。
能與巡大員往來併住的,當然也都是大人,客舍自然不能過於寒酸。至這輩子,方應沒有住過如此豪華的房間。
方應在庭院中見到了蘭姐兒和兩個隨從,他們都有些手足無措。
這些昨日還是山村村民的人,今天就站在了雕欄畫棟旁邊,又不是方應這種怪胎,當然極度的不適應。直到方應出現,這三人才像是有了主心骨。
“小相公,聽主人家說,你要留在這裡讀書?”王英小心翼翼的問道。
方應冷哼道:“他們自以爲是而已!先住下,然後想法子走人!”
看方應神不太痛快,其餘人便也沒有多問。此時天晚了,便各自回房休息,方應和蘭姐兒了正堂,方應石和王英去了廂房。
在屋中,蘭姐兒坐在牀頭整理箱籠,又看著夫君冥思苦想的很是傷神,便心疼道:“你何不拿出商相公的信件?王老大人總不過宰相罷?”
方應搖搖頭,“這不是鬥棋,一個吃一個的。王老大人強,認準了的事就不會搖。連天子都屢屢被他批龍鱗,更別說商相公的面子。
而且你要知道,商相公讓我送的不是信,而是人。如果今天我拿出信件,向王老大人能說明什麼?
若王老大人順水推舟,將送信事大包大攬,直接委派別人替我跑一次京師,將信件都一一送到,那我豈不平白失去了這些人?
人是銀子買不到的,不能輕易就丟失掉,當然要小心爲是。”
路上多有不便,方應許久沒有和蘭姐兒親熱過,今晚住的還算安逸,便雲雨一番略略解。
及到次日,方應早早起來,出了房屋散步去。他剛走到院首,便看見兩個軍士站在那裡閒聊
這倆軍士倒是很熱,問候道“方小公子昨夜睡得可好?這是早起散心麼?小的願爲前驅。”
“爲什麼方小公子?去掉小字不行麼?”方應既然打算出來闖江湖,當然不喜歡被別人當小朋友看。
“這是小姐特意吩咐過的,小的們自然不敢錯。對了,小姐昨日還說過,今天上午要親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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