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淳安縣到京師,雖然距離遙遠,但路線是很暢通的。順新安江、錢塘江到杭州府,然後轉運河,再一路向北,走到無路可走時,京師也就到了。
就是轉船很麻煩,坐船不是私家船的話,不可能從淳安縣出發一直開到京師,最多也就到杭州。
所以只能在杭州、蘇州、揚州、淮安、臨清這些樞紐地方一次一次的換船,又不時間都耽擱在這裡了。
沿途各地從南向北,杭、蘇、楊、淮、臨清都是天下有數的繁華所在,可惜方應一行並沒有心思和計劃去遊覽,只想碼頭過了夜便繼續趕路。
原因有兩個,一是方應擔心父親狀況,所以心急趕路,不想在路上額外耽擱時間。
二是囊中,所帶的盤纏本來也就是將將夠路費,到了京師還不知道是什麼狀況。因而必須節省使用,不可能浪費在沿途遊覽上。
如果聲譽足夠的名士,還可以靠著名氣到遊,本地人也賣面子招待。方應顯然是不夠格的,他在淳安也算小有名氣,但放眼全國,也就是十萬秀才中普普通通的一員而已。
一行四人,除了方應和蘭姐兒外,還有兩人。一個方應石算是族兄,虎背熊腰扇大的掌,負責震懾宵小兼挑箱籠的;另一個便是蘭姐兒的兄長王英,口舌便利,負責和車船店腳打道的。
兩個人上路很容易枯燥,但四個人就稍好一些,人多熱鬧一些。
卻說坐船走了十幾日後。方應一行人到達了一個了不起的地方,那便是天下第一繁華都會蘇州府。
運河在蘇州城之西的碼頭就是大名鼎鼎的楓橋碼頭。沒錯,就是《夜泊楓橋》的楓橋。
從杭州租來的航船隻肯送到這裡。所以方應等人下了船,在楓橋邊上找了家看著還算乾淨的旅舍住下。此後就該尋找客船,講定價錢後前往揚州去。
楓橋旁邊就是大名鼎鼎的寒山寺,雖說方應並不打算在路上游山玩水,但這次距離寒山寺實在太近了,出了旅舍門,走幾步路便能到。
面對近在咫尺的名勝,去轉一轉並不用費多時間。
同時蘭姐兒也很期待去看看唐詩裡的“姑蘇城外寒山寺”是什麼模樣,方應便答應了明日上午一起去寺中觀明代逛古寺應該不收門票錢罷。
一夜無話。到了次日。方應和蘭姐兒以及兩個隨從,一起前往寒山寺遊覽。
寺中游人如織,明顯可見香火極盛。方應雖然算是唯信徒,但這時候也不會煞風景,他在寺外買了幾柱香遞給蘭姐兒,陪一同前往大雄寶殿燒香去。
寶殿正門前佈置有供桌鐵鼎,麻麻人頭攢,香火煙雲繚繞,一直飄到了飛檐上。
方應和蘭姐兒在兩隨從的護衛下。勉強到了人羣前方等候。方應與小妾說笑幾句,眼瞅著前面香客已經要收工走人,他們準備上前補位。
正當此時,忽然後麪人羣聳。聲浪譁然,呵斥驚互相雜,好像到了菜市場。
方應向後看去。卻見出現了十幾名軍校,在一名小頭目的率領下。手持長強行衝了過來。
他們並非要打砸搶,只是分兩列。不停揮舞長,將人羣驅趕到邊上去,方應一行人也隨著人羣晃被得站不住腳,一直退到了殿前臺階的邊上。
很快軍士們就在寶殿正前方清理出一片空場地,並圍住後靜靜站立等待。
方應看這架勢,心下十分明瞭,想必是有大權貴人家前來上香了!敢在蘇州府名勝如此囂張的,來歷匪淺。
忽然聽到邊有當地人議論道:“這應當是巡衙門裡的標營軍士。”
原來是巡的人馬,難怪敢如此張揚跋扈!
經過宣德朝以來的不斷強化,巡從臨時差遣漸漸演變爲常態化,其品級不見得多高,但已經爲事實上的地方最高封疆大吏。巡實際權力在佈政、按察、指揮三司之上當然蘇州府屬於南直隸,沒有三司衙門。
不過方應聽父親八卦時,好像聽說過父親的恩主、以剛直無私聞名的王恕就是現在的蘇鬆巡
沒多久,卻見有一頂轎子落在,緩緩的從轎子裡下來一位中等量,娉婷嫋娜的妙齡子。
頭戴遮帽,垂下了面紗攔住了別人的視線,看不清容貌如何,年齡自然也無從猜起,只能看出並不是很大。
方應又聽到邊兩個本地客議論道:“此八乃是臺千金也。”
方應心裡再次一驚一乍,原來這子就是父親緋聞中的主角!仔細看這臺千金點香、跪拜、祈禱,作優雅好看,頗爲賞心悅目。
等到王家千金起時,周圍軍士又開始大肆作,要送千金上轎離開。但卻不小心將方應和蘭姐兒撞了一下,險些栽倒在臺階下。
方應忍不住大怒道:“聽聞王中丞乃當世名臣,原來也不過如此!今日得見,名不副實!”
這話聲音有點兒大,那王家千金正要離開,聽到方應的話,轉走到方應面前,打量過後問道:“方纔是你說話?哪裡名不副實?”
方應冷笑幾聲,“這裡是佛門清淨地,若千金之軀到此,好言相勸騰出空地也就罷了,但沒聽說過拿著棒打砸驅趕香客的名臣!”
隔著面紗,看不出王小姐什麼表,卻見轉頭把開路的軍士頭目來,責問道:“嚴頭領,這位公子所言屬實?”
那小頭目訥訥不能答,周圍尚未散去的香客看到有人出頭。一起起鬨道:“自然是屬實,不然我等偏喜歡站在邊上拜佛麼!”
卻見面紗晃了幾下。王小姐對軍士吩咐道:“嚴頭領胡擾民,拿下打四十。當衆謝罪!”
方應搖搖頭,暗歎這王小姐也太現了。沒必要如此當衆重罰自己人,也不怕下屬寒心。
其實只要當衆訓斥,承諾回去後從嚴分,那就可以了,本不用這樣真格。
不過這都是的家法了,方應當然不回去管閒事。不過人家表了不姑息的態度,自己出於禮貌也該回應,便拱拱手行禮道:“王中丞家果然德行如一。傳言不假,在下先前言辭不妥,如此便告辭了。”
方應並不想和王家攀,他還急著去京師。再說這王恕未來十年都進不了朝廷,朝局中幫不上多大忙,所以攀不急在一時。
何況自己父親和王小姐到底什麼關係還弄不清楚,如果是令反的流言蜚語,自己去攀不是自討沒趣,反而會讓人厭惡麼?
總而言之。一切以早日見到父親爲最優先考慮事項。讓父親獨自在妖魔鬼怪橫行的京師,方應打心底的不放心。
習慣的放下手,瀟灑的振了振袖,方應轉就要走。卻聽那王小姐道。“慢著!”
方應疑的回頭,“還有何事?”
王小姐同樣很疑的問道:“這位公子我看你好生面善,似是在哪裡見過。”
難道被認出來了?方應笑了笑。這話放在上輩子可真是老套的不能更老套的搭訕用語。可惜此是父親的緋聞對象,借自己十個膽子。也不敢調戲。
只好一本正經的說:“在下首次來蘇州府,王小姐想必是一時恍惚了。還請回去多歇息,在下告辭了。”
王小姐等方應轉過半個爲,突然又開口道:“弟老等下添!”
方應下意識答道:“我還要去做生活罷!”
等答話出了口,方應當即目瞪口呆,怎麼冒出花溪口音了?
淳安縣山水太多,區塊支離破碎,便有所謂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
王小姐方纔那句問話,是標準的花溪方言,而他乍聞鄉音,一時不自,也下意識的拿花溪話回答了。
不但方應驚呆,蘭姐兒和方應石、王英全都驚訝萬分。
王小姐的面紗抖了抖,擡起手指著方應道:“你肯定姓方!是不是方應?說!”
方應尷尬無語,總有裝糊塗被當面揭破的覺。
他可以肯定了,自己父親絕對和這位小姐有某些說不明道不清的關係。不然怎能冒出一句花溪方言?不然怎能輕易就把自己識破。
但這樣更尷尬啊!
無可奈何,方應只得再次行禮,“在下確實是方應,卻不知”
王小姐反問道:“你不知道我是誰?你父親沒有對你提到過我?”
方應決定還是裝糊塗,這關係太莫名其妙,不裝糊塗沒法見禮,難道對這貌似不超過二十歲的大小姐當後孃拜麼?“父親從未提起,在下真不知曉。”
王小姐沉片刻,邀請道:“無論你真不知假不知,你先不要走了,隨我去行轅罷!讓我父親也見見你!”
方應真心不想去見大名鼎鼎的王恕王中丞。王恕這老大人太正直太無私,眼睛裡不得沙子。
自己上又不是沒缺點,估計和王中丞格不會太相投,確實相見不如不見。
他皺眉推辭道:“在下要急著趕路,又份低微,不敢打擾老中丞,還請見諒。”
王小姐瞭如指掌道:“你必然是去京師?你父親已經二甲及第了,還著什麼急?不差這一時三刻!
左右何在,請起方公子,跑掉了自行領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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